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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景炎…別怕……

“還是說,這才是先生真正的計劃?”

此話一出,眾人盡皆沉默。

九州天下也沉默了。

“這是怎么回事?蘇先生出手,九安山還會被攻破嗎?”

佟湘玉喃喃道,神色有些悵然。

“難道……難道蘇先生也不覺得有希望嗎?”

郭芙蓉捂著嘴,聲音異常艱澀。

“不能說這才是真正的計劃,應該說這是計劃中的計劃。”

呂秀才眼眶通紅,強忍著悲戚艱難的分析道:“若援軍及時趕到,則一切都會往最好的方向發(fā)展。”

“哪怕援軍未能及時趕到,靖王有了真兵符,平滅叛軍也是輕而易舉。”

“只是九安山上之人……”

聽見呂秀才的分析,白展堂緩緩吐出一口濁氣:“希望是第一種情況,若是第二種……等靖王確認梅常蘇就是林疏,他會殺了自己的……”

梅嶺之戰(zhàn),靖王沒能在林疏身邊。

九安山之戰(zhàn),靖王本來在林疏身邊。

若是九安山真的被攻陷,梅常蘇戲耍譽王這么久,肯定逃不了一死。

而靖王,不知道會痛恨自己到什么程度。

“不會的!”

呂秀才斬釘截鐵道,“蘇先生既然有此一手準備,就證明他相信,哪怕他死于戰(zhàn)場,靖王也一定能重新振作起來!”

“唔…”

憐星眼珠子轉了轉,突然看向林然:“姐夫,你覺得梅常蘇能活著從九安山下來嗎?”

“呃,我覺得應該……能吧?”

林然心里嘀咕,你可真是問對人了……

“那我們打個賭怎么樣?”

憐星露出狐貍般的奸笑,道:“我賭梅常蘇沒辦法活著離開九安山。”

“呃……你確定?”

林然一愣,頓時心里有些好笑起來。

“哎呀賭不賭嘛……”憐星生怕林然不答應,又抓著林然的胳膊搖晃起來。

“行,那就賭唄,賭注是什么?”

林然不懷好意的笑道。

梅常蘇這個前世,完全是他一筆一劃改出來的,什么走向什么結局他再清楚不過了。

憐星跟他打賭別的上榜者,可能因為世界不同他還不敢確認。

賭梅常蘇的話那不等于上趕著送好處?

“賭注……”

憐星這下倒是被問住了,想了半天,最終把目光落在了邀月身上,“賭注就是我姐的聘禮!你要是贏了,我就不收你聘禮了!”

邀月本來饒有興致的看著二人玩鬧,突然被這一句話鬧得羞紅了臉。

“死丫頭!亂說什么呢……”邀月斥了一句,卻是紅著臉背過身去,拿耳朵偷聽。

“嘿嘿,那你可別后悔啊,這里可是這么多人聽著呢。”

林然繼續(xù)激將。

“我憐星堂堂移花宮二宮主,一言九鼎駟馬難追!”

憐星登時不服氣的嚷嚷了起來。

直到這個時候,白展堂跟呂秀才之外的眾人,才猛然反應過來邀月憐星的身份。

“移移……移花宮?!”

郭芙蓉的嘴巴能塞下一個拳頭。

“原來是移花宮的大小宮主,小店招待不周,二位宮主一定要海涵……”

佟湘玉更是緊張得站了起來,有些局促的行禮致歉。

“江湖相逢即是緣,大家都是朋友,不必如此拘謹。”

邀月連忙擺手讓眾人不要在意。

如果是遇到林疏之前,她大抵是不會多看這些人一眼的。

但現(xiàn)在她發(fā)現(xiàn),與人相處也頗有樂趣,自然不再有什么架子。

“哎呀你們別這樣,我正跟我姐夫打賭呢!”

憐星不滿的白了眾人一眼,然后看向林然追問道:“那姐夫,你的賭注是什么呀?”

“你不是想要長生丹嗎,我就拿這個做賭注好了。”

林然嘿嘿一笑,手腕一番,那枚青色丹丸出現(xiàn)在掌心之中。

“長生丹!!!”

不僅客棧眾人,憐星和邀月也是掩口驚呼。

“然哥不可!長生丹如此珍貴,豈能這般兒戲?憐星,不許胡鬧了……”

邀月連忙開口制止。

憐星一張小臉頓時垮了下來,小聲嘀咕:“還沒嫁出去呢就開始替夫家精打細算了……”

“你說什么?!”

邀月柳眉倒豎,怒視憐星,只是耳根處還是紅紅的。

“好了,不用爭了,我的賭注就是長生丹。”

林然笑著安撫邀月,道:“一粒丹藥而已,于我并無用處,況且憐星也未必能贏。”

邀月這才放下心來。

其他人則是齊齊無語。

增壽三千年的丹藥,只怕連仙人也要眼紅,在林然這里卻是被視若雞肋。

“哼~姐夫嘴硬,等我贏來看你肉痛不肉痛。”憐星傲嬌的小聲嘀咕,把注意力放到了金榜之上。

畫面中,面對蕭景炎的質問,梅常蘇不置可否。

“殿下趕緊下山吧,每耽誤一刻鐘,我等生還的希望便少一分。”

梅常蘇淡淡的說了一句。

蕭景炎死死盯著梅常蘇,一字一句道:“我一定會回來的。”

說完,蕭景炎便扭頭離去,背影充斥著難言的堅決。

就在靖王下山后不久,譽王的先頭部隊便抵達了九安山。

梅常蘇知道用三千禁軍對五萬大軍,必敗無疑,只能智取為上。

他讓蒙峙率兵主動出擊。蒙峙一馬當先,奮起神勇,重創(chuàng)了譽王的先頭部隊。

譽王得知前鋒戰(zhàn)敗,命令就地扎營,等待后續(xù)部隊會師。

其實他暗中派兵進山,意圖形成合圍之勢。

然而,此計依舊被梅常蘇識破。

當叛軍行至山腰時,鋪天蓋地的石頭和利箭從天而降,打得他們措手不及,潰不成軍。

譽王不甘心,馬上便策劃了一次夜襲。

可等到慶歷軍偷偷摸進營帳,卻發(fā)現(xiàn)禁軍早已棄營而走。

與此同時,火箭從天而降,點燃帳篷,引爆了滿地的火雷,炸死燒死大批軍士。

這幾仗打下來,慶歷軍的先頭部隊已經(jīng)損失過萬,人馬所剩無幾,已經(jīng)完全不足以攻陷九安山。

然而就在九安山上士氣恢弘,信心大漲之時,慶歷軍主力趕到。

雖然三千禁軍并未損失多少,但箭矢、火雷等物資即將耗空,根本無力與數(shù)萬大軍抗衡。

無奈,眾人只能退入獵宮,據(jù)險固守。

宮外,是慶歷軍如蝗蟲般不斷涌上城頭,與三千禁衛(wèi)作戰(zhàn),殺得血流成河。

宮內,是梁帝和一眾官員隨侍,惶惶不可終日。

即便有言侯不斷在鼓舞士氣,可獵宮城門還是被破了。

蒙峙、飛流、言喻津、江左盟……

所有人都在浴血廝殺,至死不退半步!

他們是在為梁帝拼命嗎?

不,不是。

那他們是在為梅常蘇拼命?

依舊不是。

這一刻,無論立場,無論忠奸。

他們拼死所捍衛(wèi)的東西,要遠高于個人榮辱。

那兩個字,叫大梁!

然而,單單只一腔血勇,是遠遠無法彌補人數(shù)上的巨大差距的。

蒙峙等人雖然武藝高強,但照樣還是在敵軍沖擊下漸漸不支起來。

這一幕讓九州之人心都揪了起來。

叛軍只要沖破這一道防線,再往前便是獵宮正殿了。

正殿里面,有太監(jiān)宮女,有朝廷官員,有梁帝。

還有梅常蘇。

哪怕是和林然賭了長生丹的憐星,突然也開始為梅常蘇的安危擔憂起來。

然而,就在此時,一騎白甲白馬率著千騎從山下殺了上來,如同一柄舉世無雙的利劍,直插中軍,一槍便挑殺了慶歷軍主帥。

看著軍旗倒下,慶歷軍軍心大亂,又被這千騎徑直殺穿,一路沖到了獵宮門前。

“鯢凰!”

“是鯢凰郡主!”

還在頑強殺敵的眾人,一見來者便驚喜望外,有種重獲新生的感覺。

原來,蕭景炎自從猜到梅常蘇的雙重用意之后,便一直在思索對策想要保住眾人。

而這個辦法也真被他想到了。

那就是大梁皇陵。

皇陵距離九安山極近,不僅有著千余衛(wèi)士,恰好鯢凰郡主也在其中為太皇太后守靈,正是最佳馳援的人選。

就這樣,有了鯢凰的突然加入,慶歷軍的攻勢為之一滯,被緊隨其后趕到的紀城軍徹底擊潰,并將身為叛軍主謀的譽王生擒。

九安山危局,終解。

只是接下來的一幕,讓所有人都意想不到。

獵宮正殿。

“兒臣已生擒叛軍首領,紀城軍已經(jīng)接管防務,請父皇收回兵符。”

蕭景炎單膝跪地,雙手拖著兵符高舉過頂。

這一瞬間,連梁帝都有些愣住了。

九州眾人更是莫名不已。

“這可是梁帝的兵符,可以節(jié)制天下兵馬啊!就這么還了回去?”

“嘖嘖~這會兒只要他想當皇帝,只怕任何人都攔不住了。”

“梁帝那表情給我看笑了,哈哈哈……”

“蕭景炎太不知變通了!只要他拿著兵符,替赤焰軍平反不是輕而易舉嗎?”

“對啊,就算他心地純善,不借此逼梁帝退位,拿來傍身不知道能少多少麻煩。”

“可惜了……榆木腦袋……”

客棧里的憐星泫然欲泣,覺得自己輸?shù)袅私憬愕钠付Y,算是把姐姐白送給林然了,一時不敢去看邀月的眼睛。

雖然所有人都覺得靖王太耿直了一些,但畫面中的梁帝,卻因交還兵符一事,對靖王信任倍增。

雖是收回了兵符,但梁帝依舊將紀城軍交由靖王調配。

終于,一切恢復如常。

因為譽王叛亂一事,此次春獵算是毫無所得,只有靖王府的軍士,抓到了一頭怪物。

其實這頭怪物眾人早有耳聞,只知道它全身長毛,喜喝人血,這卻是第一次抓獲,一時引起了眾人好奇。

“吼——!”

梅常蘇原本還不甚在意,可真正當他第一眼看到怪物之時,一種莫名其妙的熟悉感涌上心頭。

他不由得緊走幾步,靠近了精鋼打造的牢籠。

“小心!”

“蘇先生!”

“宗主!!”

這一幕可把眾人給嚇壞了,紛紛上前想將梅常蘇拉回來。

要知道,這可是嗜血的怪物,見人就撲咬上去,雖然現(xiàn)在在籠子里,但離得近了一樣有受傷的危險。

誰料,梅常蘇厲聲呵斥:“不要過來!”

眾人齊齊頓足,有些不明所以。

“你不要愛怕,我不會傷害你的,可以讓我看看你的臉嗎?”

梅常蘇慢慢的蹲了下來,輕聲說道。

上一秒還嚴厲無比的梅常蘇,在面對籠中怪獸之時,卻是變得溫柔非常。

而那頭怪獸,卻根本不像對待其他人那樣,充滿了瘋狂的攻擊性,而是整個人蜷縮在了一起,似乎在努力壓制著什么,渾身顫抖。

原本來擔心的眾人,稍稍放心了一些,轉而對眼前這一幕感到好奇起來。

“讓我看看你的臉,好么?”

梅常蘇用更加輕柔的聲音重復了一句。

怪物的顫抖慢慢停了下來,接著慢慢的抬起頭。

一人一怪對視。

瞬間,梅常蘇的眼眶就紅了。

他慢慢的將手伸向怪獸的手腕,緊緊的握住。

掌心傳來的觸感,讓梅常蘇的心緒如翻江倒海般沸騰起來。

他的視線慢慢轉移到怪獸臉龐上,“我知道你……

“你相信我,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有我在,一定會好起來的……”

原本已經(jīng)平靜下去的怪獸,突然激動了起來,張嘴想要說些什么,傳出的卻是不似人聲的吼叫。

而這一幕,將蕭景炎的副將嚇了一跳。

“不好!他眼睛紅了!他要吸人血了!”

“蘇先生快閃開!”

一聲驚呼,驚醒了眾人。

蕭景炎、鯢凰等人不由分說,一把將梅常蘇給架了回來。

誰知虛弱的梅常蘇不知哪里來的力氣,猛地掙脫眾人,大吼道:“他要是肯吸我的血就不會這么痛苦了!”

“可他一直都在忍著……”

梅常蘇的眼里已經(jīng)沒有了任何人,天地之間只剩下那個牢籠,和牢籠里的怪物。

“把籠子打開!”

最終,在梅常蘇歇斯底里的強硬之下,怪物終于被放了出來。

不僅如此,梅常蘇還將它帶到了自己的營帳。

深夜,鯢凰避開所有視線,偷偷潛入梅常蘇的營帳。

“兄長,你今天到底怎么了?”

鯢凰一臉擔憂的問道。

梅常蘇正在跟洗漱干凈過后的怪物對坐在一起,聽鯢凰問話,他卻并沒有回答,而是看著怪物說道。

“能讓我看看你的手環(huán)嗎?”

梅常蘇只覺得喉嚨有些堵,“我知道那是赤焰軍的手環(huán)。”

怪物猛地抬頭,不敢置信的看著梅常蘇。

鯢凰也是面色一變。

“我知道那上面刻著你的名字。”

梅常蘇看著面前這個怪物的模樣,心痛到幾乎難以呼吸,“你的容貌變了,我想確認……你是不是我常常惦記的那個人。”

怪物慢慢的抬起左手,亮出手腕上一個銀色的刻著赤焰花紋的手環(huán)。

梅常蘇強忍著悲痛,緩緩轉動手環(huán)。

“聶峰!”

鯢凰一眼就看清了那兩個字,瞬間淚流滿面,“聶峰大哥?你是聶峰大哥?!”

確認了心中所想,梅常蘇再也壓抑不住內心的情感,整個人都顫抖起來。

“聶大哥!”

梅常蘇的眼淚奪眶而出:“我是小疏啊!”

聶峰的眼中閃過一絲迷茫。

在第一眼看見梅常蘇之時,他心中便有種異樣的親切。

所以,他哪怕已經(jīng)饑渴到了極致,也在死死壓抑著自己的嗜血本能,強迫自己不要去傷害梅常蘇。

可……小疏?

小疏怎么變成這樣子了?

難道……???

聶峰上下打量梅常蘇,想到了一種可能。

瞬間,淚水決堤而出。

同福客棧中,這一幕讓眾人無比感慨。

“兩個同樣面目全非的人,究竟是怎么認出彼此的?”

白展堂心情激蕩,喃喃問道:“天底下真有這種奇妙的感應嗎?”

“有的。”

林然難得主動開口,嘆道:“軍旅中人,羈絆是最深的,聶峰身為赤焰軍前鋒大將,與林疏的感情非常人可比,認出來也不奇怪。”

“哎……”

呂秀才幽幽嘆了口氣,“若是我形貌大變,不知道會否還有人認得出?”

“你?放心吧。”

郭芙蓉用開玩笑的語氣說道:“你就是化成灰我也認得你。”

“噗……”

憐星一口茶水噴了出來,笑的花枝亂顫,“這是我聽過最驚悚的告白了。”

郭芙蓉登時鬧了個大紅臉,不敢再說話了。

“誒,你們說。”

這時候,佟湘玉出聲問道,“梅常蘇雖然看起來比聶峰要正常很多,但同樣也是面目全非,他們會不會中的是同一種毒啊?”

這么一說,眾人反應了過來,覺得還真是如此。

“我記得之前提到過…”

李大嘴皺著眉頭,不確定的問道:“是火寒之毒!”

呂秀才贊許的看著李大嘴,“不錯啊,廚子你變聰明了!”

“去一邊去。”李大嘴不樂意道。

眾人哄笑。

畫面中,梅常蘇請來靜妃幫忙醫(yī)治聶峰,得到的答案,果然是火寒之毒。

只是靜妃也無可奈何,言明聶峰所中的火寒之毒太深,以她的能力,根本無法可解。

梅常蘇深知火寒之毒發(fā)作起來有多痛苦,將自己最后一粒鎮(zhèn)壓毒性的解藥讓給了聶峰。

而他自己卻是毒發(fā)倒下。

蕭景炎聞訊后,急忙請來靜妃。

梅常蘇躺在榻上昏迷不醒,便是身體被隨意擺弄扎針也毫無所覺。

只嘴里一直在喃喃說著什么。

蕭景炎好奇,忍不住靠近了聽。

可等到他聽清之時,整個人卻是怔在了原地。

“景炎,別怕…”

一瞬間,蕭景炎只覺得自己被無窮的迷霧包裹。

而這迷霧就來自梅常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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