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張文遠蘇醒，已是七天之后，二人在苦竹書院又休息半月完全傷愈，便與袁天罡李淳風道長告別，踏上回家歸途，死者去生者來，世代薪火生生不息，眼淚是留給后人的，自己沒有，妖魔鬼怪狼蟲虎豹，誰也不知前路禍福，時間一晃來到八月，距離仙境試煉最后一百五十天，如果要趕赴青州的話

三子出，二子還，其中之一還是殘臂，無論對誰都是件傷心的事，二師兄張天志沒有留下任何遺物，冠帽也沒有，大師兄張道陵留下一身青衣素冠，被聞正繼承，與師父的灑脫不同，聞正時時刻刻穿著服飾清清爽爽，他知道，師父永遠都在，就在他的心里

二人銘記張道陵教誨，能降一妖不避一怪，踏踏實實跋山涉水，終于趕在八月十四回到鶴鳴山上清宮，老師尊見著徒孫回家非常欣慰，當然也明白有些人再無重來，他顫顫巍巍拄著拐杖，一定要親手給文遠聞正下碗雞蛋素面，三人放下一切只談開心，一起燒火一起揉面，做了好多月餅，為天師堂歷代伏魔天師靈位每人一個，文遠貪嘴想偷吃，被師尊發現制止，一定留到明天告祭師祖之后

這一夜，清幽古寂的鶴鳴山燈火通明，充滿朝氣勃發，同時仙鶴聚集鳴啼整晚，黎明前才依依不舍淚灑東方，文遠最終還是沒能吃到月餅，因為他把自己的份供奉給了師尊，現在，師尊，大師兄，二師兄，和所有師門先祖都在一起，再也不會孤單

作為五代弟子，張道陵并沒有正式繼任掌門之位，本欲打算這次回來束發落冠，接替師尊安享晚年，所以輾轉西天世界最后看看，畢竟掌門之職責任重大，上守列祖列宗護衛山門，下職招賢引才發揚光大，不可無拘無束隨意遠行，頭七過后結束祭奠，文遠的意思讓聞正以親代弟子上任頂替，自己從旁輔佐，聞正說自己還年輕，需要更多磨礪，要為師父完成走遍天下

“金鱗豈是池中物，正兒，我也沒有能力可以教你，你是大師兄的希望，還有更多期盼，繼續游歷世界比待在山中強，師叔越俎代庖先幫你替下，上清宮雖不是什么千年仙府，有朝一日還是你能夠回來，這里永遠都是你的家”

“師叔，謝謝，我這樣算不算臨陣脫逃不堪重任，在這種時候，自己只顧逃避，獨留您守山中”聞正摘下冠帽，感受余溫就像看見師父，文遠師叔是他最親近師弟，我卻執意出走，師父會怪我嗎

“傻孩子，胡說什么”明明是兩人差不多青澀，文遠主動安撫聞正，“鶴鳴山是座修仙小廟，狼也看不上，虎也看不上，不像青城山大門大院，要那么多人留在山中干嘛，有我一個人就夠了，不會是瞧不起師叔的殘疾”

“哪里哪里，師叔，謝謝您，都怪我不好，然后，我也不知道該如何去做一個掌門，我其實是個膽小鬼”

“哈哈哈，師叔跟你開玩笑呢，怎么可能讓十幾歲孩童當掌門不是，掌門之位也是我的夢想啊”張文遠笑憨憨，順手做個偷偷告訴，“我可比師尊的老身板利索多了！走南闖北這么多年，正好安安心心休息休憩”

“嗯，謝謝師叔”聞正望著帽冠仍有少年情懷，文遠主動為他好好戴上，“既然出去了，就要有我們正一盟威派的樣子，記得常回家看看，世途險惡，一定注意安全一定混出好樣”

“知道了師叔，聞正一定時刻牢記不負顧托！”聞正有種難言落淚，與師叔告別和靈堂牌位是兩碼事，他走出大殿，青山松竹空空蕩蕩，苔蘚腐殖葉落枯黃，外面是八月，這里是晚秋，他仿佛能夠預見，另一位白發蒼蒼的孤零老者，想了想，停下腳步，“師叔，也許我們可以學學龍虎山，傳授大家煉丹煉藥延年益壽，不至于舍生取義斬妖除魔，開口就把人嚇跑，這樣師門也能熱鬧些”

“嗯嗯，有道理，考慮考慮，千百年了，是該有所變化”文遠跟著步出，亭臺小院清冷大山，以后這就是他的全部人生

“換做師父也會這么想吧，代代單傳人丁稀少，白發人送黑發人，師尊苦苦獨守鶴鳴山三百多年，自己師兄弟不說，徒子徒孫又提前遠去，不能讓他的經歷再次上演，掌門師叔”

“掌門師叔？你這孩子變臉可真快，還沒分別就開始疏遠！”文遠不愿在聞正面前揭露心事，選擇性跳過話題，而且他覺得聞正太過天真，用大師兄的話說，修身修性，就得做好準備，不斬妖除魔，拿了本事去害人，還不如不收徒

“不是不是，師叔，我的意思是，我得叫您掌門，不能糊里糊涂大不敬”

“哈哈，知道知道，我會考慮的，你放心，但千萬不要再說白發人送黑發，我可不允許你走在我的前面，聞正，不然大師兄肯定會罵我的，二師兄也會”文遠努力表現，言辭令色鎮定自若

明顯的語氣，聞正豈會不知，不過他只以為師叔是固執清規，正一盟威古往今來，如若沽名釣譽，也不會衰退至今，師叔是，師父是，就連上圣鬼門也是，這一大家子的祖先都來自同一頭驢，特別推崇至高信念寧缺勿濫，寧可天下人負我，不可我負天下人，即便是初衷好意，不愿師叔清貧，也許應該接受掌門才對

“師叔。。。掌門師叔，那我走了，您自己照顧好，總覺得還有很多事，要去找某個人，東方，北方，我也不知道，或許以后會慢慢想起來，等我走遍天下，完成師父心愿，我就回來！”

“好！好！好！師叔在上清宮等你，一定等你！”兩人都到了離別時，或者演不下去

“嗯，師叔，我還是希望師門可以更多傳承有教無類，師父也說過，生活就是修行，每個人都有各自的天命，沒有十全十美好人，也沒有十惡不赦壞人，滴水成河聚沙成山，至于妖魔鬼怪為非作歹，我們這代人的事，就由我們這輩子解決！”

離開鶴鳴山，聞正第一個目標就是青城，青城山與鶴鳴山并不遙遠，甚至隔山相望，至于去青城的原因，那是因為聞正的生命中至少包含兩個男人的囑托，其一是張道陵，其次是燕紫霞

自由自在行走山野，青松翠綠草木幽香，鶴鳴山不是顯赫宗門，青城山是，這里的人都非常尊仰仙家道長，看著聞正素袍也恭敬有禮，梁州由于中央盆地四面環山，瘴氣不通曾經長期僵尸鬼怪肆虐，全靠名山大岳各路修士在此鎮壓，人們似乎總把僵尸和妖怪混淆一談，其實兩者的作戰方式大不相同，物理傷害對妖怪有效對僵尸有限，打破軀殼魂鬼不散，斷斷續續又能重生，精神封印對僵尸致命對妖怪無傷，后者更多野性本能，沒了意志照樣嗜血

世人可以無知鶴鳴山正一盟威，但修真門派之間相互流傳，當聞正把來意名號報過去時，青城山的守衛二話不說，直接撩起袖口拳打腳踢，聞正寡不敵眾技藝有限，好不容易掙脫圍攻，忍不住怒罵道

“你們這些家伙，好狗不咬人，到底什么意思！”

“饒你一條小命，還敢蹬鼻子上臉，兄弟們，給我追，繼續打！”青城弟子不依不饒，駕著飛劍再次襲來

“乃乃的，一群瘋狗，簡直欺人太甚！”聞正修為精進，只是對方勝在功法，要破青城劍陣，非實戰反擊不得，可風雷水火金木火土，元素五行他都不會，靈符咒術需要提前謄寫，起碼修煉青霄散仙，才能空手點金，伏魔法陣對任何魂靈都為致命，萬一惹出事端不好收場，目前為止，僅有召喚神羅外相最為適合

“呦呵，還是有些能力，不是騙吃騙喝的歪門邪道！”

“管好你的臭嘴，關好你的狗屁！”法相金身金剛不壞，銅墻鐵壁防御劍陣沖擊，聞正跨步流星飛馳數腳，踢亂陣型給些教訓，這些豆腐皮芝麻豆，瞬間潰敗急忙退守

“不好啦，有妖人攻山啦！！！”

“什么鬼？？？你們這些家伙，莫要信口雌黃倒打一把！！！”聞正的身法只有腳力，根本追趕不上御劍飛行，青城弟子一哄而散，七里八鄉各種回山叫援

“無語，打人還是被打，橫豎都被他們說了算，我只是想來上山悼念，這樣下去跳進黃河也洗不清，難怪師門堅持寧缺勿濫”為避免牽扯到師叔，聞正選擇一路往東，打算混進成都府避其鋒芒

聞正當機立斷決策很快，然而青城派的追擊更快，沒跑兩三里地，身后便有劍影攔截，神羅外相需要持續消耗元力，不做戰斗早就解除，聞正腹背大開，一時不慎中劍摔倒，再作準備抬頭，脖頸分明涼意，天上地下重重飛劍

“師兄，就是這妖人來我山門搗亂！”青城弟子陸續從天而降，里三層外三層

“哼哼，欲加之罪何患無辭！”聞正強忍起身，對方見狀御劍施壓，一圈肩膀十數余把

“臭小子，何方妖人報上名來！”

聞正掃視一圈，對方也緊張一圈，看來看去，有位男子特別留意，“呵呵，你們的耳朵，剛剛都被狗給吃了！”

四目相對，男子亦有驚訝，沒想到對方年紀輕輕，十幾少年，眼力著實了得，他揮揮手，示意眾師弟無需太過緊張，“你是什么人，來我青城山作何”

“笑話，你們一人來問一遍，我答到明天嗎！”才下山不過半日，聞正就切身體會人心的浮夸，與人類相比，妖魔講道理多了

“師兄！你看這妖人賊子，不用跟他客氣！”

“對對對，一言不合暗中偷襲，傷了我們好多弟子！”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年輕人，再問你一遍，你到底是誰！”

二人轉？三人轉？聞正歪斜腦袋，繼續掃過眾人，隨后昂首挺胸，“我是你祖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