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鵝影視城，《黑鏡追兇》劇組九號攝影棚。

導演兼主演袁樓坐在攝像機后面緊皺眉頭，有些不耐煩的對動作指導問道：“武替那邊什么情況？”

動作指導阿彪有些為難地說：“袁導，他們覺得這個動作太危險，不太愿意替。”

袁樓瞇了瞇眼睛：“你的想法呢？”

阿彪猶豫了半天后支支吾吾道：“我覺得如果在替身的背上和后腦貼上一層厚厚的海綿墊，然后再把高度降一個樓層，他們或許就愿意做了。”

“從4樓摔下來，還要后背著地砸在溜冰場上，再在冰面上滑行十五米撞上護欄，而且您還要一鏡到底。這動作不改的話，真的很難做啊。”

袁樓聽了之后，騰的一下站起來，用手指著阿彪罵道：“難？難就不做了嗎？一群廢物！”

阿彪根本不敢跟袁樓叫板。

“袁導，弟兄們沒說不做，只是這樣太危險。我剛才不是建議了嗎，樓層降低一層，海綿包裹后背，保護措施到位就能做。”

袁樓冷笑一聲。

“改動作？降樓層？包海綿？那要不要直接用綠幕包假人吊威亞墜下去，然后后期加特效啊？”

阿彪小聲嘀咕了一句：“也不是不行……”

袁樓被他氣笑了。

“阿彪你做這行也很多年了，知道現在電影行業有多難做，也知道咱們拍動作片的競爭壓力有多大。”

“觀眾不是傻子，你用不用特效他們看得出來！他們想要真實感，他們想看酣暢淋漓拳拳到肉的打斗，你糊弄觀眾，觀眾在票房上就會糊弄你！”

“按我說的做，不改動作，可以在后背和后腦貼少量不顯眼的海綿，不吊威亞，還是四樓，還是一鏡到底。告訴那群武替，誰敢做這個動作，直接給兩萬塊！”

阿彪腳步沒有挪。

“袁導，這樣會死人的。”

“死人？怕？我們當年在袁家班不也是這么拼出來的，那時候的動作不危險？如果不是我現在年紀大了，一身暗傷，這個動作我就能做！”

袁樓這倒是沒有吹牛，他年輕時候也是圈里有名的拼命三郎。

拍戲必受傷，骨折休克是家常便飯。

阿彪大著膽子回了一句：“樓哥，時代變了啊，現在大家都用CG特效，無風險，畫面又炫，咱們也應該……”

“閉嘴！我袁樓的風格就是硬橋硬馬，真刀真槍。就是因為我肯拼命，才有了今天在影視圈的地位，我這輩子都不可能放棄我的風格。”

“武替不愿意做，就從袁家班那七個里面挑一個人來做。告訴他們，這個動作誰敢做，我下部戲就給他安排個男三號。”

阿彪見勸不動袁樓，只好去找袁家班的嫡系。

沒想到跟著袁樓拍過無數部戲的袁家班這次也不敢做。

現在袁家班領頭的龍虎武師叫吳豪，他只對阿彪說了一句話。

“無保護四層樓高度后背砸冰。”

“這動作，誰做誰死……”

他身后的師弟補充道：“不死也癱，告訴樓哥，這動作我們做不了。”

阿彪無奈的看了他們一眼，回去找袁樓復命。

“袁導，袁家班的弟兄們也說做不了。”

“砰！好，很好。”

袁樓一腳踹開裝道具的箱子，然后脫掉外套。

“阿維，你舉攝像機，一鏡到底，這個動作我來做！”

阿彪看袁樓真的朝樓梯走去趕緊從身后死死抱住袁樓。

他知道袁樓的脾氣，這個人說到做到。

“樓哥，你不能沖動！你如果出事了，整個袁家班，你的電影公司都會玩完。我們老了，不能這么拼了！”

袁樓雖然已經接近五十歲，但因為常年鍛煉的緣故，力氣極大。

他直接把阿彪甩開。

“給我滾！我袁樓不會老！阿彪，老的是你！年輕時候你可是比我更拼的。”

阿彪不管袁樓生不生氣，跳起來又將他攔住。

就在這時，一個又高又壯，長著一張正氣國字臉的年輕人走了過來。

他看起來還有些拘謹。

“袁導，我聽說有個值兩萬塊錢的動作，可以讓我試試嗎？”

袁樓和阿彪聽到這句話都停了手，他們不能讓外人看見自己的失態。

袁樓上下打量著這個年輕人問道：“你是誰？”

年輕人咧嘴一笑，他的笑容里好像帶著光。

“袁導，我叫李子龍，是咱們劇組的外包武替。我聽說有個大家都不愿意做的動作，我想試試。”

作為主管這些武替的動作指導，阿彪是認識李子龍的，他嚴肅的說道：“李子龍，你知道要做什么動作嗎？”

“知道，先從4樓無保護摔下來，然后后背著地砸在溜冰場上，再在冰面上滑行十來米撞上護欄。”

阿彪點了點頭。

“袁導剛才同意在替身演員的后背和后腦加一點海綿保護，我再問你一遍，你真的要做這個動作嗎？”

“丑話說在前面，這個動作做完你可能會沒命，也可能會癱瘓。”

“我確定。”

阿彪嘆了口氣：“好，你上去準備準備吧。”

他招呼過來一個工作人員把李子龍帶到四樓化妝換衣服貼海綿。

在李子龍走到袁樓身邊時，袁樓伸手攔住了他。

“小子，明知道危險為什么還要做呢？”

李子龍咧嘴一笑。

“因為我很缺錢。”

“只有這個原因？”

“我想成為像當年的您一樣的動作演員。”

當年的我嗎？

袁樓愣了一下，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好小子！去吧，讓道具師盡量把海綿給你貼厚些。”

“這個動作做好之后，我邀請你加入袁家班！”

李子龍驚喜道：“真的嗎？那我一定要把這個動作做好。”

李子龍興奮極了，加入袁家班，近距離接觸袁樓，這可是每一個武替的夢想啊。

“行了，上去吧。”

看著李子龍逐漸消失的背影，袁樓面色變得嚴肅。

“各機位準備，上面一發信號就開機。”

阿彪沒有跟著袁樓去攝影機的位置，而是去找李子龍之前登記的身份信息，讓人給他買了一份大額保險，受益人寫的他父母的名字。

他看向四樓的方向喃喃道：“我能為你做的只有這么多了，希望你能活下來。”

四樓樓頂上，李子龍已經化好了妝，穿上他要替的演員的衣服，后背略鼓，衣服里是一層層的海綿，連后腦也有一塊黑色海綿。

他的安全員就是跟他相熟的那個師兄。

師兄此刻的臉色并不好看，他平時雖然與李子龍不算太親近，但也不想看他送死。

“子龍，你現在放棄還來得及，這一跳，可就沒辦法后悔了。”

李子龍的臉上洋溢起自信的微笑。

“放心吧師兄，我都準備好了。”

那師兄嘆了口氣。

“隨你吧，希望你平安無事。”

他沖樓下和吊臂上的各個機位閃了下信號燈。

“各就各位， 三二一 Action！”

李子龍往嘴巴里丟進一顆紫色小藥丸，轉身躍下四樓。

四樓看起來很高，但其實落地很快。

李子龍只聽見風聲呼嘯而過，他張嘴喊出唯一的一句臺詞。

“啊啊啊啊啊……”

一剎那失重過后“啪”的一聲，他的背部著地落到冰面上。

李子龍嘴角微挑。

“房東家祖傳的秘藥真有效，一點兒疼的感覺都沒有。”

巨大的慣性帶著他在溜冰場的冰面上滑出十四五米后狠狠撞向不銹鋼圍欄。

“哐！”

李子龍疼的瞬間把身子縮成一團。

他在心頭暗道：疼死老子了！這秘藥原來真的只能免疫一次傷害。

在他撞向圍欄的一瞬間，袁樓激動的大喊一聲：“成了！”

阿彪則是組織起人手抬著擔架向李子龍跑去。

“救人！先把他抬到救護車上，最快速度送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