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一行人就浩浩蕩蕩的前往土廟。
李曉在前面開著三輪,寧郝擠上來坐在他旁邊后面是吳金三人,吳金已經換好了衣服,之前再拍辮子戲本來就是光頭,只是帶了個眼睛,換了身破破爛爛的袈裟。
一來到土廟,寧郝犯了難:“怎么拍啊?”
李曉一臉懵逼:“你是導演你問我怎么拍?”
“哈哈哈這不是有點緊張嘛,人家開拍前都殺個豬什么都,我們就直接拍?”
“我們不能封建迷信,要相信科學!”
“怎么說?”寧郝詫異道。
李曉一臉鄙夷:“科學就是你看看你兜里那點錢殺個豬以后還夠不夠你拍,這叫經濟學,快開始,別整天磨磨唧唧的,拍的越快,錢省下來的越多。”
寧郝想了想,確實得相信科學,也沒在矯情,招呼著剩下人開始準備。
韓大海和徐進都是寧郝的朋友,聽說他要拍個電影二話不說過來幫忙。
韓大海昨天早早的就布置好了廟里的場景,徐進也在一邊拿了個棍子,上面綁著收音器,開始調試。
李曉在一邊認真的看著,他現在理論是一竅不通,只知道蒙太奇是個什么東西,但是至少可以看看這些人是怎么工作的。
李曉看到寧郝說可以開始了,就拿了個紙板,用手啪的一拍。
“第一場,action!”
寧郝在一旁趕緊拿著dv開始拍攝。第一場戲很簡單,吳金演的和尚穿著一身披袈裟進到廟里,從佛像底下抽出一雙鞋子,結果佛像的頭掉下來了,和尚只好去找官員要經費來修補一下。
隨著李曉的聲音落下,和尚慢慢的走進了廟里。但是李曉和拿著dv的寧郝都皺起了眉頭。
寧郝立即喊到:“咔!”
然后把吳金叫了過來,李曉也立馬湊了上去。幾個人對視一眼,吳金問道:“怎么了?”
“就是說不出來的不對勁。”寧郝皺著眉頭:“你這和尚看起來就特別變扭。”
李曉點了點頭:“金哥這和尚不像是個小破廟的和尚,反倒是云淡風輕的得道高人一樣。”
幾人看了看鏡頭,確實有股子那樣的味道。吳金演的和尚,沒有說要求演技,但是就不像是個普通和尚。反而是有點端著,放不開。
寧郝也萬萬沒想到問題竟然會出現在吳金這里,他本以為把人換掉,換成一個專業的演員效果會更好,哪想一開拍問題就出在主角身上。
李曉卻不感到意外,哪怕上一世吳金成了票房最高的演員,也沒有人認為吳金的演技有多好,吳金前期在香江那邊,演的不是殺破狼那種混混就是各種大俠帥哥。
后來想著轉型,拍了部狼牙演殺手撲了以后,有試了很多路子,結果在特種兵這條路上找到了適合自己的路子。哪怕是在后世,演軍人的吳金不會有任何違和感,但是一但要他去演一些其他角色,就隱隱能感覺到落差。
這部戲的和尚是個窮苦的人,他為了吃飽也不在乎葷素,吃的都是各種泡面,這種人物,他會有骨子里的平庸和一點自卑,而吳金表現出來的太自信了,自然充滿了違和感。
寧郝嚴肅的說道:“金哥,你這演的有點問題,這個人物應該是個小人物,不是你經常演的那種大人物。”
吳金點了點頭,他也發現了自己演的不好:“我會改正的,你再給我講講戲!”
吳金隱隱有一種感覺,哪怕這部是個幾萬塊錢的小電影,哪怕他自己的天賦確實不好,但是只要演好這個角色,自己的演技可能會有進一步提升。
他吳金也是有追求的人,早些年他拍《功夫小子闖情關》時,不少人直接說他長的太嫩,是小白臉,現在雖然依舊清秀,但是沒人會這樣說了,因為他每次打戲都是最拼的那個,如果他這樣的是小白臉,那其他人是什么?
他這幾年也感覺自己漸漸走到了瓶頸,演的都是一種角色,表演的也都是一種公式化表演,和尚這個人讓一個普通人來演很簡單,而且這個普通人會演的很好,但是很多專業演員反而會感覺到比較吃力。
演員,是一個先加后減的過程,一個演員,在成長時是會一步步的豐富自己的經歷和表演方式,這段時間,如果遇上不錯的角色,也會演的很好。一般在后世,自媒體們都會用演技炸裂來夸獎。
但這其實就是標準的用力過猛,到了這個階段的演員,他可以勝任絕大部分的角色,但是不會讓你感到多么驚艷,他們想哭就能哭想笑就能笑,但是這種哭和笑如果不加以控制,就會用力過猛。
到這時,大部分懶或者天賦是在不夠的演員就會逐漸變成公式化表演,哭都是同一種哭,笑都是同一種笑。有天賦的演員會逐漸給自己做減法,將那些過火的,癲狂的去掉,把他們凝結成一股力量,如陳導明,倪達紅,他們都有一種于無聲處聽驚雷的力量,這就是極致了。
還有一種,他們會極盡過火,極盡癲狂,一直走到盡頭,衍生出自己的風格,代表就是周星星和金凱瑞。這不代表他們不能做到減法,而是個人特質大過了演技所代表的東西。
吳金緊緊的抿著嘴說道:“給我一點時間。”
“行。”寧郝點了點頭,這是他的第一部電影,他自然也想做到自己能做的最好:“我們先去拍一些外景,金哥你在好好琢磨琢磨。”
寧郝心里有點后悔讓吳金來演主角,但是轉頭一想,反正出問題的是他,到時候超支多問他要點不久行了。
李曉看他眼睛骨溜溜的轉就知道丫沒想啥好事,湊過來說道:“要不外景讓我拍拍。”
“不急,先讓我來,你看看,后面有的是機會上手。”
“行!”李曉也沒當回事兒,他心里想的是,如果這電影真拍出來了,還能拿獎,那幾萬塊錢,我抄首歌也能掙到。
他一拍腦袋,寧郝好奇的問道:“咋了?”
“我他么真傻!”
李曉心里想到:“我早點抄幾首歌拿出去賣,不也有錢了嗎?人家小說里都是那樣發家的啊我咋沒想到。”
“你才發現你是個傻子啊。”
“滾你丫的。”兩人嘻嘻哈哈了一陣轉頭去拍外景。
李曉改了一下拍攝任務,本來外景是最后在取,但是現在主演要醞釀一下,也只能先拍攝了。
他看著寧郝拍了一遍外景,感覺到這丫確實有點東西的,以這會兒dv拍出來的畫質,在后世可以說是用座機拍的,但是寧郝拍出來的畫面反而很好。
這種好不是說有多精致與美麗,而是在dv這種粗略的畫質下,寧郝將懷仁這座小縣城拍的有一股西北的那種荒涼與悲壯。
他忍不住也拿著dv拍了幾次,拍出來普普通通的場景。
他有些疑惑:“你說這同樣都是拿著拍,為啥我拍的就沒你那味味兒。”
寧郝嘿嘿笑道:“這是我的電影啊,我自然知道怎么拍,要是你一下就拍成我這樣,那我不白混了嗎?”
他拍了拍李曉的肩膀,安慰道:“你要學的還多著呢,你要是相當導演,也不必糾結攝影好不好,那都是攝影師需要擔心的。”
李曉搖了搖頭:“話是這么說,你當導演總不能像我那種二逼老板一樣光說話不做事吧。”
“啥二逼老板?”
“沒啥。”
兩人忙活了一整天,終于將需要的外景全部拍完,這些不一定都是電影需要的,但是不能沒有,到時候把需要的剪到里面就好。
回來一看,寧郝那兩位朋友早就出去玩了,那兩位也是閑不住的主,倒是吳金還沒回來,不知道在哪兒。
寧郝一回來就把dv放在一旁,鞋都沒脫就躺在床上。
“累死我了,這跑了一天了。”
李曉則是拿著dv咋那里擺弄,越看越是心里癢癢。
他也不知道為什么,可能自己就是不甘心就成為像那天所看見的只會發號施令的導演。
你看著寧郝像現在一樣,為了自己的電影不斷奔波,雖然辛苦,但是其中的每個場景,每個畫面都是自己來拍的。
他嘴上雖然老是打趣寧郝,但是心里卻極為仰慕,他也想為這部電影做些什么,不是那種只是在落幕時劃過的冰冷的名字,而是在這部電影里,留下一點自己的心血。
無論是寧郝,吳金,亦或是韓大海和徐進,這部電影都有他們的痕跡,而李曉如今也想往里刻下自己的一點烙印。
李曉拿dv沖寧郝招了招手:“我拿出去拍點東西,練練手。”
“行!”寧郝無所謂的點了點頭:“別弄壞就行,你換個內存卡,別不小心把里面的素材給刪了。”
李曉答應了一聲,換了個內存,把出去看見寧郝的朋友,拿了100當押金借了他的摩托,開了出去。
他緩緩的騎著摩托看著這個小城,突然想起了自己曾經的家鄉,和那些大城市比起來,二者一樣的沒落與荒涼,但是偏偏看著那些操著一口他不太聽得懂的方言的人們,他又能感受到這座小城的活力。
他漸漸的沒有去像自己應該拍什么,只是緩緩的騎著車到處轉悠,感受著這座小城的死寂,感受著小城人們的活力。
不知不覺,他駛到了那做土廟前,拿出了dv,將眼前的場景拍了下來。
一個穿著破爛袈裟的僧人坐在廟前,一只手拿著眼鏡,另一只手揉著眼睛。他的衣擺隨著滿天的風沙飄動,上面夕陽如血,冷冷的注視著下方的土廟。
他心滿意足的收起dv,漸漸明白了為什么自己拍不出寧郝那樣的畫面。
他只拍出了這一方水土的死氣沉沉,而寧郝,卻將這里,拍出了勃勃生機。
ps:晚上11點前應該能再寫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