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毫無頭緒，劉哈哈又調出了田人間的詳細資料，仔細尋找其他破綻。

她不相信，除了現有的這些顯著的破綻外，田人間就沒有其他問題。

就他那滿身的臭毛病，依然能居于高位，吃香喝辣，甚至還能霸占阡陌渡最吃香的一陌知州之位，絕不可能是單純的運氣那么簡單。

破綻當然不會明晃晃地寫在上面，劉哈哈一頁頁翻著他的生平記錄、消費明細、人脈關系、生活軌跡，處事細節，連連看了四五個小時，天快破曉了，終于喜上眉梢。

找到了。

當即沒有耽誤，起身洗了把臉清醒了一下，跟邊望交代了一聲要外出，便啟程了。

這一來回，就是七日光陰。

劉哈哈走之前讓邊望在四日后給田人間送請柬，想與之在一陌樓一敘。

田人間推脫公務繁忙，婉拒了。

劉哈哈回來得知此消息后，又差人前往一陌知州衙門送了一份請柬，并讓衙役代為傳了一句話。

十年生死，茫茫思量。

衙役不明其意，欲問清楚，差去送信的人早已按照劉哈哈說的回復了一句，“官家人的事情，我們只管帶話，還是別問的好。”

搞得神神秘秘的，衙役也沒多說，只收下了請柬，便進去傳信兒了。

兩日后，劉哈哈如約在一陌樓等田人間赴約。

當日語衣連奏三支曲子，一連一個時辰琵琶聲不斷，田人間挺著肚腩進來，看到劉哈哈笑意盈盈，就像赴一場風花雪月的約會一般，心情甚好。

外人看來，根本猜不出光是請人過來，就費了一番周折，田人間也知道，劉哈哈幾經周折約自己前來，必定是有事所求，或可還有意想不到的驚喜。

雖都面皮笑得歡快，心里的算盤就沒停過。

只不過他怎么也想不到，居然是購置拆遷的事宜。

畢竟商人經商，多是購置閑置鋪面為主，一陌樓對面的鋪面不是小價錢，執意購買，并非一筆劃得來的買賣。

可劉哈哈卻執意要，還費盡心思。

“田大人能趕來赴會，邊涼榮幸甚哉。”劉哈哈看到田人間進來，忙起身迎上去，福身見禮。

田人間胖乎乎的樣子，笑起來眉眼彎彎，有一種慈父才有的祥和，可千萬別被這膚淺的皮相給騙了，這人可是人間魔鬼，陰間閻王般的存在，他當即笑呵呵抬了抬手，“讓邊姑娘久等了，田某赴約，即為一介阡陌渡平民百姓，不必拘束。”

劉哈哈也不多說了，笑意抬手，引田人間入座。

兩人分坐桌子兩邊，桌上又擺著各色吃食和茶飲，堆成三層，以便取用，而桌子左右不大，只是縱深夠長，這樣一來既可以擺放更多東西，又不妨礙在嘈雜的環境中交談，可謂想顧客之所想。

不過兩人同坐聽曲兒的光景，在阡陌渡恐怕還是頭一遭。

和官家人同桌而坐，共同聽曲兒，雖不難得，可從未有過女子如此，劉哈哈必是阡陌渡前無古人后無來者的存在。

這樣說來，田人間屬實給足了劉哈哈面子。

不過劉哈哈出自當代社會，此次還帶著目的前來，并沒有覺得不妥，更不會有拘謹不安，神色隨意享受，倒是真的將田人間當作一介草民了。

可人家只是假客氣而已。

田人間視線所及都在語衣身上，可也偷偷瞄了劉哈哈幾次，后者對語衣的琵琶贊嘆不已，享受地跟著微微晃動腦袋，應著節拍。

“邊姑娘，酷愛音律之美？”田人間看劉哈哈不開口，自己貿然問她真實意圖又顯得沉不住氣，只得顧左右而言其他。

劉哈哈聞聲頭微微偏向田人間，方便兩人交談，她搖了搖頭，“非也，邊涼對音律一無所知，就是聽個樂呵，人美，足矣。”

田人間沒想到劉哈哈會如此回答，不懼暴露自己的膚淺，倒是不按常理出牌。

只得哈哈一笑，嘆道，“世人難有邊姑娘的通透啊。”

劉哈哈微微一笑，也沒接話，覺得差不多是時候說正事兒了。

“邊涼知道田大人公務繁忙，撥冗前來實屬不易，我就不拐彎抹角了，今日約大人前來，確實有事相求。”劉哈哈目不轉睛地盯著田人間，倒是讓后者眼神定了片刻后躲閃開了。

并非田人間不好意思，或是被劉哈哈的眼神所攝，只是女子向來羞澀，面前這姑娘匆匆見過一面，本來還有些許其他想法，知道是阡陌渡知府目四明的人，便放棄了。

如今再看，相貌絕好，膽大謀略，就是難以品嘗，不禁有些唏噓。

清淺笑意下的齷齪心思，動了幾動，又斂了起來，姑娘雖好，食用尚且有風險，嘴上應道，“邊姑娘但講無妨。”

劉哈哈知道田人間的為人，雖不知此刻如何作想，也料定他還在觀望，不會貿然對自己出手，一絲都不懼怕。

毫不客氣地一口氣說完，“邊涼欲將一陌樓對面的四間鋪面置下，不過現下鋪面還在經營，以邊涼之力，多有為難羈絆，還望田大人從中助力，邊涼愿意在現有租金的基礎上，再多賠付五成銀兩補償，斷不會讓田大人為難。”

田人間目光在劉哈哈臉上停滯片刻，才笑意說道，“邊姑娘要是真的愿意多出補償，田某自當助力。”

劉哈哈聽聞田人間愿意幫忙，也面露喜色，拱手道，“如此便多謝田大人了，邊涼以奶茶代酒，多謝田大人慷慨相助。”

田人間也配合地舉起玉杯，看著劉哈哈將杯中之物一飲而盡，甚是豪氣，便也跟著喝完放下了杯子，順手摸上了劉哈哈置于桌上的手背。

臉上慍色，挑-逗地說道，“如此一來，邊姑娘如何報答田某？”

真田·老色批·人間啊，就這么急不可耐嘛。

大招都還沒放呢，我也沒想過占你便宜。

想到這里，劉哈哈心中突然生出一個餿主意，嘴角不禁上揚。

今天就要給田人間上一課，讓他也知道，調戲新時代女性，可是有風險的，弄不好還要反被調戲了。

想到就做，當即將手背翻過來，和田人間掌心相對，后者顯然沒有料到劉哈哈如此反應，當即手上一滯。

劉哈哈心里好笑，又將另一只手覆上田人間的手背，不忘捏了捏他肉乎乎的手。

田人間一時的緊滯散去，恢復了從容的神色，劉哈哈在他手背上拍了兩下，笑著抽手出去，才慢悠悠地拿出一把鑰匙，輕輕放到田人間面前。

入目便知，這是一把屋門上的鑰匙，田人間不明其意，當即抬頭疑惑地看向劉哈哈。

“今人古月，今月古人，將縑比素，新人不如故？”

劉哈哈一字一頓問完這句話，看田人見浮現回憶之色，雖是稍縱即逝，也不等他回答，便接著說道，“我置了所小院子，還算清靜，故人重逢，屬她所愿。”

田人間默許笑了一下，將鑰匙收進了袍袖。

田人間不再多說，拱手致意后離開了，劉哈哈尋了個舒服的姿勢坐下，看著眼前一切，思緒放空。

一時之間，竟不知該同情誰了？

田人間的白月光為了他的仕途搭進了所有的積蓄和青春，最后助他魚躍龍門，自己淪為鄉野村姑，大齡婦女，至今未嫁，為世人所不齒。

而后田人間功成名就，身份貴重，娶了現在的田夫人，給了她無上的榮華富貴，身份地位，卻唯獨沒有一絲愛意。

如若說田人間心里還有一絲凈土，那便是他的白月光了，可白月光只能是白月光，終究成為過去，追憶逝水，左右為了彌補昔日缺失，無所助益。

可作為朱砂痣的田夫人，勢必只有心緒難平，獨守空閨，落落平生。

一個心思齷齪的中年男人，竟也輕易抹殺了兩個女人的青春。

劉哈哈心里不忍，而自己又將這兩個女人的命運連在了一起。

如是想想，倒也罷了，自己的能耐終究有限，還是趕緊干正事兒吧。

田人間自然去見了他的白月光，雖說這么多年也打聽過，可就是探不出究竟，而一個十七歲的小姑娘，竟然輕易知道了自己所思所想，還找出了人來安置在自己身邊。

他能想到如此神通廣大的人選只有阡陌渡知府目四明了，難道他們的關系，已經近到目四明不遺余力幫她了？

想到這里，心里泛起異樣。

不過田人間的辦事效率確實高，三日之內，一陌樓對面的商鋪都空出來了，劉哈哈拿錢購置，又付了補償，整整花了兩千五百兩白銀，這是近三個月邊涼茶飲八成的利潤。

邊望當即非常不解，試圖阻止過劉哈哈，可后者胸有成竹，說花出去的銀兩只是后面要掙的銀兩的百中之一，不足為惜，他也相信自家三妹的手段，只是對生意更加上心了。

鋪面到手，就要將這四間鋪面合成一處，總體框架不會大改，裝飾構造要做出很多改變，劉哈哈就去聯系工匠，說了自己的具體改造思路，得到的答案是尚需一年光景。

這也太久了吧，一年后還搞個毛線啊，黃花菜都熱幾遍了，這個速度，多大的商機都給耽擱沒了。

劉哈哈郁悶至極，又多尋了幾處，給出最快的時間是八個月。

花了這么大的代價置辦的鋪面，八個月后才能用，這要放在現代社會，交一年租金，八個月都用來裝修，還做個什么生意啊，養房東算了。

雖然自己就是房東了，還是等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