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道身影在朝霞中,像兩只為了早起的蟲兒爭搶的鳥兒,他們身上氣機攀升,“砰砰砰”的聲音不斷傳來。
“邱不是東西這么厲害?”方惜雪看似在問張小排,又像是在問自己。
她與邱大頭認識了一年有余,往常總是被她欺壓的邱大頭,竟然爆發出如此恐怖的實力。
她看著在秦淮河上與廣法和尚打得有來有回的邱大頭,他的身形顯得比往常更加的修長些,手上的長刀上充滿了肅殺的氣息,他雙臂的肌肉高高隆起,以往無神的雙目中綻放著驚人的光芒。
長刀一下又一下,與廣法的護身罡氣碰撞在一起。那長刀鋒利,那刀芒更加銳利,但是廣法的護身罡氣更加堅硬。
每一下的碰撞下,長刀離廣法的衣角還剩一尺左右,就怎么也砍不下去。
就是那一尺的距離,如同一道鴻溝一樣,讓邱大頭怎么都跨越不過去。
邱大頭開始焦急起來,他手上的力道更加大了起來。他張大嘴,嘴里狠狠吼出一聲:“殺!”
長刀如同奔跑的駿馬,向著廣法和尚撞擊過去。這一刀匯聚了他全身全部的力氣,匯聚了他這一生用過的最大的力氣。這一刀好似要劃破那朝霞的光輝一般,向著廣法和尚自上劈下。
這一刀不是很快,但就是準確地砍在了廣法的護身罡氣上。
“鐺”!巨大的聲音傳入四周人群的耳中。
刀身嵌入了護身罡氣中,只是嵌入了三寸,就又難以進入。
邱大頭大喝一聲:“啊!啊!啊!”連著三聲大喝,刀身再次嵌入三寸。
“邱施主,刀法愈加精進了。”
“小禿驢,認得邱某?”邱大頭再次大吼一聲,刀身再入三寸。
那鋒銳的刀身離廣法和尚的白色僧衣只剩下一寸的距離。
“邱大頭,你要能砍了這個小禿驢,我許你喝半月的酒!”方惜雪興奮喊道,興許是喊得太過大聲,她的臉色都漲的通紅起來。
“方女俠大氣!”邱大頭聽到方惜雪的聲音,大聲回了一句,手上的力道更大了三分。
“阿彌陀佛。”廣法和尚合十的雙手突然按住邱大頭的長刀,讓邱大頭的長刀再難以寸進分毫。
邱大頭額上汗珠直掛,眼中的焦急再也抑制不住。他已看出來,廣法和尚的實力高過他不少,恐怕他已觸摸到宗師的門檻。
廣法的年紀絕對還沒有三十,若是再有兩年,他或許就能突破宗師。
三十歲不到的宗師,那是何等驚才絕艷。能到達如此地步的,本就已是鳳毛鱗角,更別說他還如此年輕。
“天刀破天,邱生如故。邱施主,得罪了。”廣法和尚聲音不大,卻實實在在地傳入每個人的耳中。
“他在說什么?什么天刀破天,什么邱生如故?”方惜雪問道。
“方姑娘,意思是那刀客乃是當年的天刀邱仲群。”
“邱仲群?沒聽說過啊,很有名嗎?”
“很有名,不過那是快十年前的事了。”
十年前,揚州一帶有名的俠客,江湖人送外號“天刀破”,善使一柄長刀。他行俠仗義,是揚州不少年輕人的崇拜對象。后被仇家圍攻,下落不明。
方惜雪看著遠處的邱仲群,眼中全是擔憂。她的雙手用力搓著裙擺,手心全是汗水。
“邱不是東西,這么厲害?”張小排眼中全是震撼,這可不就是自己所期望的樣子嗎?
在方惜雪與張小排未曾注意到的地方,一道目光炯炯地盯著邱仲群,若有所思的模樣。
“邱不是東西,你還真不是東西,說好了一起來的,你卻比我們早上一陣,讓你搶了頭籌,先與小禿驢打了起來。”不遠處傳來一陣爽朗的笑聲,那笑聲粗獷而又豪放。
方惜雪看去,卻是野和尚。
廣法和尚看到來人,手上用力向上一推,將邱仲群掃飛出去。而后一個翻身,后撤了數丈,雙腳踏在還未沉沒的樓船上,
“阿彌陀佛,原來是冷大師。”廣法和尚雙手合十,恭敬道。
野和尚“嘿嘿”笑了兩聲,說道:“老子可不是和尚了,可受不起你一聲‘大師’。”
“是與不是又有什么區別?”
“區別還是有的,如果老子還是和尚,今天可不會跟你作對。但老子早就不是和尚了,今天你在秦淮河鬧事,不得跟你好好說道說道?”
“冷大師想要說道,不如到白龍寺中,我寺主持必定掃榻相迎。”
“老子跟你們這群和尚可沒什么好說道的。呸,給你繞進去了,你太過囂張了,孤身一人來秦淮河耀武揚威,老子賣你一個面子,這就退去吧。”
廣法和尚輕輕搖頭,說道:“佛有金身,人有面皮,都是自己爭取的。”
“那看來是說不通了,那就讓老子給你活動活動筋骨。”野和尚飛起一拳,“轟隆隆”水面上炸出無數水花,一道又一道的拳影,一拳套著一拳,向著廣法和尚轟去。
廣法和尚一腳踩水,一個馬步扎起,打出一記“般若掌”,迎著那拳影而去。
“早聽說你個小和尚將般若掌與大須彌掌法都學了通透,還果真如此。”野和尚看到廣法和尚的招式,心中了然。也不管那第一拳有什么用,身在半空中,再次轟出一拳。連綿的拳影匯聚成一道金色波紋,與那金黃的朝霞相應成畫。
“怎么野和尚也來了?”方惜雪腦袋有些懵,眼前的景象顛覆了她的認知。她知道邱大頭,卻不知邱仲群;她知道野和尚,卻不知小和尚口中的冷大師。他們像是完全陌生的人一般,頭一回出現在她的面前。
“冷大師?冷大師?難不成那大和尚是曾經的白云寺主持冷三水?”
“可不就是冷主持嘛。當年不知為何白云寺一夜之間煙消云散,只剩下三水大師一人。而后他便獨自一人,自己再不稱自己是和尚。”
“要是換成是我也會如此,自己寺中弟子全部不知所蹤,可不是信仰崩塌,還做個錘子的和尚。要我說,就不該有這種亂七八糟的寺廟,平白迷惑了多少人。”
身邊之人深以為然地點頭。
張小排看到冷三水,也是心頭巨震,他怎么都想不到,平日里在西樓與人斗嘴騙酒的野和尚,曾經竟然是一寺的主持。
而且看那模樣,冷三水的武功不比邱大頭差。
西樓是隱世高人的窩嗎?總不能陸文章那個臭書生也有這么高的武藝吧。而后他拍了拍胸脯,不會不會,陸文章一直要拜入玲瓏劍派,想來不會也有那么厲害的。
冷三水的拳影與廣法的掌影在空中相遇,電光火石之間,兩人同時靠近對方,兩人的護身罡氣碰撞在一起,激起金屬碰撞的聲音。
兩道人影不斷碰撞,拳與掌不停交錯,相互觸碰,誰也奈何不得誰。
邱仲群見到冷三水已經迎上廣法和尚,只能退下陣來,一下子落在方惜雪身前,身上肅殺之氣一收,笑著道:“小雪姑娘,先前你說的還作數嗎?”
方惜雪見他舔著臉要酒喝的樣子,氣不打一處來,那驕蠻的性子又暴露出來,雙手叉腰道:“話可是說明白了,你得砍了那小禿驢才有酒喝。”
邱仲群愣愣地看著她,一時不知該說什么。
“行吧,見你也出了力的份上,饒你三壺酒錢。”
“好咧。”邱仲群頓時笑了起來,臉上的刀疤更顯得可怖了些。
冷三水的拳勁綿綿不絕,與般若掌有些相似,兩人瞬間交手五十回合,只見得一白一黑兩道身影在空中毫無章法得飄來飛去,四只手臂不斷碰撞著,那“乒乒乓乓”的聲音不絕于耳。
“吃我一拳‘同心佛拳’!”冷三水大喝一聲,雙拳上光芒四溢,向著前方的廣法和尚連續揮出近百拳,那拳影如漫天佛光一般耀眼無比。
廣法和尚氣沉丹田,雙掌聚與胸前,快速結印,只一眨眼的時間,手上姿勢就已變了數種,而后他眼中精光大盛,頭頂冒出一縷白煙,而后雙臂張開,又匯與胸前,用力向前一推,一道小小的掌影徐徐向著前方飛去。
那掌影初始時候只有人手那么大小,每前進一寸,就張大一寸,直到變得如數丈大小,將冷三水的所有拳影全部包圍其中。
那百道拳影自然不愿意就此束手待斃,與那掌影剛一接觸,就不斷沖擊。如同飛蛾撲火一般,沖擊著大須彌掌法。
那沖擊的聲音越來越大,沖擊的力道也越來越強,“轟”得一聲,拳影與掌影消散而去。
“阿彌陀佛。”廣法和尚又回到水面的樓船之上,而冷三水則是被震得吐出一口鮮血,倒飛出去。
“野和尚,瞧你逞能不成,反倒是被一個你的后生晚輩給揍了,該啊。”一道月白色的身影出現在半空中,接住摔落而去的冷三水。
“放你丫的狗臭屁。”冷三水見到自己被人接住,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方惜雪小手捂住張大的嘴巴:“那臭書生不會真要跟那小禿驢去斗上一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