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天逸的笑容愈加放肆起來，他緩緩走上前去，昂首站立，大聲說道：“宋世定，做個抉擇吧。”

宋世定臉色掙扎，半晌不語。他只能答道：“蕭天逸，不管如何，你也算是一方梟雄，怎么可以做出這等有違江湖道義的事來？”

蕭天逸“哈哈”大笑：“江湖道義？江湖道義是什么東西？能換來榮華富貴嗎？能換來無上權力嗎？宋世定啊宋世定，你永遠只能做一個游俠兒，永遠只能做一個江湖宗師。”

“便是游俠兒又如何？便是江湖人士又如何？這便是我所愿！足矣。我不是你，貪心不足蛇吞象，你蕭天逸明明只是一匹夫，哪里又懂什么廟堂政治，卻還妄想去當官添爵，真是可笑。”

“燕雀安知鴻鵠之志？你宋世定只想做江湖中人，那就好好地做你的江湖中人去，在這邊阻攔我入關，卻是哪般？自討苦吃，損人不利己！還不給我讓開！”

蕭天逸呼喝一聲，韶關之下煙塵四起，他渾厚無雙的內力竟是要讓這天地變色一般。

宋世定雙手下壓，居高臨下，將蕭天逸的氣勢壓下，說道：“大丈夫生于世上，有所為，有所不為。阻你入關，不是為了擋你立功升官之路，只是為了這韶關萬千百姓，為了韶關之東的千千萬的百姓，讓他們免受兵災人禍，讓他們不會流離失所或者死于災難。”

“我等江湖人士能做的，就只有這么多。那我們必定要將這韶關守住，便是身死也是無悔。”宋世定頓了頓，深情看了眼面色蒼白的張玄素，又說道，“想來，張掌教哪怕是羽化，也是為了天下蒼生得道而羽化。”

寧玄武眼眶發紅，顫抖著做禮：“無量天尊，無量天尊，無量天尊……”道號再怎么念，卻也攔不住眼淚落下。

他自小在武當山上長大，張玄素對他最是疼愛，是以師兄弟二人情比父子，對張玄素不僅是尊重，還有敬愛。此刻看到張玄素如此慘況，又怎能不難受傷心？

“哼！冥頑不明！”蕭天逸大手一揮，捆綁著張玄素的戰車緩緩向雙方中央移動數丈。

荊州陣營頓時議論紛紛，不少人都已失了主意。張玄素雖失蹤數年，但此刻能站在韶關之上的，都是認得的，更有甚者曾經受過張玄素恩惠。他們焦急地看向站立不動的宋世定，滿懷希冀地希望他能夠想出解救張玄素的辦法。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宋世定面色掙扎，卻怎的也沒能想出兩全其美的辦法來。若是任由戰車前進，荊州陣營投鼠忌器之下，畏首畏尾，許多用來守關的手段盡皆無法使出，怎的再與天門之人相斗？

不知何時，齊玄瑛出現在寧玄武身邊，他遠遠眺望著被捆綁住的張玄素，目眥欲裂，似乎是不忍心再看下去，他顫抖著雙眸，緩緩閉上，雙手作道揖：“無量天尊，師侄，你受苦了。”

張玄素本是武當這一輩中武學資質最是平庸之人，但卻道法最是精通。他醉心道法，本是無心掌教之位，卻是將所有師兄弟折服。他信奉“無為而治”，派中弟子皆是對他心悅誠服，武當在他的領導下，蒸蒸日上。

卻突遭橫禍。

張玄素無故失蹤，武當大亂，寧玄武作為新任掌教，年紀太輕，不足以服眾，無奈只好關閉山門，休養生息。

而今再見張玄素，已是物是人非。

蕭天逸將韶關之上的情景盡收眼底，不由大笑起來，他對著悟道和尚說道：“張玄素這個籌碼真是好極。悟道，干得不錯！記你白龍寺大功一件。待蜀王到來，我定會在蜀王面前說上你們幾句好話。”

悟道和尚假作大喜，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多謝門主。只是貧僧不敢居功，實在是門主深謀遠慮，掌握乾坤，才能將韶關方面拿捏在手掌之中。”心中卻是暗暗腹誹，“到時候只是不要卸磨殺驢，就已是佛祖保佑了。阿彌陀佛，形勢比人強，奈何奈何……”

眼見寧玄武與齊玄瑛就要沖下韶關，宋讓趕緊攔在他們二人面前，低聲說道：“師叔，師兄，切勿沖動！”

“可是如今掌教師兄……”寧玄武泣不成聲，“不光是皮肉的痛楚，更是道心的抹殺。哪怕今日能將掌教師兄平安救回，恐怕自此之后，師兄道心崩塌，容易走火入魔。”

“我觀師兄并非心智薄弱之人。掌教師兄本就道心堅韌，不然也不會將道法發揚光大。這些波折，或許在掌教師兄看來，不過是紅塵歷練，歷練過后便是升華。”宋讓勸解道。

但是宋讓的話語，卻是讓人難以信服。但他又接著說道：“眼下要緊的還是先將掌教師兄救下，萬萬不能任由天門之人將掌教師兄置于陣前。”

“何其之難！”齊玄瑛喟然長嘆。

宋讓思考了一陣，回想起與張玄素接觸的難得時光，說道：“若是師叔，師兄信得過，我定要將掌教師兄救回。”

“此話當真？”齊玄瑛臉色一變，不可置信地看著宋讓。

“只能說盡人事。”宋讓哪里敢保證。

饒是如此，寧玄武與齊玄瑛對視一眼，仍舊是默默點頭。

宋讓朝著宋世定遙遙抱拳。宋世定好似感受到了一般，低下頭來，與宋讓四目相對。

宋讓說不來宋世定眼中的意味，但至少他知道，宋世定已然同意。

宋讓與寧玄武、齊玄瑛三人一同高高躍上半空，在天門陣營的人眼中，如同三只獵鷹，快速地向著戰車飛掠而來。

蕭天逸冷哼一聲：“哪里那么容易就讓你們將張玄素救下？”手下之人不用他下令，數十道人影已是迎向三人。

三把樣式不同的長劍，在空中劃出一道又一道的劍痕，一百道，兩百道，三百道……數之不盡。

恰如漫天劍影，將整個天地覆蓋住。原本白皙的天際，都好似黑上半分，叫人不敢睜開眼睛。

而迎接漫天劍影的則是無數拳影，掌影，腿影，刀影，劍影。再是雜亂無章，再是七零八落，卻是如同浩渺煙塵，滾滾而來，似要將所有劍影全部吞噬。

宋讓口中大喝一聲：“圣人無常心，以百姓心為心。善者吾善之，不善者吾亦善之。為了萬千百姓，請掌教師兄，羽化登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