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秦南告知了曉川自己要考研的決定后,曉川就很識相地不再主動約她,而是想等到她考完試之后再說,并且答應(yīng)替她向秦家保密,盡管他不明白這個為什么還要向家里保密,但是他尊重她的一切決定,對此,秦南也很感激。
她并不排斥曉川,他是個很博學也很幽默風趣的人,男人一旦懂幽默就意味著他很睿智,而這樣子的品質(zhì)對女孩子尤其是那些知性的女孩子,有致命的吸引力。
秦南很崇拜他,而崇拜,是一個女人愛上一個男人的前提,秦南有時候會想,也許按照秦氏夫婦的心愿,嫁給曉川會是個不錯的選擇,至少和他在一起不會乏味,可是總覺得差了點什么,和他在一起沒有心跳的悸動,不見面也不會想。
可對秦北卻不一樣,當那天他們因為劫后余生而緊緊擁抱在一起的時候,秦南突然有一種感覺,也許自己的生命早就和他的連在了一起,他生自己便生,如果他死了,自己還能活下去嗎?她無法想象,在汽車控制不住地滑向欄桿的那一瞬,她竟然有一絲慶幸,因為此時他是和她在一起的,不是曉晴,這是一種優(yōu)越感,兩個人共同經(jīng)歷過生死,那種明了對方和自己心臟共同跳動的滋味不是用語言就能形容上來的。
那天的驚險過后誰都沒有再主動提起,兩個人好像守護著某種默契,不約而同的將這種默契變成了秘密,他們之間的秘密,不會讓人分享。
那天,那雪,那擁抱,那心跳,在他也緊緊地抱住自己的那一刻,她認定他和自己的心情是一樣的,至少當時是這樣子。之后再見面時,雖然沒有什么不同,但秦南能感到親近,因為不管之前怎么樣,畢竟,他們在那一刻一起重生,這還不夠嗎?
“秦南,你有什么疑問嗎?”秦北講完了本節(jié)的內(nèi)容,忍不住當眾點了她的名。今天的課是美國戲劇選修,秦北講的內(nèi)容是百老匯,主要是常識性普及,因為面向的是全校各個專業(yè)的學生,所以盡量通俗易懂不涉及深入的研究,秦北也和秦南說過這門課她可以不必來聽,不如抓緊時間復(fù)習,可秦南不愿意放過任何能聽他課的機會。
但這次課她就是控制不住的走神,平時她認真聽課的時候都是低著頭,今天可好,一直瞪著大眼睛直勾勾地看著秦北,不用問就是在走神,秦北忍不住好笑,幾次都想提醒她,最后還是在要下課的時候點了她的名。
秦南搖了搖頭,沒有站起來,因為秦北規(guī)定上課回答問題不用起立,大家開始不習慣,慢慢也就適應(yīng)了,秦北也沒再為難她,因為下課時間到了。
因為到了午飯時間,兩個人像往常一樣不緊不慢地往食堂走,根本看不到涌往食堂的大部隊都是怎么急行軍的,上次的教訓一點不長記性。
“復(fù)習得怎么樣了,馬上就要元旦了,過了元旦也就沒幾天了吧?”秦北比較關(guān)心秦南的備考狀況。
“唉。”沒有回答,秦南長嘆了一口氣。
“怎么,沒有信心?”秦北看向她,這可不像她當初和自己說要報考時信心滿滿的樣子。
“我不擔心考不上。”秦南說。
“是擔心考上了沒法和家里說是吧?”秦北也想到了這點,自己當時還不是面對一樣的狀況,想必秦南對他當時和家里斗爭的情景還心有余悸,不久恐怕就要發(fā)生在她身上了。
秦南眉頭緊鎖地點了點頭。“這個你不用擔心,爸爸媽媽這么多年也會改變的,再說,還有我呢,一切我擔著,別的就不要想了。”秦北鄭重地說,他不想讓她有任何負擔去應(yīng)考。
“謝謝。”秦南感覺自己越來越依賴他,有時候他的一句話就能給自己很大的鼓勵和安慰,還有溫暖。秦北寵溺地點了點她的鼻子,驚訝地看到了秦南臉上升騰起的一片緋紅,心忍不住也加快跳動了記下。
“快走,一會晚了又沒有位置了。”秦北發(fā)覺自己有點失神忍不住加快了腳步。
一轉(zhuǎn)眼,冬季的四六級考試就要開始了,因為考試是在周末,自習室又都被占用,秦南不得不回家去復(fù)習,等周一回學校來的時候,路過主樓的公告欄,發(fā)覺有很多人圍著一個新貼出來的告示看,還有人議論紛紛。
她走到跟前,有人看到她,一臉驚訝的樣子,她不解,更多的人看到她,說話的人也不出聲了,可是這些人她都不認識,他們怎么會認識她呢?
他們甚至還給她讓出了一條路,她于是順利地走到了那張公告前。
那是一個處罰決定,秦南簡直不敢相信她眼前看到的一切,處罰是針對鄭芳的,她因為在六級考場上作弊被學校開除學籍,秦南怎么都想不通這是怎么回事,她也不相信這是真的,作弊,怎么可能?她不是一直品學兼優(yōu)嗎?
秦南突然想到了什么,她轉(zhuǎn)身對著周圍還在看著她的人問:“你們都是鄭芳的同學吧?”
“你不是鄭芳嗎?”
“我想起來了,你是不是她雙胞胎妹妹啊?”
“怎么回事?”
“鄭芳選修課上找到她妹妹了,我說這個人看起來不像鄭芳呢。”周圍的人一時間七嘴八舌起來,原來剛才他們一時將秦南誤當成鄭芳了。
“對不起,我想這是個誤會,一定是學校搞錯了。”秦南勉強擠出了一個微笑對著周圍的人說道。
“是啊,我們也不相信的,打算陪她一起去找校方說清楚,可是我們找不到她人啊。”這時一個女生說。
“找不到人!”這句話就像電流一樣的電了一下秦南的神經(jīng)。
“怎么會?怎么會?”秦南自言自語著,一時間亂了陣腳。
“那天去了校長室后就一直沒回來,我們已經(jīng)報警了,我和她一個寢室。”還是方才那個女生說。
秦南腿一軟就向地上倒去,幸好旁邊有一個高個子男生扶住了她,她也顧不得說謝謝,掙脫了他的手臂,自己踉踉蹌蹌地沖出了人群,她覺得老天肯定是在和她開一個大大的玩笑,它把姐姐送到她面前就是讓她眼睜睜地看著再次失去嗎?
一定是搞錯了,而自己竟然無能為力,找人,她沒辦法,現(xiàn)在能做什么呢?對,先把事情搞清楚,至少要還她個清白再說,秦南撥通了秦北的電話。
剛剛分開沒多久,就接到秦南電話并且還帶著哭腔,讓秦北嚇了一跳,他把秦南送到學校,因為周一沒課轉(zhuǎn)頭準備去公司,還沒開出多久,就馬上急轉(zhuǎn)車頭折了回來,車子一直開到主樓前,秦南迎了上來。
秦北看了一遍公告,二話沒說就去了一趟教務(wù)處,秦南也跟了去,教務(wù)處主任的態(tài)度很溫和,但是表示,在這件事上沒有緩和的余地,因為學校歷來對作弊處罰都很嚴格,而且鄭芳作弊情節(jié)嚴重,并且被市教委的巡回監(jiān)考撞見,學校也是保不了的,因為這關(guān)系到Y(jié)大百年的聲譽。
過程是鄭芳在考試快結(jié)束的時候,公然在監(jiān)考老師的眼皮底下,扯過旁邊同學的答題卡對答案,盡管她沒有修改自己的答題卡,但是事實俱在,周圍同學都可以作證,秦南和秦北無話可說。
出了主樓,秦南步履沉重,一言不發(fā),秦北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
事實上,秦南還是不相信鄭芳會作弊,她難道不知道這樣做會毀了她嗎?她們難道不是孿生姐妹嗎?既然這樣,秦南篤信,她自己不會做的事情,她的姐姐也一定做不出來的,因為她們血管里流動的是相同的血液啊。
“你相信嗎?”半晌,秦南面無表情地問了一句。
“嗯。”秦北吐出了一個肯定。
“可是這沒有道理啊!”秦南突然對秦北叫了出來,情緒很激動,她本以為他也和自己一樣不相信的,如果他相信鄭芳會作弊,是不是意味著如果這件事發(fā)生在自己身上,他也會相信呢?秦北長出了一口氣,她終于可以將不良的情緒抒發(fā)出來了,不然他真擔心她會憋壞。
“事實是你也相信了不是嗎?”秦北走上前去心疼地把秦南摟在懷里:“也許她有什么苦衷呢,也許不是故意的,也許我們還不能理解,但我相信她是個好學生。”
“可是,可是她失蹤了,怎么辦,怎么辦啊……”在他的懷抱里,秦南終于哭了出來,時隔這么多年,她們終于找回了彼此,但此刻,她真的害怕再次失去她。
鄭芳是從不缺課的,所以在上秦北的課之前,秦南還是抱著一線希望能看到她,結(jié)果,她沒有出現(xiàn)。
于是秦南認定,自己這次恐怕是真的要失去她了,如果說上次自己被秦家?guī)щx孤兒院還抱著將來長大一定要找到她的希望的話,那么現(xiàn)在,她不知道要將希望寄托在哪里。
秦北依舊平靜地站在講臺上,講那些在秦南平時看來極具吸引力的百老匯、尤金·奧尼爾,而如今她覺得這些內(nèi)容無關(guān)痛癢,甚至她對秦北依然能這么平靜地站在講臺上有點失望,他怎么能當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過呢?在自己承受著這么巨大痛苦的時刻。
她目光空洞地看著秦北,卻聽不進他的聲音。
下課鈴響,她沒有動,又挨過一節(jié)課了,秦南告訴自己,卻不知道要到哪里去。
秦北走到了她的面前。“你不準備參加考試了嗎?”聲音不大,但是很嚴厲。
秦南看了看他,輕輕地嘆了口氣。
“你太讓我失望了。”秦北扔下了這么一句,轉(zhuǎn)身離開,就這么看似無心的一句話,在秦南聽來卻重似千斤。
真的就這樣認命了嗎?秦南心有不甘,不過看老天的架勢,看來是鐵了心要剝奪掉她最后一個親人了吧,當那個每天下班回來都會用胡須輕輕扎自己臉蛋的爸爸就這么被車禍帶走的時候,小小的秦南詛咒了它,于是她得到的懲罰就是兩天后媽媽割腕自殺,看來這懲罰現(xiàn)在還沒有結(jié)束,可是老天為什么不直接懲罰她自己,而要讓她眼睜睜的看著自己最親的人一個一個的離開呢?
可是,不認命又能做什么,姐姐就能回來了嗎?一步步地陷入絕望的泥潭,想掙扎卻無能為力,現(xiàn)在的秦南就是這種感覺。
教室里的人都走光了,因為到了午飯的時間,秦南已經(jīng)不記得自己也要吃飯的,自從事情發(fā)生了以后,她幾乎不怎么能吃得下東西,可是總要找個事情做吧,至少可以做好目前該做的事,秦南收拾東西走出了教室。
從圖書館里出來的時候已經(jīng)快要到熄燈的時間,如果不是清館人員提醒她馬上就要關(guān)門了,她也許會就那么呆一夜吧,把自己埋進一本厚厚的枯燥的理論書里去,可以集中精力,杜絕胡思亂想,這是她目前僅能做到的妥協(xié)方式了,和命運妥協(xié)。
“小雪。”剛剛出了圖書館的門,沒走出兩步,秦南聽到背后傳來的聲音,下意識地站住,心開始狂跳,想要轉(zhuǎn)過頭去,還怕剛才的聲音是幻覺。
“小雪。”這次聽的很清楚,并且聲音比剛才的更近了一些,秦南長出了一口氣,噙著眼淚慢慢地轉(zhuǎn)回了身。
在變成秦南之前,她的名字是宋雪,而鄭芳叫宋冰,因為兩個人出生在冬天,并且在出生的當天,降下了那年的第一場雪,于是她們的父親希望她們倆能像這個名字一樣的冰雪聰明。
小的時候,全家人都叫她小雪,而這個稱呼,已經(jīng)近20年沒有聽到了,直到今天。
鄭芳就這么真真切切地站在了秦南的面前,秦南本能地緊緊擁抱住了她,生怕自己一松手,眼前的人就會真的消失,再也看不見了一樣。
鄭芳并沒有躲避。秦南慢慢松開了雙臂,但還是用一只手挽住了她的胳膊,她真的害怕再一次失去她。
“謝謝你這么擔心我。”鄭芳似乎也感到了秦南的不安和對自己的關(guān)心。
“你回來太好了,我還以為……”
“以為我會自殺是不是?”鄭芳打斷了秦南的話,“差一點了,但是我不會像咱媽那么絕,她可以撇下我們,但是我不能撇下你。”鄭芳自顧自地說,聲音里沒有一絲情緒變化,秦南咬了咬牙,在這一刻她甚至可以原諒那個一直和自己作對的老天爺了,畢竟它也沒有做得那么絕,把姐姐給自己留了下來。
“學校一定是弄錯了,你放心,我們一定要把這件事弄清楚的,我們都相信你。”秦南突然想到了促使鄭芳出走的原因,想要給她鼓勵。“學校沒有弄錯,是我錯了。”鄭芳邊說邊搖了搖頭,秦南愣愣地看著她,不敢相信她說的話。
“那個人的答案,我一看就是錯的,我怎么會照她抄呢?”鄭芳說到這笑了笑,“我一看她那答案就知道她肯定過不了,而這次我是肯定能過的。”鄭芳臉上的笑意加深,好像是勝利的笑,秦南越來越糊涂,仔細地聽著她繼續(xù)往下說。
“她一直和我爭,憑什么,就憑她那市長老爸?我連續(xù)三年學年第一,要不是因為這個該死的六級,這次留校的肯定是我,誰讓她有個市長老爸,但是她也沒過六級,哈,還要感謝這該死的六級。不過這次我是肯定能過的,我有把握,如果她也過了,那么留校的就是她,我拿她的答題卡就是想看一下她能不能過,我當時就是這么想的,那個瞬間就是想看看她能不能過,我都控制不住我的手,誰讓她坐在我身邊的,該死的,為什么她要坐在我身邊……”鄭芳說到后來開始激動得帶上了哭腔,盡管語無倫次,秦南還是大致明白了事情的來龍去脈,用一只手撫摸她的后背安慰她。
鄭芳考試的時候恰好和自己的一個競爭留校名額的對手坐在一起,她倆之間僅隔一條過道,這次成績關(guān)系著誰能獲得這個名額,鄭芳有信心通過考試,但是她太緊張了,她鬼迷心竅地竟然當著監(jiān)考老師的面一下子拿過那個人的答題卡,她只是想看看她答得有沒有自己好,能不能通過,因為這對她來說太重要了,她當時腦子里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好像走火入魔了一樣,在監(jiān)考老師沒收她試卷的時候她甚至都沒反應(yīng)過來自己到底做了什么。
就是說鄭芳努力了三年,功敗垂成,她沒有輸給對手,而是輸給了自己,這也是她最痛苦的地方。
“姐,那個留校名額就這么重要嗎?”秦南想不出這么點誘惑就可以斷送一個人的前程,而且還是鄭芳這種聰明人,因為秦南從小就覺得她比自己聰明。
“當然重要。”鄭芳瞪大眼睛聲嘶力竭地說道。
“找工作不需要錢嗎?讀研不需要錢嗎?租房子不需要錢嗎?如果我不能留校的話,我拿什么來還這幾年的助學貸款?我甚至都沒有一套能拿得出手的衣服去面試,當我被學校踢出去,我又去哪里找容身之所,什么都需要錢,錢,而我還要養(yǎng)收養(yǎng)我的那個人,對,我忘了,你從沒缺過錢的,怎么會知道這些?”
說到后來,秦南聽得很刺耳,但是她沒有生氣,反而覺得很難受,她再一次開始覺得是自己把姐姐害成這樣子的。
“下一步有什么打算嗎?”秦南想到了現(xiàn)實問題,鄭芳搖了搖頭,秦南倒是有了一個想法,但是她不敢自己決定,還要和秦北商量。
“姐,以后我們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好不好?”秦南邊說邊拉起了鄭芳的雙手,鄭芳怔怔地看了她一會,木然地點了點頭,畢竟她也只剩這個妹妹一個親人了。
秦南掏出手機猶豫了一下,還是撥通了秦北的電話,因為宿舍門早就關(guān)了,她們倆現(xiàn)在無家可歸。
“走吧,我們?nèi)ゴ箝T口等他,和我回家。”掛掉電話,秦南拉著鄭芳就要走,鄭芳站在原地沒有動。
“爸爸媽媽現(xiàn)在都睡了,明天早上咱們早點出來就好了,不會有麻煩的。”秦南想到了鄭芳的顧慮和驕傲,她現(xiàn)在也沒決定要不要把自己遇見鄭芳的事情告訴秦氏夫婦,所以只是暫時回去將就一晚,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說,鄭芳出走的這幾天,她一直沒有睡好,現(xiàn)在突然感到累了,很想念家里那個柔軟寬大的床。鄭芳也沒有別的去處,只好順從秦南。
秦北見到兩個姐妹拉著手站在一起的時候,也暗自舒了一口氣,他并不是擔心鄭芳,他是擔心秦南,現(xiàn)在鄭芳安全回來,他也終于可以不用再每天煩惱了。
看著秦南這么幾天就消瘦了一圈,茶飯不思,考試日期臨近還這么恍恍惚惚的,心里急又不能表現(xiàn)出來,正在家里拼命抽煙想排解這煩惱的時候,接到了秦南的電話,狂喜,抓起一件衣服就沖了出來。
很紳士地下車給兩個女生開車門,秦北沒有說話,他感覺那個鄭芳其實在觀察他,雖然兩個人是孿生姐妹,有著完全相同的外表,但他直覺鄭芳比秦南性格要復(fù)雜得多。
首先那眼神就承載了太多東西,秦南和她比,簡直是太單純了,他忽然隱隱地有一絲擔心,具體是為了什么,他也說不上來,就是不太喜歡她們兩個在一起,盡管他也知道這想法沒道理,但他畢竟是男人,不太會像女人那樣完全憑直覺判斷,所以理智上還是對鄭芳的回歸表示了歡迎。
一切似乎都在向好的方面轉(zhuǎn)化。
鄭芳到秦氏做了一名員工并順利通過了試用期,秦北終于松了一口氣,之前他答應(yīng)秦南可以給鄭芳機會,但是她要通過人力資源部門的考核才能留下,不然自己也無能為力,這是公司的規(guī)矩也是他自己的原則。
還好,鄭芳工作踏實努力,人際關(guān)系也很好,似乎已經(jīng)走出了之前的陰影,慢慢的步入了另一種生活軌跡。
在這其間,秦南參加了碩士研究生的入學考試,成績還沒有出來,雖然放了寒假,她還是保持著每天去圖書館看書的習慣,就像考試前一樣,轉(zhuǎn)眼,要過年了。
“老李啊,先別回家了,拐去公司。”這天袁靜淑照例拉著秦南上街掃年貨,其實年貨早就準備好了,只是袁靜淑最近在家里閑不住,也難怪,還有兩天就是除夕了,人興奮點也可以理解。
結(jié)束的時候看看時間還早,袁靜淑剛上了車就對司機說道。
“小南啊,讓你爸和你哥請咱們吃飯好不好,先不告訴他們,來個突然襲擊。”袁靜淑興致盎然地對秦南說道。
秦南笑著贊成,平時還真沒看出來袁靜淑竟有這么頑皮的一面,可是,她疏忽了一件事情,鄭芳也在秦氏上班,這件事秦本儒和袁靜淑都不知道。
平時秦本儒直接從專梯直達董事長辦公室,所以鄭芳在秦氏上班了近兩個月,秦本儒一無所知,也正是因為這樣,當袁靜淑提出去公司的時候秦南沒有在意,反正秦氏的員工那么多,不見得會撞見。
但是她忘記了一點,鄭芳和她長的是一樣的,她不是沒去過秦氏,一般公司尾牙的時候秦本儒都是帶著全家出席,所以她的相貌公司里的人還是見過的,鄭芳剛來公司的時候,就有很多人覺得眼熟,但是因為秦南很少去公司,大家也就想不起來鄭芳長得像誰了,她現(xiàn)在出現(xiàn)在秦氏,如果被鄭芳一個部門的人看見,免不了又是一場風波。
但是即使是秦南現(xiàn)在拒絕,也沒有用了,袁靜淑興致那么高,況且秦南也想看看秦北工作的樣子。于是,在她們剛邁進秦氏大樓的那一刻,就撞見了奉命外出辦事的鄭芳,三個人愣在了那里。
頂樓秦本儒辦公室,袁靜淑、秦本儒和秦南坐在沙發(fā)上,秦北懶懶地靠著秦本儒寬大辦公桌的邊緣,雙手抱胸,一副不耐煩的模樣。
“這件事都怪我,沒有和爸爸媽媽商量。”秦南率先打破了沉默,她不能讓秦北受到責怪,畢竟他是在幫自己。
“她是通過考試應(yīng)聘到公司來的,憑的是自己能力。”秦北接著說道,這本來就是事實。
秦本儒沒有出聲,袁靜淑嘆了一口氣:“你們怎么都不明白我們呢,這么大的事都沒和我們說,小南啊,你現(xiàn)在還沒把我們當父母嗎?”這話像刀子一樣直接插進秦南的心里,袁靜淑還是第一次說這么重的話。
秦本儒沖她擺了擺手,示意她言重了。
“小南也是不想給我們添麻煩。可是小南啊,你不知道當年就因為只把你自己領(lǐng)了回來,你媽哭了多少個晚上,她一直說怎么能這么殘忍把你們姐妹分開,這事你媽我倆到現(xiàn)在也很后悔。”秦本儒對著秦南說道。
秦南直直地坐在那里,驚訝的不能出聲,袁靜淑忍不住抽泣了起來。
秦北順手從辦公桌上拿起紙巾盒給他媽遞了過來。
“晚上把她一起叫過來吃飯吧。”沉默了一陣,秦本儒說,他指的是鄭芳,袁靜淑也停止了抽泣,點了點頭,看著秦南。
“爸,媽,謝謝你們,可是她恐怕不會愿意……”秦南沒想到他們是這個態(tài)度,有點受寵若驚,同時也擔心鄭芳會不喜歡這樣。
秦本儒點了點頭,“那就替我邀請她哪天正式到家里來吃個飯吧,認識一下,告訴她秦家也愿意把她當自己的孩子。”這次換成秦南眼淚汪汪的了,她更后悔自己當初沒有早點把鄭芳的事告訴他們。
終于到除夕了,王嫂一大早就開始忙里忙外地張羅,秦南起個大早跑到廚房里跟著王嫂屁股后面轉(zhuǎn),廚房里熱氣騰騰的,堆滿了要加工的食物,秦南樂呵呵地給王嫂打下手,王嫂怎么勸也勸不走她。
秦北上午去了公司一趟,回來時看到忙得不亦樂乎的秦南,也過來湊熱鬧,說這樣子才有過年的氣氛。
袁靜淑也被吸引了過來,想到秦北走了八年,這還是回來后在家過的第一個年,高興之余不免還有些傷感。
因為秦北回家,今年秦氏夫婦特別高興,一家人開開心心地吃過了團年飯,秦本儒很嚴肅地把秦南和秦北叫到了跟前。
“一會你們倆代表我和你媽媽去和員工們一起過除夕,以后這就是你們兩個的事情了。”袁靜淑手拿這一大疊紅包走了過來遞給了秦南,秦南只得雙手接下。
“秦氏早晚是你們的,小南你也馬上要畢業(yè)了,過完年沒事就去公司跟你哥熟悉熟悉環(huán)境,今天去好好和大家喝幾杯,只有真正把員工當自己家人,他們才會為咱們賣命,好好把握這個機會。”
秦本儒沒理會袁靜淑徑自繼續(xù)說道。秦南心里很矛盾,看來秦家已經(jīng)安排好了自己的將來,這就說明即使考上了研究生,能被同意去念的可能性很小。另一方面,她又很感激秦本儒夫婦,讓自己給員工發(fā)紅包,這是一個很討好的差事,不僅可以拉近和員工的距離,這本身也是對自己地位的肯定,所以在這個意義上,秦南對他們又加深了一層感激,就這么矛盾著,和秦北出了門。
“不用這么擔心。”車子行駛在路上,行人很少,因為這是家家戶戶團員的時間,有的也是急著往回趕的旅人。秦北目視前方對著半天一言不發(fā)的秦南說了一句,因為她自從出門就悶悶不樂。
“你知道我在擔心什么嗎?”秦南回了她一句,被別人看穿心事的感覺很不好,就像,就像沒穿衣服站在了人前,這個人還是秦北。
“考上了,你就去念,別的不用管,一切有我呢,知道嗎?”秦北果真知道他的心事。但真的像他說的那么簡單嗎?秦南沒出聲。
“鄭芳,好像回家了。”秦北想起什么似的突然說,他上午特地打電話詢問了一下她的部門經(jīng)理,他覺得秦南對這個消息會比較關(guān)心。
“哦,是嗎,那就好,謝謝。”秦南這下不用擔心她過年太孤單了,自己也可以安心地過個年。
“為什么不開心,吃飯的時候不是好好的嗎?真的是為爸爸剛才說的話?”秦南的情緒和白天貼春聯(lián)的時候比簡直判若兩人,弄的秦北也很低落。
“哦,沒,我沒事,今天真的很開心。”秦南笑著對秦北說,她相信秦北會幫她,但是她可以那么自私嗎?她也是這個家的一份子,秦家供自己讀完了大學,是到了自己該回報的時候了。可是理想呢?
這個時候的秦南甚至有點希望自己考不上了,這樣也不用再做這么痛苦的選擇。不管怎樣,新的一年,新的變化和起點,哪怕是要走上一條從未走過的新路,也要鼓起勇氣面對,對于未來,盡管不是自己所能把握,但也要充滿期待不是嗎?秦南暗自對自己說。
吃過團年飯,大家聚集在公司最大的多功能廳內(nèi)包餃子,煮餃子,秦南和秦北在象征性的和大家吃了幾個餃子后才離開。
“為什么不和大家多呆一會呢?”是秦北把秦南拉出來的,那個時候幾個年紀不大剛畢業(yè)的女員工正在拉著秦南話家常,秦南覺得這么突然離開不那么禮貌。
“你就不怕她們把你當偶像,不放你走?”秦北笑著說。秦南眉毛動了動。“我們?nèi)ツ睦铮俊鼻啬峡吹杰囎硬]有駛往回家的方向,好奇地問,秦北看了她一眼沒有回答。
“不會又像上次一樣吧,你記得把油加滿哦。”秦南想起上次秦北飆車因為沒有燃料被迫找人拖車的事,忍不住半開玩笑地取笑他,秦北瞄了他一眼,“下車,丫頭,我們到了。”
市中心廣場,華燈初上,亮如白晝,雖然是除夕夜,人比平時不減反增,到處張燈結(jié)彩,一派喜氣洋洋的景象。
秦北將車停在廣場的一側(cè)邊緣,“走吧。”邊說邊順手把秦南羊毛大衣的領(lǐng)子拉了起來,這個小小的動作讓秦南感覺很窩心,蹦蹦跳跳地跟在了秦北的身后。
他們找了一處很高的臺階坐了下來。“好多年沒來這里了,變化還蠻大的。”秦北望著廣場上穿梭跑跳的小孩子們,自言自語地說。
“是啊,你走后我也沒怎么來過。”秦南順著秦北的目光,其中一個小女孩跌倒了,過來一個比他高很多的男孩子,把她抱了起來,秦南笑了笑,這場景似曾相識,不知道秦北有沒有感覺到。
她看了看秦北,秦北似乎在想什么心事,他忽然往四周看了看,一下子站起身,“等著我。”就往廣場的一個角落快步走去,秦南還沒來得及問他去哪,他已經(jīng)走出了好遠,秦南下意識地拉了拉衣領(lǐng),盼望他快點回來,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一不在身邊,自己就很沒有安全感。
秦北回來的時候雙手背在了身后,神神秘秘的樣子,秦南也沒在意,當秦北忽然將兩根冰糖葫蘆舉到她眼前的時候,秦南瞪大了眼睛滿臉的驚喜。
“你還記得我喜歡這個?”秦南拿著長長的糖葫蘆,半晌舍不得吃。
“是啊,喜歡你也不說。”秦北想起還是秦南小時候,有一次被他撞見她看別的小朋友吃糖葫蘆時的神情,從那以后只要放學回家遇到賣糖葫蘆的就會給她買一個,什么話也不說地交給她,然后就會看到那瞪大眼睛的驚喜表情,這么多年來,這表情依然讓他動容。
“怎么?現(xiàn)在不喜歡吃了嗎?”秦北看到秦南沒有吃,忍不住問道。
“哦,不是。”于是兩個人邊吃邊聊天,廣場的大屏幕上已經(jīng)開始播放起央視的傳統(tǒng)大戲——春晚,秦南和秦北的位置正好可以看得清楚。
忽然,廣場上空的黑暗被一道巨大的光束劃破,這光束瞬間散落如綻開的花朵,廣場上的人不約而同的發(fā)出了一聲驚呼,緊接著更多的光束升騰、綻放,整個夜空被渲染得五光十色,和地面上的燈光交相輝映,流光溢彩。
秦南早就蹦了起來,簡直被眼前的景象迷住了,和周圍的小孩子一樣開心地大呼小叫,還時不時地指給秦北看。
秦北看著焰火映照下秦南紅撲撲的小臉,明艷動人,忽然有一吻芳澤的沖動,雖然這個念頭一閃即逝,但還是自嘲了下,這畢竟是自己的妹妹,盡管如此,還是忍不住不看她,從自己回國到現(xiàn)在,還難得看到她這么放松高興的樣子,秦北也忍不住被她快樂的情緒感染。
這時廣場上正在播春晚的大屏幕突然黑掉了,接著出現(xiàn)一行大字“秦氏實業(yè)集團祝全市人民新春佳節(jié)快樂”,反復(fù)出現(xiàn)了三次,屏幕上接著也燃放起了焰火,和現(xiàn)實夜空中的焰火呼應(yīng),然后空中和屏幕中焰火同時落下,春晚照常播出,夜空又歸于平靜。
秦南再次瞪大了眼睛看秦北,她現(xiàn)在終于知道這一切都是秦北安排的。
“你今天怎么老瞪眼睛,也不怕瞪爆。”秦北學著她的樣子回瞪她。
“怎么了,你不是喜歡嗎?”秦北還記得秦南小時候每次看到焰火就手舞足蹈,現(xiàn)在雖然不會再那樣,但那快樂還是溢于言表。
“是,可是……”秦南想說放了這么久焰火一定花了不少錢。
“這是一次營銷推廣活動,企劃部這次做的還不錯。”秦北解釋道,他還不想讓秦南誤會自己是為了她才舍得這么揮霍。
“哦。”秦南暗地吐了吐舌頭,繼續(xù)消滅那個糖葫蘆,要不是看焰火忘了吃,恐怕現(xiàn)在早就進了肚子了。
其實這次焰火燃放,秦北頂了很大壓力,公司目前賬面上流動資金有限,周轉(zhuǎn)問題還存在,而外界的傳言更是不利于秦氏,廣告宣傳費用被縮減再縮減,已經(jīng)所剩無幾,秦北這次大手筆招致了公司很多董事的埋怨,覺得錢沒有用在刀刃上白白浪費,但是他們不知道這次營銷行為是秦北賣掉了自己全部的股票、債券、基金并用上了全部的積蓄,沒有動公司賬面上的一分錢,這件事就財務(wù)和秦北自己知道,所以這么做也是為了穩(wěn)定軍心。
至于這個創(chuàng)意,是秦北自己的想法,企劃部只是執(zhí)行了一下而已,目前無論是業(yè)界還是市場,因為流言的緣故,對秦氏的信心正在動搖,秦北的這個高調(diào)舉動其實是一個對外界的宣告,表示秦氏目前狀況良好,固若金湯,在目前的狀況下,只有回復(fù)外界的信心才能轉(zhuǎn)變企業(yè)窘境,秦北相信這么做是沒有錯的。
“走吧。”看到秦南終于把那個糖葫蘆消滅殆盡,秦北對她說。
“去哪里,我們是不是該回家了。”秦南看了看表,時間已經(jīng)不早了,12點之前是一定要回家守歲的。秦北沒回答她徑自向停車子的地方走去,秦南跟上。
兄妹倆回到秦宅的時候,家里正熱鬧著呢。王嫂將廚房搬到了一樓客廳,曉川和曉晴兄妹正在和王嫂、袁靜淑一起包餃子,秦北去車庫停車,秦南剛邁進玄關(guān)門就聽到秦本儒開懷大笑的聲音,一進屋,曉晴先看到了她。
“等你們半天了,過年好啊。”秦南也禮貌地回了幾句,曉晴向秦南的身后看了看,秦南忙說道:“哦,我哥去送車,馬上進來。”曉晴被人發(fā)現(xiàn)了心事,有點不好意思。
“秦南啊,你看曉川,這么個大男人餃子包的這么好看,你哥都不會。”袁靜淑當著秦南的面夸曉川,用意明顯。
“誰又在說我壞話呢?”秦北人未到聲音先傳了進來,引來了大家的一陣笑聲。
“秦北啊,明兒你和小南起早去你吳伯伯家拜年,難得他先想著我。”秦本儒翹著二郎腿,看起來心情相當不錯。
秦南上樓換過衣服,洗過手替換袁靜淑來包餃子。曉川看了看她,“春節(jié)黃金周沒有什么事,曉晴嚷著去滑雪,這不我們倆就是來邀請你們兄妹倆的,怎么樣,有沒有興趣?”
“對啊,秦北你沒問題吧?”曉晴也期待地看著秦北。
“可是,可是我不會滑雪……”秦南本能的拒絕,她是真的不會。
“這有什么關(guān)系,叫曉川教你就好啊。”袁靜淑率先說道,“哦,我恐怕去不了,公司離不開人。”秦北的理由光明正大,曉晴也沒了主意,看向秦本儒。
“我還沒老呢,你去幾天公司垮不了,你們倆都去吧,費用我出,好好玩。”和上次參加晚宴一樣,又是秦本儒發(fā)了話,秦南還沒等說什么,不想秦北先開了口:“那太好了,正好放松一下,那就辛苦爸了,是吧,妹妹?”
說完看向秦南,秦南開始還奇怪他怎么態(tài)度轉(zhuǎn)變的這么快,看到他的目光,秦南明白了他是想讓她好好放松的玩一下,畢竟之前為了考試,半年都緊繃著弦。
秦南沖著他點了點頭,不管怎么說,和他一起旅行,應(yīng)該是一件很令人愉快的事吧,至于曉川和曉晴,還是順其自然吧,只要自己想要快樂,別人還能阻擋得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