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明白了嗎？”

程海閣看到過去的自己突然說出了這么一句話。

這句話就像一顆投向湖心石子，在他腦海中炸開大片水花。讓原本因為自我懷疑，而意外陷入‘迷障’的程海閣突然打了個激靈。

“缸中之腦……缸中之腦……”

“養在缸中的大腦，接收信息被篡改的大腦是缸中之腦……”

“困在大腦中的意識，大腦就是意識的缸，有了大腦的意識也就成了缸中的意識！”

如果說大腦并不是我們意識的本體，只是意識的載體，那么對于意識來說，大腦和養著大腦的缸又有什么區別？

大腦獲得的認知，是缸給的反饋，意識獲得認知又何嘗不是大腦給的反饋？

原本程海閣晉升成為四維生命，完全拋卻了肉身，是不存在這樣被欺騙的問題的。

但偏偏他又給自己找了個身體，將自己的意識借助這具身體，重新降臨到了三維世界。

程海閣像是犯了癔癥一般開始喃喃自語：“我是四維的意識體……可我卻傻乎乎的把自己又關進了一個‘缸’里，呵呵……”

此時，樹人身上的黑斑已經遍布了全身，超過五十米高的巨大身軀已經融化到不足三十米的樣子。

地面上全是如同蠟質一般的液體，幾乎在樹人的腳下澆灌出一個籃球場大小的‘水池’。

而此時的程海閣卻完全不在乎自身的狀態。

甚至于，就連蔓延到意識體上的黑斑，這一刻在他的眼里都變得可愛起來。

樹人的腦海中，程海閣的意識體撫摸著自己身上的黑斑，緬懷地說：“永恒之晶……沒想到真被你找回來了……你想侵蝕我，那我就再幫你一把！”

話音未落，程海閣的意識直接封閉了感知。

下一刻樹人身上的侵蝕迅速加重，早就被徹底染黑的樹人，身軀如烙鐵上的黃油，融化速度進一步加快。

眨眼間身軀已經不足二十五米。

沈言身上散發出來的黑霧蔓延而上，將樹人整個完全包裹了起來。

“包住了！”

陳蕓遙遠地看著被黑霧包裹起來的樹人，忍不住喊出聲：“白隊！樹人被醫生的黑霧包裹住了，這下你可以向上級請示，關閉美杜莎之瞳了吧？”

此時距離美杜莎之瞳真正釋放，還有不到一分鐘的時間。

只要在最后三秒前，將其關閉，還是能節約掉很大的一筆能量的。省下來的錢，特事局完全可以拿去做新的研發，所以像這樣的天基武器，能不用就不用。

白夜一直關注著遠處的戰場，在黑霧將樹人完全包裹起來之后，那令人窒息的靈能壓迫正在飛速減弱。

“陳蕓，再檢測一下樹人的靈能數值。”

“是！”

陳蕓立刻按了一下眼鏡腿，然后她眼中的世界浮現出三組數值來。

樹人：5134

沈言：1331

境域：2097

樹人的靈能數值出現了斷崖式下跌，沈言的靈能波動不大，但令陳蕓沒想到的是，原本稀薄到檢測不出靈能波動偽境域，這一次靈能數值突然達到了兩千多。

而且還在飛速上升！

陳蕓直接將這一異常狀況告知了白夜，白夜眼神一凝：“醫生曾經說過，樹人的境域并不完整，還處在一個完善的過程中，之前檢測不出來或許就是這個原因。”

“可現在能檢測到了……樹人明明在黑霧的侵蝕下，它的靈能都開始飛速下降了……”

白夜搖搖頭，果斷打斷陳蕓的話：“通知醫生，美杜莎之瞳的射束打擊將會在三十秒后將到達樹人的頭頂，讓他立刻撤退！”

一個人造的，不惜將數千人當做資糧催生出來的怪物，一個還沒完善就有兩千以上靈能波動的境域，白夜很難想象這樣的家伙完全成長起來會是什么樣。

雖然沈言催生出的黑霧已經將樹人完全籠罩了起來，但看著靈能逐漸充裕的境域，白夜心中的危機感越來越重。

“希望美杜莎之瞳，能徹底解決掉它吧……”

……

另一邊，在樹人主動加速侵蝕過程時，沈言就察覺到了異常。

事實上，之前的侵蝕都是他借助妄想者之顱，給程海閣造成的假象。

妄想者之顱，在永恒之晶的加持下，擁有了可以完全扭曲他人所有感官的能力。沈言便依靠這個能力，給程海閣制造出來了一個他被侵蝕的幻覺來。

因為是所有感官，全方位的扭曲，以至于把意識降臨到樹人身上和那個頭顱身上的程海閣一開始根本沒有意識到自己被騙了。

被扭曲的認知，直接反饋到了被程海閣控制的樹人身上。

樹人身上龐大的靈能之力，直接出現了被侵蝕的應激反應，甚至可以說樹人身上被侵蝕融化的效果，大半都是他自身的靈能造成的。

這也是為什么，白夜在將一塊被他剝離下來的樹皮抗出境域之后，樹皮就恢復正常的原因。

因為，離開了境域，就離開了程海閣的精神輻射區，樹皮上的靈能不在受到他的控制，自然也就恢復了正常。

而這一次，程海閣主動加快侵蝕過程，就讓這個侵蝕，從假象往真實出現了轉變。

最直接的變化，便是沈言身上的靈能真實不虛的被程海閣直接吸納到了樹人的身體上，察覺到靈能變動的沈言，第一時間就切斷了自己的靈能輸出。

開玩笑，用自己一千多的靈能去硬拼五千多的樹人？

就算小丑的靈能，在本質上要高于樹人身上駁雜的靈能之力，這么做也會耗干小丑的力量。

就在沈言切斷靈能輸出的時候，他手中的那顆腦袋突然睜開了眼睛。

程海閣的意識重新入住到這顆腦袋里，他笑著看向沈言，聲音干澀語氣卻幽冷地說：“我曾經以為，我的路走錯了。”

“你是老師最得意的作品，老師所有的精力和心血都關注到了你的身上。”

“十二個王座，十二個君王，你永遠是高高在上的那個，我們其他人在老師的設計里注定是給你試錯的工具！”

程海閣越說越激動，這張由植物的樹葉草木聚合起來的臉甚至都因為他越來越夸張的動作而變得松散起來。

“可這一次，我走在了你們的前面！”

“我走在了你的前面！在通往真理的路上，我比你，走的更遠！”

程海閣幾乎散掉的五官流露出堅定而又憧憬的表情：“這一天我等的太久了，老師你看到了嗎？”

話音剛落，整顆腦袋在沈言的手里徹底散了開來。

緊接著，沈言面前這個二十多米高的巨大樹人開始了進一步的塌縮，大量如同蠟油一般的物質從它身上流淌下來，然后蒸發到空氣里。

樹人本身的靈能不斷跌落，周圍境域中的靈能之力卻在飛速上升，幾個呼吸之間便沖破了五千大關。

彌漫四周的綠色霧氣，開始壓制沈言逸散出去的黑霧，從直徑三十多米，壓縮到了十米左右。

整個過程，沈言從頭到尾什么都沒做。

其實在程海閣擺脫沈言制造的幻境的時候，沈言就明確地感知到四周的環境中的靈能濃度出現了極大幅度的增加，這說明程海閣的境域已經完善了。

他接下來的晉升，自己攔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