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首歌的時間過后，柳云仍然意猶未盡。第一次騎上電動車時，他也是這樣興奮激動。
或許，人世界最簡單的快樂，只是因為找到了自己喜歡做的事情吧。
站在砂礫上的葉慕雪傳音道：“下來吧，我還有其他東西要教你。”
柳云降下飛劍，他情緒仍然沒有平復，渾身顫抖著走到了狐女身旁，“接著該學習什么？”
“這點成就也值得如此高興？”
“哈，我沒有太高的追求，能夠飛行就已經很了不起啦。”
葉慕雪嗤笑道：“你天賦不錯，好好修行，將來說不好能成為一方巨擘。怎么如此沒有志氣？”
沒有理會她的諷刺，柳云微笑著說：“我肯定會好好修行的。”
誰還沒有幻想過修煉成仙，逍遙長生，可是太過遙遠。
再者，人族命運有其他人承擔，自己何必著急提升修為，慢慢來吧。
“你們那里的人，都是這樣散漫么？”葉慕雪問道。
柳云搖搖頭，“我家鄉的人從娘胎里就開始競爭了。吃什么奶粉，上什么學校，連死后買什么墓地都要比較。”
柳云媽媽說過只要考上重點高中，就買一臺專屬于他的電腦，所以從初二開始他拼命學習。
上了高中后，他發現最喜歡的好像是同桌的美女班長，結果被告知“跟我考上同一所大學，再考慮要不要跟你談戀愛”。
這種欲望上的誘惑反而成為了他學習上最大的動力。
來到新世界后，最起碼目前，柳云還沒有遇到非做不可的事情，所以他才總是一副對什么都漠不關心的樣子。
“我很好奇，你們那里的王族成員是怎么樣生活的？”
這個問題，讓柳云大腦停轉了一秒，想不到該如何回答，“我的國家，早就沒有皇帝了。至于有錢人的生活嘛，我也想象不到。”
葉慕雪詫異道：“沒有王族，那誰來守護子民？”
柳云哈哈大笑，“要創造人類的幸福，全靠我們自己。”
他想到還有些事情要請教，于是挖了個大坑，“我家鄉的事情一時半會說不清楚，不如你先教會我剩下的劍術。有機會我再慢慢跟你詳細介紹。”
“一言為定。”
“駟馬難追。”
“你這人說話總是前言不搭后語。”
“你能聽懂就好。”
“來，我再教你如何利用御劍術對敵。”
“好。”
一個時辰后，柳云準時從法陣里走了出來。
守候半天的葉如冰著急上前問道：“怎么就你出來了，姐姐呢？”
柳云笑道：“她有了些感悟，想留下來多練習一會。”
“姐姐也太不守信用了。賭約時間還沒到，就不管我了。”
“因為你已經贏了呀。我學會御劍術了。”
語畢，青綠長劍隨之出鞘，繞著葉如冰不停飛行。
隱約間，還能看到飛劍身上帶著電弧，也不知柳云是怎么在短時間內還學會了借用元素力量的。
少女不敢相信，才過去一個時辰而已，他怎么辦到的？
“你可別騙我。”
“放心吧。你姐姐說等下回去了會幫你作證，讓你別去打擾她。”
這時，葉如冰的兩位兄長也走了過來。
他們幾兄妹的長相本就酷似，而這兩兄弟則更是如同一個模子刻印出來的。
聯想起他二妖的一系列表現，柳云心中猜測，“應該是雙胞胎吧。也不知道誰是哥哥，誰是弟弟。”
這兩妖的服飾也很特別，是兩件紋飾不同的藍白相間錦袍。仔細觀察，就能發現衣服上的花紋是互相契合的。如果剪切下來，剛好能夠拼湊出一藍一白兩套衣衫。
“不愧是王族子弟，連穿著都這么講究。”
衣服上藍色花紋更多一些的是哥哥葉笑南，他把玩著兩顆玉珠，來到了近前，“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叔叔昨日還什么都不會，今天就學會了御劍術。”
弟弟葉笑北接過話頭，“說不好，叔叔他日會成為妖族心腹大患。倒不如留下來罷，這樣我們也好放心，姑姑也有了玩伴。”
話音剛落，一道穩重的中年男聲響徹整個修煉場，“好一個心腹大患！”
柳云心頭一震，差點失去控制摔到在地。他強撐著站穩腳步，四肢卻不受控制一直抖動，額頭虛汗亦是流個不停。
飛在半空的青綠長劍“咣當”一聲掉落玉石地板，柳云終于忍耐不住，吐出一大口鮮血。
一聲之威，差點要了自己半條小命。
若不是來者刻意收手，恐怕已經命喪當場。
葉如冰嚇了一跳，趕緊掏出手帕遞了過去。
柳云接過手帕拭去嘴角血污，喘勻氣后對著少女道了聲“謝謝”。
從始至終，他沒有正眼看過遠處那位手持權杖的狐妖，但早已將面容深深刻印在了腦海中，“我記住你了。只要小爺不死，肯定要讓你嘗嘗吐血的滋味。”
救命之恩必償，吐血之仇必報。
那位大人物剛一出現，在場的所有守衛就意識到情況不妙，紛紛跪倒在地，急忙撇清干系。
“文長老，這少年是幾位殿下帶進來的，我們不敢阻攔。”
“小公主說女王在這少年身上有個賭約，實在不敢得罪。”
“他只進來了個把時辰，沒有引發禍亂。”
執法長老文心遠緩緩上前，每一步都仿佛踏在柳云心頭之上，苦苦支撐的身體無力維系，還是癱倒在地。
兩位王子見狀，甩出幾道符篆，隔絕掉施術者威壓，又傳音給妹妹，“趕緊去叫大哥過來，我們撐不了太久。”
葉如冰想要逃離，卻發現腿腳被金光纏繞，根本無法動彈。
她取下發簪，對其輕輕吹了口氣，召喚出一只紅色小狐貍，指揮著它去撕咬困住自己的光芒。
可惜，小狐女道行太淺，不及長老的萬分之一，待到靈力耗盡，紅色狐貍消散，腿腳上的金光也沒有減弱半分。
“哼，幾位殿下做錯了事不思悔改，光想著去搬救兵嗎？”文心遠身著雪白，沒有半分顏色，只有手中權柄散發著道道妖異光芒。
他步步緊逼，來到了防護罩前。
倒在血泊中的柳云艱難地從地上爬起，他亦是一襲白衣，卻早被鮮血染紅。衣衫之上，朵朵血花，凄慘絕麗。
也不知他到底吐了多少口鮮血，竟然還能呼吸，還能思考，“我與他無冤無仇，為何趕盡殺絕？”
“不對，他本可以直接殺了我，卻并沒有下狠手，應該不是沖我而來。”
“難道他跟姐姐有怨，所以故意羞辱我？”
文心遠大喝一聲，一道邪光從口中噴出，將防護罩完全擊破。
他瞬移到柳云跟前，卻見得少年身上有些異常，眼珠轉動，思慮再三，揮了揮手，轉身離去，“今日給你個教訓，他日再犯，我必殺之。幾位殿下也要記住，王族身份高貴，不可與外人交心。”
“柳云，你沒事吧。”
見到長老消失，少女快跑上前，蹲坐在地，看著少年的慘白面容，想起要不是因為那份賭約，他根本不會來到這里，心中也就更加自責。
葉笑北喂給柳云一顆血色藥丸，嘆道，“那位是執法長老，文心遠。就算是母親來了，一樣要公事公辦。”
葉笑南扶起柳云身子，從背后輸入一股靈力，替他慢慢打通血脈，“規矩是他定的，我們只能遵守。他實力超群，又頗有威望，身為王族也要看他臉色。”
養血丸入口即化，溫熱血漿從心房不斷涌出，重新給予生命需要的動力。
推背運氣半刻鐘后，柳云總算能夠開口說話了，“多謝幾位殿下相助。”
原本還有說有笑，此刻間突然產生了隔閡。
葉如冰乖巧可人的模樣多了幾分兇狠，“也不知道是誰通風報信，讓我查出來了肯定要他好看。”
少女刻意放大了聲音，說給在場所有人聽。
她還是第一次這般生氣，沒想到是因為一個跟自己差不多年紀的人族少年。
守衛們面面相覷，他們壓根就沒離開過這里半步，告密者實在另有其人。
柳云笑道：“只是混口飯吃，何必難為別人。”
他不知道究竟卷進了怎樣一場紛爭，但現在力量弱小，肯定沒有辦法與之抗衡，只得逆來順受。
“麻煩兩位殿下，送我回去。”
“好好養傷，不要將今日之事放在心上。”
“就算妹妹將來坐上王位，也不可能對他出手。”
“嗯。”
躺在冰涼的玉床上，柳云心潮紛亂，難以平復。
原來，麻煩從來都不是自找的，它會主動地追上你，粘著你，直到你被煩的透不過氣來，想要求饒，卻發現早已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他想到撿來的那把黑劍，它又會給自己帶來什么樣的麻煩呢？
說一千道一萬，還是因為太弱小，無法掌握命運。
少年突然有點害怕起來，就算去到了人族領地，只要自己想要往上爬，還會得罪更多的人，“他人要害我，若是不反擊，受傷的就是我；可一旦出手，就是不死不休。”
“我不想做圣母，但也不想做惡魔。”
長夜難眠。
十七八歲的年紀，柳云開始思考起了人生。
他能夠分清黑和白，了解好跟壞，明白善與惡，但不知道這個世界其實是灰色的。
注定是徒勞無功。
一覺醒來，張開眼睛看到的不是莊憐月，而是一身墨綠的葉慕雪，“我還以為修仙之輩不用換衣服。”
“天天穿同樣顏色，容易厭倦。”
“我就說嘛，你怎么會跟我穿情侶裝呢。”
“真是不記打。”
狐女站在床邊，取出一株草藥遞了過來，“我是代妹妹過來看你的。她求了母親許久，才要來了這株靈參。”
柳云咧嘴笑道：“可我不會煉丹呀，難道要生吃嗎？”
“有點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