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傅,您……?”方蕪說著邊帶著試探的眼神去看紀璇。
紀璇面無表情打斷道:“我什么?你怎么下的自殺的定論?他結了案,上報的時候是可以二次審查,你和他計較,他背后擺你一道的時候你怎么辦?”
說著又道:“敗壞人際,賄賂上官,無故定論這是我教你的東西么?”
紀璇進來的時候,已經(jīng)了解了二人爭吵的原因。
“這屋子里找不到自殺的理由,男人清晨打獵,女子織布教子,送子上學,應是個蠻幸福的三口之家。”方蕪扁了扁嘴巴,低眉順眼的指了指放在床上的笸籮,還有墻上掛著的箭羽,只是沒有弓。
紀璇步步緊跟:“還有呢?你動尸體了么?”
“我……”方蕪卡殼了,確實,她沒有檢查尸體。
“我去看看屋子里其他的東西,我動完會放回原處的。”方蕪偷偷看了一眼紀璇忙跑進了屋子。
紀璇看了看那閃沒了的背影,嘴角微微上揚。
邊一屁股坐在地上用一把不知道哪里找來的剪刀,把那打的奇特說不出什么形象的繩索扣給剪下來準備留作證物。
“師傅。蠟燭,這屋子里好多的蠟燭。而且,我方才進來的時候還看到了不少干草。這樣的天氣……”翻箱倒柜間,方蕪突然道,只是她這回只說了一半。
她手里帶著幾分顫抖,到底還是把蠟燭放回去了原來的位置。
四月份的天氣干燥的很。最是忌諱明火的時候。
雖然蠟燭短短的幾根,不至于就走了水,可是也不是沒有可能。
這房子,老舊的很,都是木頭做的,還有桌子上面那剩余的一個角的蠟燭,實在是太容易讓她想到了。
“焚屋毀尸滅跡。這的確是一個掩蓋證據(jù)的方法。”他肯定了方蕪余下的意思,默默蹲起來,慢吞吞把袖子翻出來,捏著袖子,開始解衣服上的扣子。
他在動手之前都習慣性的看一眼,才上手。
方蕪又看了看這屋子,最后把目光落在了紀璇身上。
一身淺藍色的袍子,半蹲在地上,微微彎曲的脊背,一只手放在腿上,一只手在尸體上來回移動。
他手上帶著些緩慢,眼睛里三分散漫卻毫無猶豫。
雖然那是一具女尸,他也毫不避諱,便又轉頭悄聲進了廚房。
廚房也打掃的干凈的很,里頭有兩個櫥柜,一張桌子,三個凳子。
她蹲下來打開櫥柜,里頭有兩個瓦罐,一個里頭是酒,看樣子應該是沉年老酒。
另一個打開之后是一團子干草,她不清楚是什么東西。
她動手小心保留了一些,才又放回去。
方蕪又看了看廚房里其他的東西,繞了出來,蹲下來,去瞧紀璇。
紀璇瞇著一雙眼睛看尸體的一雙腳。
那雙腳不算好看,不大不小,老繭子一個挨著一個的,算不上白凈。
腳后跟上面有一些個密密麻麻的黑點,長在上頭,黑點外頭都是一圈紅圈兒包裹著。
“這是病癥?會不會和死者生前的一些經(jīng)歷有關系?”方蕪扶著腦袋尋了他動手的間隙問到。
紀璇用鼻應嗯了一聲,接著道:“若服用過烏麻草的話是會出現(xiàn)這樣的情況,另外還有蓖麻葉,沖莧子都會有這樣的情況,不剖尸,分辨不出來是什么。”
“師傅可見過這個?”方蕪把剛才從廚房罐子里發(fā)現(xiàn)的東西拿出來遞給了紀璇。
“是烏麻草。在哪兒看見的?”紀璇就著方蕪的手道。
“后廚的柜子里頭。”方蕪指了指廚房的方向:“放在那兒和沉年老酒一般珍藏著。”
“去看看。”紀璇站起來拉了拉衣服,抬腳進了廚房。
方蕪無聲跟上。
紀璇看著方蕪進來,指了指兩個壇子問到:“原來就放的如此之近?”
方蕪看過去,兩只壇子中間不過是一個拇指距離。
她緩緩的點了點頭,這是她一直的規(guī)矩,何況紀璇一直強調(diào)這個。
“毀尸滅跡?”腦子里出現(xiàn)這個想法,紀璇趕緊使勁搖了搖頭,關上柜子,忙走出去,先入為主是最大的忌諱。
他倚靠著門框,閉上眼睛等著張宣去而復返。
“師傅,烏麻草常見么?”方蕪抬頭問。
“凡藥鋪都有。”紀璇道。
方蕪又問:“這案子師傅怎么看?”
“現(xiàn)在還看不出什么,等著剖了尸體再說吧。”紀璇瞇著眼睛曬著太陽都快要舒服的睡著了。
方蕪聞聲住嘴去看紀璇。
男人一腳踩著門檻,沒什么形象,滿身慵懶,給人一種好不愜意的感覺。
天下人,上衙門斷案,能斷的給人快要睡著的感覺,怕是只紀璇一人了。
方蕪多看了幾眼,出了門檻。
紀璇聽見了腳步聲,卻不作反應依舊靠著門框,好像已經(jīng)睡著了一般。
太陽慢慢上升著,院子里看閑事的人一點點的減少了,只紀璇一人還靠在門框上毫無動靜。
方蕪看過了桌子上面衙役和報案的孩子的交談后蹲了下去。
“小朋友。從你家跑到衙門報案你大概用了多長時間呢?”方蕪笑瞇瞇的,話語特別親和。
“半個時辰。”
方蕪點頭又道:“平日里,是你娘和你還有你父親一起生活。”
她盡量撿簡單的問,一來不讓孩子緊張,二來轉移下孩子的注意力。
“是的,姐姐,我娘不會自殺的,不會的。”小孩子肯定的道。
“嗯。你就在這口上站著,看我們查清事實好不好呀?你爹爹是上山了么。”方蕪摸著孩子頭道。
“嗯,爹爹他每天都上山打獵,他可讓人害怕了。”孩子微帶些遲疑的指著山峰道。
“那他每天什么時候走?”
“不知道,我醒來就不在了。”
方蕪點點頭,就見張宣拿著一個箱子進來。
她起步跟在后頭,只是她沒注意孩子也跟了上來。
紀璇聞聲睜開眼,使勁兒揉了一把自己的臉,接過箱子。
拖著腳步挪至尸體旁,帶上一副手套開始檢查尸體。
他隔著頭發(fā)摸了摸頭皮,眼睛帶了一絲異樣,便拿了剃刀開始剃掉頭發(fā)。
只見那頭頂上,慢慢的現(xiàn)出一個個小紅疙瘩,密密麻麻的,看的人毛骨悚然的。
接著,紀璇用一把丫字刀劃開了尸體的表皮。
他掂著手中的胃,拖著慵懶的嗓音:“大概死于寅時。昨日里用的是粥?現(xiàn)在已經(jīng)看不出來了,胃是干凈的。”
話落,要去看大腸小腸。還未低下頭。
便有一個男人粗魯?shù)淖呱锨埃姷厣夏c子肚子癱了一地道:“你們在干什么?誰讓你們動我女人了。”
男人奇粗的手臂把孩子護在身后,緊張的盯著屋子里每一個人,眼睛里閃著不明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