“叔，你終于出來了?！?

看見藍春出來，等到都快睡著的耿璇連忙迎上來。

“和學尊多聊了一會兒，差點忘了你還在外面等著。”

藍春笑著開口，看了眼旁邊的練子寧，“練修撰，你稍等一下，我跟小耿說幾句話。”

練子寧淡淡看了耿璇一眼，點點頭。

“小耿，你先回去吧。我這邊還有些事情要忙。”

藍春把耿璇打發走了，才走回來，對著練子寧道，“麻煩練修撰了。”

練子寧不說話，只是沉默的領著藍春把任職翰林侍讀的流程走完，直到要填寫藍春授課課程的時候。

練子寧才開口道：“林侍讀，你的課程是哪方面的？如果跟其他教習有沖突的話，需要你親自跟學尊稟報一聲，然后再看如何調整?！?

“不用那么麻煩，我教的東西，應該沒人會。”

藍春擺擺手，想了想，在課程表上寫下了物理二字。

其實在翰林院里開門化學課程，應該是更好的。

因為化學反應的變化比較直觀，也更加容易吸引人。

但藍春琢磨了一下，就翰林院這些家伙，要是真跟他們上化學課，怕是直接就把他當變戲法的，或者煉丹的道士了。

所以還是物理吧。

也不需要太過高深，高深的他也不會。

藍春已經想好了，就給他們講講密度的概念。

這屬于后世初二的范疇，不會太復雜，但卻很有用。

最重要的一點，是可以建立起一個更加標準的質量單位體系。

要知道在明朝，是沒有后世的標準重量單位的。

在明朝，除了大家熟知的斤兩錢之外，還有一斗，一石這樣的計量單位。

這就很扯淡了。

因為斤兩錢都是重量單位，但是一斗一石卻是屬于容量單位。

在這樣一個重量單位與容量單位混用的時代里，想要來場科學啟蒙，最需要解決的就是統一標準單位。

而傳播密度概念就是一個不錯的推廣標準單位體系的機會。

而且有了密度的概念后，也能更容易刺激大明朝對新物質的發現。

雖然說用來排列元素周期表的相對原子質量并不能跟密度劃等號。

但是在這個時代，用密度來排出一個金屬元素周期表也應該是劃時代的創舉了好吧，主要是在藍春看來。

不管他將科學吹得多么天花亂墜，但想要奠定科學的權威，終究還是要出結果的。

而顯然，不管是對于大明，還是后世，通過科學方法發現新的物質，都是足以震驚世界的研究成果。

在這個沒有元素周期表的時代，人們對物質的認識，還簡單的停留在金木水火土上。

東方如此，西方也差不多。

而且不只是古代東方認為陰陽金木水火土就是組成世界的全部基礎一樣。

在西方，人們一樣認為世界是由金銀銅鐵錫鉛汞是組成的。

所以在這個時代，跟他們說什么引力，說什么化學反應，甚至哪怕是教授數學，都遠遠比不上小小一個密度概念更加能夠影響這個時代。

更重要的古代對于密度的概念已經有了初步的認識。

西晉有本《孫子算法》，里面就記載了包括金銀銅鐵鉛石等測量出來的密度。

到了唐朝的時候，還被一個叫金陵子的道士抄錄到了《龍虎還丹訣》中，并且指出：物各稟氣，自然之性。

顯然已經意識到了密度是物質的一種基本性質。

但可惜，到了明朝的時候，一個叫做程大位寫了本《算法統宗》，里面竟然還在依然照抄，明明隔了千年，度量衡都發生變化了，卻沒有人愿意重新去測量一下。

甚至那個很有名的，寫《天工開物》的宋應星也沒有老老實實的去測量密度，他在書里寫的金銀銅的比重跟現代的金銀銅的密度比重差了很多。

說白了。

古代不是沒有科學萌芽的時候，但因為儒學的關系，導致讀書人不敢也不可能去質疑權威。

西方出了個亞里士多德，伽利略去質疑，都差點被圍攻。

一本圣經，就讓布魯諾被綁上了火刑柱。

而在古代，儒家帶來的思想禁錮只會更甚。

藍春以前只是一介白身，就能讓黃子澄以堂堂東宮侍讀的身份，與他打賭，甚至起了殺心。

現在的藍春以翰林侍讀的身份，要是貿然去挑戰儒學的權威，分分鐘就要被孔圣人的門徒們給脫去午門問斬了。

所以思來想去，還是只有從比較粗淺的東西入手。

而密度的概念就是一個很好的敲門磚。

一來測量比較簡單，二來也不會引起儒學的反擊，三來嘛，還有什么比新物質的發現更加容易打開新世界的大門呢。

以后請叫我林教授。

“林侍讀。”

練子寧奇怪的看著忽然傻笑起來的藍春，開口喊道。

“嗯。我想到一些高興的事情。”

藍春抹了抹嘴，從自己的幻想中醒悟過來，看著練子寧，“練修撰，今天麻煩了，要是沒有別的事情的話。你請自便?！?

練子寧沉默一下，才緩緩開口，“林侍讀，難不成不知道我與子澄兄是同年？前不久子澄兄離開京城的時候，我還去送別過他?！?

“嗯?！?

藍春警惕起來，“你想給黃子澄報仇？”

“報仇算不上。只不過子澄兄是我同年好友，他因為林侍讀而被革職出京，我終究意難平，到時候難免還是要林侍讀指教一番的?！?

練子寧朗聲說著。

他心頭敞亮，自己作為黃子澄的同年之交，肯定是要為黃子澄出頭的，哪怕只是表面上。

不然的話，在大明這個人情社會里，他是走不長遠的。

當然，他也沒有興趣為了黃子澄跟藍春不死不休，但姿態是要有的。

與其遮遮掩掩，不如光明正大的表現出來。

這才是君子所為。

誰也挑不出刺來，更重要的進可攻，退可守。

若是藍春沒有本事，是個繡花枕頭，那么就不要怪心狠手辣。

反過來藍春要是真有本事，他也可以不打不相識，化敵為友，能屈能伸，也是官場中人的看家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