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哭得梨花帶雨，說是她弄錯了代金券兌獎碼，給他們那桌打了折，領班要罰她半個月的工錢，想請梁京跟領班講一下她不在意這種小失誤，也愿意按原價付錢。

梁京聽了半天，只想感嘆生活不易，不過這家店還挺接地氣的，人均四千多的消費水平，居然還有代金券這種東西！真是夠平易近人的了。

哭哭啼啼的小姑娘去找上一秒還在這邊的領班過來，梁京無所事事的跟墻角的散尾葵玩兒會兒，還不忘回頭看幾眼程硯秋，還在那兒，一動不動。

死不開竅，傷腦筋。

過了會兒，梁京還是沒看見所謂的領班，甚至連小姑娘都沒人影了，倒是遠處的小少爺“穩如老狗”，就跟入定了似的，半點兒沒有要去跟女神搭句話的架勢。

“哎，你好，你們這兒的優惠劵是怎么兌的來著？”梁京敲了敲前臺的桌面，問。

前臺小姑娘一愣，禮貌回道：“小姐，我們沒有優惠劵的，但是每個月的九號會有九折優惠菜品，新品試菜期會有半個月的五折優惠的。辦銀卡會有新菜品人工提醒和預約送餐服務哦！”

梁京：“……好的，謝謝。”

“c86號桌結賬。”

梁京話音未落，身后就傳來一個男聲，她轉身不及，硬生生卡在一半，鼻尖正對著男人的喉結，活似投懷送抱。

被自己這想法惡心了一把，梁京退了半步，把自己貼上了服務臺，皺眉道：“先生，麻煩……讓一下。”

她退，這人卻有得寸進尺的架勢，接著遞卡的動作，往前傾了一下上半身。

前臺動作很快，男人收回卡，還回了句謝謝。

梁京更不高興了，什么病這是？

微微仰頭看了眼，眼睛，口罩，灰色T恤衫，離得實在是近，她甚至能清楚的看見對方頸側還有個小指甲蓋大的不規則疤。

十幾分鐘前，她看見這個人從梁婧那桌的綠植后起身。

十幾天前，她還在反復看這個人的電影，他親手把反派女主送進了監獄。

十幾年前，她在劇組跟這個人以主角武替的身份打過很多架。

他是秦淮。

梁京麻木的想。

然后，她錯身往旁邊去了一步，擦著散尾葵的花盆邊繞過了秦淮。

“不好意思，雖然很冒昧，但我還是想問一句，姑娘，你覺不覺得我們見過？”秦淮手長腿長，突然就攔住了梁京，還冒出來了這么一句話。

梁京梗住，這話但凡換個人來說，長得丑一點兒的，就很容易被打。

可惜，他是秦淮。

可惜，梁京真認識這人。

“是么？不覺得。”

“我覺得不僅是見過而已，梁京。”

梁京扶額，回頭：“換個地方敘舊唄，大影帝。”

三分鐘后，安全通道防火門后，她跟大影帝割各據一方，綠油油的示警牌悄無聲息發著光，梁京不得不承認，秦淮的顏粉眼光真沒問題，就這陰間光線這人也很帥。

“聽說有新戲要上呀，我回頭一定去看，搬小板凳等更新。”梁京受不了這詭異氣氛，主動開口破冰。

“那是院線電影。”根本沒有更新這個說法。

“……是嗎？那我包場支持一下！”梁京尬笑。

行走江湖這么多年，再尷尬的情況她也遇過，沒什么大不了。

“最近……”

“最近——”

梁京受不了了，“影帝，咱倆也沒什么好敘的，那什么，預祝新戲票房大賣，口碑利潤雙收哈！我還有事，回頭有緣再見！”

“影帝？”秦淮靠著門，品了品這兩個字，冷淡道：“這戲是為了還公司人情接的，票房大賣不太可能。”

“……”可真會聊天啊，一開口就聊死了。

“你叫我什么？”

“……”梁京能屈能伸，立馬改口，“秦淮啊！”

秦淮一口氣吐不出來，勾著眼鏡的手指動了動，目光灼灼盯著幾步內的妖艷女人，末了，還是敗下陣來，閉了閉眼，說：“我一直在找你，為什么不想見我？”

九百六十萬平方公里的土地上，要在十六億人里找一個，的確很難，但名人找人總是要容易一點兒的，尤其是找一個自己熟悉的人。

“……”

“你在關注我的行程安排，卻不肯見我本人，隔著口罩眼睛一眼就能認出我，又拿我當陌生人，梁京，我得罪你了嗎？”秦淮可能是晚上喝了酒，聲線有點兒偏低，最后一句明明應該是質問，卻更像是喃喃自語。

梁京吐了口氣，揚眉一笑，說：“大影帝，咱們都是一個組里混過的主角替身，現在呢，你是十億票房在手影帝，走哪兒都一呼百應，你看看我，混到現在吃頓飯都得靠招搖撞騙，我不樂意見你很難理解么？”

“我嫉妒行不行？”梁京無奈，“您老人家找我做什么？提拔我？別了吧，我這人胸無大志，就喜歡混吃等死；要是想養我吧，咱倆也不是頭一天認識，這太熟了，我可下不了嘴。”

秦淮愣了一下，隨即笑了，“你嫉妒我？”

“對啊！嫉妒犯法？”

秦淮胸腔又發出幾聲悶笑，他笑完，說：“嫉妒不犯法，說謊也不犯法，但說謊犯戒，梁京。”

“你嘴里什么時候能有句實話？”

“我從來都不可憐你。”

梁京正要反駁自己還是說真話的，又被最后一句驚了一下，下一刻就被秦淮抱了個正著，她聽見他說：“因為我一直都喜歡你，小師妹。”

我一直都喜歡你，所以，我一直懂你每一個顧慮。

我一直都喜歡你，所以，我始終尊重你每一個決定。

我一直都喜歡你，所以，我永遠都會支持你每一個想法。

被粉絲吹上天的低嗓音就在她耳蝸里轉，梁京深吸一口氣，閉上了眼睛。

小師妹……

這久違的稱呼。

可能秦淮的粉絲都不知道，秦淮的一身本事，不是從武館學的，而是從道觀練出來的。

而梁京，就是秦淮跟他師父某次下山采購從人販子手上救下來的一個奄奄一息的小孩兒。

后來，梁京成了小弟子，師父離世，最后又被逐出師門。

梁京屏住一口氣，狠狠把秦淮推開了，冷靜道：“影帝師兄，很抱歉，我不喜歡你。”

“祝新戲大賣，我先走了。”梁京扯了扯身上的衣服，直直越過秦淮，拉開了防火門。

“對了，我是被逐出師門的，早就不是清玄觀的弟子了，自然也不是什么小師妹，秦先生是名人，一舉一動都受人關注，以后別這么說了，畢竟我一個小老百姓實在是不想跟一個龐大的粉絲團有任何聯系。”

秦淮伸出去的手停在半空，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