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遍青山啼紅了杜鵑！那荼蘼外煙絲醉軟~

那牡丹雖好，他春歸怎占的先？”

毛銳翹腿捧著下人剛遞上來的茶水，耳邊聽著上面唱起《牡丹亭》，很快便沉入其中。

“嗯？這股味道…”坐在毛銳旁邊的那位青年突然一愣，嗅著茶香將目光對向了毛銳，上下打量。

坐在那里戳著茶杯的毛銳也發現了青年的異動，但他并未戳破。

凡是皇室宗親，毛銳都通過錦衣衛的畫像記在了腦海里，而旁邊這位青年，他顯然是沒什么印象。

只不過這名青年渾身上下都透著一股儒雅氣息，想來是出自京中的某家書香門第。

“身著飛魚服，能在這京師應天府隨意走動，想必閣下就是錦衣衛指揮僉事，毛銳毛大人吧？”

青年眉清目秀，率先開口道出了毛銳的身份，眼眸中閃爍著異常的自信。

“不錯，不知你是...？”毛銳戳著茶杯的手一頓，扭頭看著青年。

“在下劉璟，見過毛僉事。”青年很有禮貌的起身，作揖道。

劉璟是劉伯溫次子，他能夠出現在云昭樂樓，屬實讓毛銳稍微驚訝了一下。

“原來是劉璟兄。”出于對劉伯溫尊重，毛銳也沒托大，起身拱了拱手。

要說這劉璟也是胸懷大才之人，可謂是；通諸經，喜談兵，究韜略，論說英侃。

但因為其父被胡惟庸有意排斥，便弄丟了官位，如今只是一介布衣白身。

“相遇即是緣分。”

二人相繼坐下，毛銳將茶壺擺在了中間的位置，笑臉伸袖道：

“劉璟兄，請隨意。”

“多謝毛銳兄，璟就好這一口！”得到了毛銳的示意，劉璟撇開了生分，兩人很快就以兄臺相稱。

“東宮接見朝中大臣的金峰茶，璟…可是有段日子沒有嘗到了。”

輕飲了一口茶水的劉璟，滿臉心滿意足。

想當初大明初立，他父親劉伯溫還受重用之時，這種茶葉可沒少往家中帶。

只不過現在嘛……世道荒涼，人心難測，不提也罷！

“此次毛銳兄一舉推翻了淮西奸黨，璟與家父，皆念毛銳兄的大恩大德！”劉璟此時神色認真的謝道。

劉伯溫長子劉璉，因與胡惟庸一黨起了沖突，最終被脅迫，墮井而死。

這段緣由，毛銳也是深知，但他可不會把功勞全都攬在自己身上，這是做官的原則。

“劉璟兄，這是皇命，可并非…我一人之功啊！”毛銳對皇宮方向拱了拱手，隱晦的解釋道：

“不管過程與結局如何，皆要感念圣恩才是。”

若是朱元璋沒有下定決心，就算毛銳自己攢了一堆的證據，那也不過是廢紙一張。

至于劉伯溫的結局，毛銳早已經預料到了，不是死在京師，就是死在家鄉。

只不過這兩種死法皆有差別，死在京師，那肯定是犯了點什么罪名。

可若是死在家鄉，倒還能清閑一段時間，留下一世英名。

“璟與家父自是醒得，家父如今已經低調為官，也不再與浙東官員聯系。”劉璟的臉色有些難看，想來也是替劉伯溫感到憋屈。

劉伯溫精通天文、兵法、數理等重要知識，如今卻被委任御史中丞兼太史令，成了個彈劾官員的頭頭，根本就發揮不出長處。

“誠意伯年事已高，朝中事事風云變幻，倒不如找個緣頭早些告老還鄉，助你入朝為官。”

不知為何，是不忍劉伯溫一家人的最后結局，還是其他一些什么，毛銳對劉璟有著極其好感。

“誠意伯能解得了天下之難，可卻未必能解得了…自身之難！”

最后這一句話，是毛銳壓低了聲音說的。

劉璟聞言眉頭一怔，手中捧著的茶杯好懸撒手扔在地上。

毛家父子是什么人？錦衣衛里的最大BOSS！

有監察文武百官之權！且常常能夠伴隨皇上身邊！

毛銳既然能這般肯定的對自己說出了這番話，一定是聽到了一些別人不知道的消息。

想到這里，劉璟的衣袍瞬間被冷汗侵襲。

“多謝毛銳兄的一番苦心勸言，日后璟定會有所回報，家中還有些瑣事，先行告辭！”

說完以后劉璟也顧不上金峰茶了，徑直的走出云昭樂樓。

“也不知把這些話說與他聽，到底是對是錯…”劉璟的離開，讓毛銳也沒有了心思繼續聽曲。

劉伯溫足智多謀，更是深知帝王心術的可怕，自己剛剛對劉璟說的，想來劉伯溫也早已預料。

“我本將心照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人活著可真難！”

毛銳拎起茶葉，輕吹口哨的離開了云昭樂樓。

傍晚，誠意伯府。

滿頭白發的劉伯溫與次子劉璟坐在書房，將今日毛銳所言，脫口而出。

“父親，不能再繼續拖下去了！大明的朝堂，已經容不下您了！”

劉璟苦言相勸，因為他知道父親的倔強！

“毛家父子皆是皇上與太子身邊的近臣，所以毛銳一定是聽到了什么風聲，才會告知兒子的！”

“璟兒勿慌。”劉伯溫心情復雜，老眼中似乎含有淚光閃爍。

“想我劉伯溫算得了北元與大明的命運，卻算不出我自己的命運，罷了…

明日爹便會向皇上請辭，璟兒，這些年來也是為難你了！”

自己幫朱家打得了天下，最終卻鬧了個險些卸磨殺驢！

長子因為自己與胡惟庸政向不對，遭此賊陷害，死于黑不見底的枯井之中！

自己已經為這個大明付出了太多，不能再牽連到唯一的兒子身上。

曾經的猶豫不決，是因為劉伯溫自己認為朱元璋，還會念著一份舊情。

可今日劉璟說出了毛銳的話，又有淮西權貴的前車之鑒，他劉伯溫便知道，不能再猶豫了。

“毛家之子不似其父，此子有勇有謀，且聽說最近與太子殿下走的很近，若是日后遇到難處，不妨多多請教于他。”

“孩兒謹記！”劉伯溫的話，劉璟向來信服。

“在我床下有一本書，你去取出將它燒掉。”劉伯溫神情凝重。

“好！”劉璟走進劉伯溫的屋內，的確在床榻下面找到了一本書籍，此書的封面上有著四個大字：帝王心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