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月過去了,長扇只捎了一次消息,寥寥幾句,交代了邊涼茶飲一切如舊,再無其他。
劉哈哈繼續在千重屬呆了兩個月,也未等到長扇歸來,而蔣生續那邊的籌劃已經步入軌道,劉哈哈便先行回了阡陌渡。
回去當天,她并未直接回邊涼茶飲府上,而是直奔成府去找了成文和。
一年未見,成文和越發材優干濟,劉哈哈一見到人,就熱情洋溢地上前打招呼,“二郎君,許久未見,越發精練了。”
只是一句開場白,成文和倒也不當真,起身相迎,禮數周到,拱手道,“三姑娘遠行歸來,沒想到第一日便來找文和敘舊,實在受寵若驚。”
劉哈哈笑意綿綿,心想果然盯著自己,就連自己剛剛踏進阡陌渡都了如指掌,嘴上說道,“邊涼這一行考察,實屬發現了一個很大的商機,已經急不可耐,要將這個好消息分享給二郎君,若我們能精誠合作,不出一年,布局完成,手上的銀錢可就會下崽兒了。”
成文和聞言心里一怔,面上和煦,他早已得知劉哈哈這一路的奇遇,不論合作與否,都可以先聽一聽她的見地,當即應道,“還請三姑娘細細道來。”
劉哈哈路途勞頓,一直未停留,直奔成府,聽到成文和尚感興趣,急急悶完一盞茶,接著說道,“邊涼察看了其他七大州府之地,發現百姓安樂、物產豐富之地遍布,如若我們將邊涼茶飲在阡陌渡的擴張方式在每個州府之地都來上一遍,那可比固守阡陌渡閉門造車要強上許多。”
成文和雖然知道邊涼茶飲賺的盆滿缽滿,可自己的生意也不差,未必就會輸了,不過能賺錢的事兒,商人都有近乎獵食的敏銳嗅覺,當即宛然笑著,問了一個他不該問對方也不會答的問題,“不知邊涼茶飲如今營收如何?”
雖說成文和和劉哈哈不是一個行業,不存在直接的競爭關系,但直接問人家營業額、利潤、成本之類的事情,就相當于扒掉衣服,從里到外讓人瞧個遍,任誰碰到都不舒服。
而被問的人,也不會輕易說實話,畢竟如實交代,最終就不知哪里漏了口風,讓同行聽了去,揪出一些蛛絲馬跡,同行相輕,總歸有不美的地方。
當然,他們還在爭奪資源,那些資源就是更大的官,更多的權力,更垂直的利益鏈。
只有把握了這些,在這個系統世界,商人才能立足,才能發展。
對于這一點,兩人都心知肚明。
成文和故意問這個,就是試探劉哈哈的誠意,也想看看她口中所說之事的利潤,值不值得做,當然要聽過才能判斷。
劉哈哈當然知道成文和的用意,燦然笑道,“近一年沒關心過生意,還不清楚,不過我估摸著,月入十萬兩,肯定是有的,只會少,不會多。如果能在其他州府開店,還不只是現有的營業利潤,我想做的就是利用所有的關系,將我們賺到的銀錢加大杠桿,讓它躺著也變出銀兩來。”
成文和大概聽懂了,心里就更犯嘀咕了,幾經思索,才現出一個不可思議地表情來,“既然如此好事,三姑娘為何不自己做?”
劉哈哈一聽當即樂了起來,捧腹笑完才擺著腦袋隨意道,“二郎君是不是太看得起我了,邊涼并未有家族依靠,更不是官賈大家,只憑一些小聰明走到今日,早已認清自身實力,如今賺的銀兩已經充足,只是出去了一趟忽然頓悟,有了些自認為不得了的想法,特來找二郎君商量,若二郎君愿意入伙,我們或可拉上知府大人,為其他七大州府之地開辟官道,如若二郎君不感興趣,邊涼自可再問問其他人,反正再差也是回去做一個閑散貴人,現在掙的錢,也夠我花一輩子了。”
成文和聽到劉哈哈既道出了自己的真實營收,也說了一番肺腑之言,有感于她平日的天馬行空,還是給自己留了后路,并未直接拒絕,只道,“我或可去說服知府大人,若他愿意出面,這事兒就能成,如果他不愿趟那趟渾水,我們兩個小兵小卒,也難成大事。”
劉哈哈聽后,隨即一樂,拍了拍坐著的扶手,“那行,二郎君自去周旋,邊涼先回家了,一年未歸,也該回去了,如此便等二郎君好消息了。”
回去的路上,劉哈哈仔細回憶著成文和的反應,對方明顯沒有多大的興趣,甚至連讓錢如何生崽兒這樣有誘惑力的話題都沒搭腔,要么是有更好的營生,要么是最近主要精力在別的事情上,無暇分身。
好在,也沒有直接拒絕,倒是還有周旋的余地。
她必須得再添一把柴火,讓這股昧良心賺錢的歪風邪氣更旺一些。
如是回想著,很快便到了邊涼茶飲府門口,已是傍晚,府上也無人接到她回來的消息,都還在井然有序地干著自己的事情。
劉哈哈一路上稍微聽了一耳朵,似乎他們將邊涼茶飲打理的很好,沒有自己,已經能運轉的像模像樣了。
邊望自不用說,統籌能力很強,聽說也順利迎娶了果農家的姑娘,很可能這次回去,自己就能當做姑姑了,而邊月邊影二人,一心撲在事業上,有過幾家提親的,兩人都沒多少好感,畢竟如今邊家門第抬高了許多,也不是什么人都敢上前獻殷勤的。再到邊風,相比其他兄弟姐妹,在經營上確實沒有那么成功,心思也不在工作上,反正有哥哥姐姐養著,不愁吃穿,閑散貴人無虞了。
再說到初宿青、夜生和破千頃這三個頂梁柱,確實值得重點表揚,他們將旗艦店經營的風生水起不說,還自發地定期組織品鑒會、善舉會、成立了捐贈中心,這些都不是劉哈哈提前交代的,他們愿意動腦筋將邊涼茶飲的形象拔高,可見也對邊涼茶飲有了歸屬感。
當然,邊涼茶飲府也是他們的家,即為家奴,除非劉哈哈又將他們轉讓給別人,這輩子,也逃脫不了家奴的命運,所幸的是,他們頂著家奴的身份,卻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成為想成為的人,邊家的人也并不因為他們是家奴而苛待,光是這些,就足以讓他們再無二心。
越是和樂美滿的模樣,劉哈哈的心里就越沉重。
還是掛起笑臉走到門口,護院看見一年未見的家主,臉色都活躍不少,“家主回來了,我馬上去告知郎君和姑娘們。”
護院說著也跑開了,劉哈哈緊隨其后,兀自笑盈盈走了進去。
片刻之后,果然在的人都出來了,打眼一看,今日人很齊全,除了長扇,大家都在。
霎時間一副久別重逢的溫馨場面,抱的抱哭的哭,大家都開始瞎激動,場面頓時亂作一團,最后才在邊望的招呼聲中,一行人浩浩蕩蕩地進了大廳。
大家自然落座,分散兩邊,正中間的位置留給了劉哈哈。
那是家主之位,本該是邊望坐在那里,邊望自覺愧做家主,來阡陌渡時,劉哈哈又將這里的江山打下大半,他就更不愿坐在那里了,劉哈哈也不是推來搡去的人,沒多糾結,自然坐上了那個位置。
家主,顧名思義,頂天立地,主宰家族。
聽著威風凜凜,實際上就是一份沉甸甸的責任,是眾人仰頭安身立命,低頭的吃喝拉撒。
它不是四個字,而是活生生的人生。
坐在那里,就不能隨性而活,就有屬于自己的宿命。
此時此刻,劉哈哈終于踏踏實實地接受了這份責任。
“說說吧,我走這一年,都發生了什么?”劉哈哈望向眾人,言辭和悅,神色舒展。
邊望本為大管家,也是這里年歲最長的男子,他首當說話,“瑣碎的事情很多,最主要的事情有兩件。”
眾人都望向邊望,他們都在唏噓,卻都難能說出口,邊望知道大家的為難,也自覺攬下了這件事。
劉哈哈不明所以,還笑著反問道,“大哥要說何事,神色為何如此凝重?”
邊望咳了兩聲清了清嗓子,望向劉哈哈說道,“第一件事是阡陌渡的知府大人目四明回來了,雖然不清楚他對邊涼茶飲的影響,不過這個人物非同小可,一直未露面,大哥覺得還是要跟三妹說一聲,做好應對的準備。”
劉哈哈聽后覺得很有道理,跟著不自覺地點了點頭,可半晌過去,邊望又沒了下文,不得不追問道,“下一件事兒呢?”
眾人的神色更加緊張了,劉哈哈看著各懷心事的臉色,突然苦笑道,“到底是什么事兒,把你們逼成這副模樣,我還真不知道,有什么事兒這么難以啟齒的?”
劉哈哈話音方落,仍是一片寂靜,邊望抿了抿嘴唇,開口說道,“此事我們都很意外,也是做大哥的無能,無法為三妹伸冤,大哥也是瞎了眼,居然覺得那成文和是位良人,沒想到,沒想到那廝,那廝居然在三妹外出期間,單方面宣布,解除成邊兩家親事,他還要,還要娶外地的一個姑娘家,兩人已經訂了親。”
邊望滿是無奈之辭,眾人也神色肅穆,似是哀悼一般,不敢喘氣,劉哈哈倒是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我當是什么大事呢,不就是被休了嘛,多大點兒事兒啊,放棄一顆樹木,我還要去擁抱整片森林呢,好事兒好事兒。”
劉哈哈大剌剌笑著擺了擺手,看著似乎真的不放在心上,反而巡視四周,心有疑惑,問道,“長扇一直沒回來過嗎?”
此時才見初宿青臉上微現苦澀,沉聲說道,“他,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