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同一個地方,看著同一段過去不斷重演,你需要困多久才能瘋?
“去那邊看看?”洛枯問。以教學樓的標準,一層不會只有一條樓梯,哪怕他們能找到一條外樓梯,可能都會比眼前這條靠譜。
“等一下,我看看。”余爍從背包里抽出那沓資料,翻開了目錄。她在心里感謝當初做這條目錄的人,不然她得在這兒翻上一陣子了。
她快速在目錄里掃著所有跟“樓梯”有關的字詞,洛枯站在一邊警戒著四周。
這里可沒有給他們坐在一起認真翻資料的余裕。
好在目標并不難找,就在余爍翻到第二頁,看到第37條的時候,看到了相關的詞條:通往那間屋子。
“37……”余爍快速翻過去,卻發現那頁是一張影像,好在林茶辦公室的打印機是彩印,不至于太難辨認。
這里的時間本就是清晨或者傍晚,光線本就不好,就算異視者的夜視能力再怎么好,那也得是在全黑的環境里才好用,這種不黑不亮夾中間的環境,反而費眼睛。
那張影像是一張照片,內容是一間空教室,教室的桌椅被按照七七八八排列,似乎是安排成了考場,教室的黑板上似乎寫了什么,但內容模糊不清。
余爍想起來了,之前她經過那幾間教室去看的時候,雖然注意到了桌椅被擺成了考場需要的樣子,但沒注意黑板,現在想來,黑板上或許有他們需要的上樓方法。
“我們回去看黑板。”余爍把照片的那一頁抽出來翻到最上面夾好,拿著資料朝著最近的一間教室走了過去。
高二十班,是這條走廊盡頭的教室,余爍看了看門牌,推門走了進去,前后黑板上都是空的,什么東西都沒寫著。
但就在這個時候,她看了一眼窗外,如果她沒記錯,這個太陽比起剛才的位置,似乎高了一些。
“洛枯,你看一下時間,現在我們的設備顯示的時間是什么時候?”
“四點五十七。”洛枯看著自己的手機,又看了看自己的機械表,此時它們顯示的時間都是四點五十七。
他的手機就如余爍之前預計的一樣,沒有信號。
“走吧,先逛逛,說不定,”余爍看著眼前的老式黑板說,“還沒開校門呢。”
“好,”洛枯跟著她出了班級門,姑且就把現在當成了清晨,他問余爍,“以前江城的學校是怎么樣的?”
“我沒怎么在學校呆過,初中的話,那時候我就跟著陳楓了。”余爍沉默了一下,補充了一句,“應該學的東西都學了,就是應付一下考試。”
言沈和陳楓來到江城的時間應該遠比那時候要早,陳楓帶著余爍的時間里,說是做她的師父,實際上也沒怎么教她東西,反而更像是在一直保護她。
推開第二間,高二九班的門,這間教室也是,除了最后面的窗臺上放著一瓶正在用水生根的小花,和之前的十班沒有區別。
“你們呢,你們知道冰原是怎么形成的嗎?”
北方冰原,明明是處于溫帶地地段,卻不知為何進入了永凍,而且永凍的時間已經超過了半個世紀,遠比念力開始肆虐的時間要早。而更北邊的索菲亞艦移動區域,卻一直都是正常的一年四季,沒有出現永凍的現象。
“沒,一直沒有定論,我父親是研究這個的。”洛枯的話戛然而止,余爍沒有追問。
她接著說起之前的話題:“江鯉倒是好好地上過學,現在這樣布置班級應該是要考試了,她說如果是平常,班里會擠一點亂一點。”
江城本來的教育資源還是很豐富的,但是在吸納了周邊村鎮的移民后,各個學校好不容易達成的小班教學又回到了過去的大班型,只有改成全息展示的前黑板和講臺見證了教育的進步。
“你要是有興趣,等回去了我帶你再去找個學校轉轉?”余爍想著,他們可以用一些手段,然后再挑個沒什么人的時間,應該不會出什么問題。
洛枯沒說話。余爍也沒有追問,畢竟這年頭的承諾很難作數,應或不應沒有區別。
第三間教室,高二八班,黑板上沒有字,最后面的窗臺上依舊放著一瓶小花,但是很明顯,這顆花用的瓶子和九班那個不一樣。
余爍開始思索,這里是真實存在的空間,還是由各種“素材”被拼接出來的虛像?
如果是前者,那創造出這個空間的存在,實力必然非同小可,但即使是能做到后者,也算得上是合格的對手了。
第四間教室,高二七班,黑板上出現了幾團模糊的白——似乎是什么字,但無論離遠離近都看不清。
這會只是普通的障眼法嗎?余爍對此抱有懷疑。
此時此刻,窗外的太陽位置又高了些許。余爍掏出手機看了眼時間,顯示時間是上午五點四十六,比起剛才洛枯告訴她的時間,已經過去了一個小時。
洛枯也在對時間,他看到余爍看向他的目光,把手腕上的表面給她轉了過去:也是五點四十六。
但是他們剛才走過來的速度并不慢,怎么也沒超過十分鐘,不,余爍可以很自信地說沒超過五分鐘。
“在這等一會兒吧。”余爍拉開一把椅子坐下,看著手機屏幕上顯示著的時間,而顯示在屏幕上的數字似有所感,也卸去了偽裝,開始加速,大約不到兩秒就能加上一分鐘。
她盯了一會兒,手機上顯示的時間已經飆到了六點一十。
余爍知道,那個存在在盯著他們,或者說這個鏡中世界本身也在盯著他們。
但它看到的,應該不止他們表面的動作,余爍想著前兩個教室的那兩棵花,她記得那兩棵花。
那是她為數不多在高中里待過的時光,那時候她在的班級養了兩棵吊蘭,剪枝的時候,她從被剪下來的小分株里撿了兩棵,拿了兩個瓶子剪開,放了點兒水,養活了半個多月。
后來放了幾天假,那時候她恰好趕上跟陳楓去出任務,沒來得及照料那兩棵吊蘭,等她再回到班級的時候,瓶里的水已經干了,吊蘭也早就枯死了。
但盡管是那樣,已經到了變成垃圾的程度,也沒人管一管那兩棵被她放在最后一個窗臺上的幼苗。
是她親手把它們扔進了垃圾箱。
再后來就是迅速的考試和畢業,在那之后,這段記憶就徹底被塞進了余爍的腦海深處。
如果那個存在真的能看到他們的記憶呢?余爍思索著,突然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想:這場即將開始的考試,會是誰的哪一場考試?
兩個人保持著沉默,洛枯的機械表發出細微的“滴答”聲在此時聽著也相當清晰。太陽隨著時間的飛速變化加速升起,教室里也變得越來越曬。
一段時間過后,洛枯看了看表,說:“余爍,你看看你的時間,它好像停下了。”
“嗯?”余爍看向手機屏幕,果然,屏幕上的時間停在了八點二十。
她又看了看黑板,那上面的白色字跡依舊模糊不清。
“我應該有辦法。”她站起來,不疾不徐地走回了八班。
剛才還還好好的一顆小花,現在已經變成了枯草,余爍拎起那半瓶,毫不憐惜地把它丟進了一邊的大垃圾桶里。
洛枯雖然不明白余爍這么做的邏輯,但他相信余爍,所以他只是在一旁看著,沒有說什么,更沒有問什么。
隨后,余爍回到了九班,這里的這棵花苗有些不同,看起來瓶子里的水才剛剛干了不久,花苗新生出來的白色根系上還覆蓋著一層水潤的光澤。
余爍同樣把它扔進了垃圾桶里。
就在那棵九成能活的花被拋進垃圾桶里的一瞬間,洛枯的手表重新發出了細微的“滴答”聲。
“走吧,回七班去看看。”
兩個人回到了七班,七班黑板上的字變得清晰了:8:30-11:00。
“保守估計一下,我們應該只有兩分半鐘的時間——”余爍直接沖出了門,“跑起來!”
回到樓梯前,時間剛好到了8:30,破損的木質樓梯變回了原來的樣子,余爍毫不猶豫地沖了上去,洛枯緊隨其后。
兩個人沖到三樓,迅速找到了高三四班。
這一層樓的兩側都塞滿了桌椅,應該是樓下收拾考場的時候搬上來的,高三四班也沒有擺成考場,班里是滿滿當當擠擠挨挨的大片桌椅。
而這些桌子上、桌子旁的書箱里、桌箱里都塞滿了書。
“棕紅色封皮,沒有字,你從前往后找,我去后面。”
在這個擠滿書桌的教室里,會有多少本書?余爍不知道,也來不及數,他們做不到那樣的游刃有余。
兩分半,誰也不知道那兩分半過去之后,這里會變成什么樣。
一時間,教室里只剩下他們走動和翻書的聲音。
洛枯一開始就看過講臺了,講臺表面,和講臺的抽屜,還有下面的柜子里都翻了一遍。那里面只有一卷卷的試卷,密密麻麻地塞滿了整個講臺內里。
離兩分半還有十幾秒的時候,兩個人翻完了班級的所有角落,但是沒有找到那本書。
此時,太陽高高掛在空中,整個教室被曬得滾燙,無異于炎夏烤火。
余爍來不及說放棄,拿起身旁書桌上的一本書就翻了開來:“再找找是不是別的樣子。”
她本以為轉機要等到時間到了才會出現,然而就當她仔細看向自己手里那本教輔資料的時候,她發現了“線索”:那本資料每一頁四周的空白處,都被寫滿了有關這里的記述。
“第三十二天能用的筆不多每到中午我都會被燒死我還是活著的人嗎如果我變成念影為什么沒能去往他們許諾的輪回”
余爍往前翻。
“第二天,記錄一些有關于復蘇計劃的東西,他們的首領是個看起來很普通的女人,但不知為何,他們只是讓我在遠處看了她一眼,他們告訴我首領也在潛伏,我們不能見面,我覺得不對勁。”
余爍沒再看下去,她把這本拿在手里,去翻別的書本,發現其他的書本上幾乎都記錄著一模一樣的內容。
這些內容,會是寫下這些的人一遍一遍寫完的嗎?
“洛枯,你看到的內容都是一樣的嗎?”
“一樣。”
“那我們一人拿一份,該走了。”余爍沒再多留,按照她的猜測,這里到了時間,應該會燒起來,不然那個人不可能寫自己“被燒死”。
就在他們踏出教室的時候,焦糊味從身后傳來,火焰在書堆中升騰,一個滿身著著火的的人影坐在中間的位置上,一動不動,一條透明的絲線連在它身上,蜿蜒向遠方。
余爍回頭看了一眼,一顆血晶擦過絲線,人影隨著火焰瞬間化為了灰燼。
悲劇,應當及時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