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別裝傻，阿提拉陵墓是怎么回事？”我逼視著他問。

“哦，你說那啊。”格日勒恍悟般道，“只不過五六十年前去過一次而已。”

我聞言瞪大眼睛，難以置信：“你去過？”

“這么驚訝干什么？”格日勒似乎更驚訝，“一千多年了，埋在那么顯眼的地方，誰看見都想搗鼓一腳吧。”

我更無語了，之前搞得那么神秘，原來人盡皆知啊。

格日勒仿佛看出了我的心里話：“人盡皆知倒不至于，這不，里邊的寶物還沒被盜完不是？想盜的進不去，進得去的對一般的寶貝沒什么興趣。”格日勒神神秘秘的對我繼續道，“告訴你個秘密，棺材里邊那位你道是誰？”我順著他的話頭，不可置信，“沒錯，壓根不是阿提拉，哈哈哈，你說有趣不有趣。”

“那阿提拉呢？”我不禁問。

“誰知道？也許甬道里哪具枯骨就是他吧。”格日勒漫不經心的道。

“所以你知道棺槨開具方法，知道大陣已經不可改變，知道逃出去的出口？”我驚嘆的問，“那出口的山石明顯是利用五行巫術修補填充的。”

“不錯嗎，很有長進，在尸獄蠱那里果然沒有白白修煉。”

“你怎么知道？”我沖口而出，“你在跟蹤我們？”我緊緊盯著他，同時想到另一件事，我和熏于昭做那事不是都被他看見了？

“怎么能叫跟蹤？我那是在保護。何況我也沒那么無聊，總盯著你們。”格日勒意有所指般道。

“那你還讓我照顧熏于昭。”我有些生氣，“不會你無聊換了我瓶子里的藥丸吧。”我氣憤地口不擇言，想誣賴誣賴他，但見他臉上高深莫測的表情，福至心靈，不會那么巧我們正好掉入有催情成分的蟲堆里，不會那么巧蟲毒與解毒藥反應成春藥，不會那么巧我突然取錯了藥，不會那么巧我們吃了春藥般胡來，“你為什么要這么做？你到底有什么目的？”我突然想起剛才束二說道我和江瀟瀟將隨他而后，有些驚恐，我實在看不透這個已經不知多少歲的老頭，我緊緊握住江瀟瀟的手。

格日勒看著我的表情一愣，接著哈哈大笑，接著笑聲一落，表情有些沒落，又有些慈祥，還有些我看不懂的意味包含在里邊，像是面對神祗的虔誠：“我對你沒有任何惡意。我只是個老人，一個愛著自己土地和民族的老人，一個活了百年仍然摸不著天道的人。一個不能再照看這片草原的人。一個希望我的民族可以繁衍生息下去的人。”

我被他深沉的語氣所感染，雖然百歲，說出的話卻像孩子一般誠摯，我深深吸了口氣，我相信他對我沒有惡意，可是我仍然不明白，這與我又有什么關系？至于讓他費盡心思引我一個廢人入門，指導我保護我，得罪邪惡盟友幫我救江瀟瀟，為我拿治病救人的寶珠，把大汗的未婚妻送給我，幫我誅殺束二……

“你做了這么多，有什么目的？我不可能留在草原，也沒有那能力讓草原平安繁衍下去。”

“以后的事情，以后才會見真。”格日勒道，掏出那顆寶珠遞給我，我有些猶豫，但是想起吳曳湄的抵死深情，我咬牙接在手中，“我想拜托你一件事，如果草原有難，我想求你在關鍵時候拉他們一把。”我心中納悶，草原如此強盛，如何需要“求”我，就算到時真有什么事情，為何覺得我能拉一把，何況我對中原有歸屬感，雖然對空國一部分人沒有惡感，仍改變不了敵對的事實。我猶豫著，不想信口開河的應承。

“你現在不用答應，只需心里記得有這件事就行。如果以后此事發生了，幫與不幫，也全憑你心意。”格日勒已經說到這個份上，我只能點頭，我同意記在心里，同意會考慮，我想他也明白我的意思。

“大巫……”且兒泊在遠處喊我們了，不再多言，我們便循聲出去，竟沒有一個人問束二的去處，仿佛都有所預料一般。熏于昭看見我來遠遠的轉身不理會我，我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格日勒為何要這樣做，他明明知道我們難以調和。

現已冬月初了，北地更是寒風透骨，雖然艷陽高照，卻抵不過馬隨風急，霜攏委草。經過一天奔馳，路上不時可以看到疏散的軍隊，不時可以看到成隊的馬車向草原深處而去。看來，戰爭結束了。

“諸位請，大汗已等候多時了。”一個使者在營地外圍迎接。

主帳竟然還駐扎在千里原，他們還不返回嗎？我有些奇怪。跟著進入營地，在主帳門口，我和江瀟瀟被攔在了外面，君無邪也被領到了別處，只有格日勒、且兒泊和熏于昭進入大帳。

我無聊便打量起營地來，征詢過使者，便和江瀟瀟一同游覽起這帥營來，小帳篷圍繞主帳星羅棋布，拱衛著尊貴的帥營，也是汗帳。營內人出乎意料地不多，卻是個個威猛，看見我們都漏出挑釁不屑的目光，如果不是大汗的親使在側，可能會過來教訓我一頓。

我心下一笑，轉頭看江瀟瀟，她游移開了目光，不知道發生了什么，雖然我們從下山一直在一起，她看起來也很珍視我送她的玉佩，也會跟隨我，只是不再那么親近，總會躲避我，束二死后更是如此，騎馬時她竟然獨自一騎，還有，她再也不會尿褲子了。

心里微苦，眼神游移，突然一定，我看見了什么？一群袒身漏體的巨人，毛發旺盛，面目猙獰，或倘或坐，無軍人章法的隨意姿態，有幾對還在互相扒著彼此毛發里的虱子，在他們身邊放置著巨木做的大錘。

“公子小心，這些是前國師訓練的蠻人，野蠻無知，還是不要靠近，小心傷了你。”使者提醒道。

“蠻人？怎么訓練的？”我感興趣地問。

“那是國師之密，傳說是借用長生天的無限巫能催發勇士存身的潛能，具體如何不是我所能知曉。”我又轉了一圈，沒什么稀奇，加之他們不友善的眼神，實在不自在，只能退回汗帳。

不多久，格日勒與熏于昭出來了，面容反常的黯然，特別是格日勒，我從沒見過他如此灰暗的表情。熏于昭看了我一眼，見我看過去，轉過目光，說了聲“我去梳洗。”使者領著她去了。

“發生了什么事？”我問。

“哎。”格日勒嘆了口氣，“維德拉死了。”

維德拉？我有些莫名其妙，這人是誰？絞盡腦汁突然想起那個恨不得什么寶貝都戴在身上的國師，我的師侄維達。我問：“他怎么死了？怎么死的？”

格日勒看了我一眼，眼神深邃：“大汗說敵軍將領趁維德拉運行巫陣之后身體虛弱，偷襲而死。已送回故地了。”

“這么簡單？這么重要的人沒有保護嗎？”我疑惑。

“將士效死，一戰功成，維德拉死得其所。”格日勒不想多說，臉上隱現擔憂。夜晚再見時，又憔悴了許多，他托付我：“我這一生從未求人，現在請求你，善待小昭。”說著竟要向我行禮，我忙惶恐扶住，“你記在心里即可，你是個好孩子。”格日勒說著拍拍我的肩膀，讓我有些難為情，“我也該回巫神山了。”

“您要走？”我訝異。

“呵呵。”他和藹的笑了笑，“恐怕沒人給你說吧，威天城破了，明日大汗便會進城巡視戰果，他做到草原幾百年來沒做到的事。”我震驚的無以復加，以致良久沒有開口，如果我沒記錯，前一次我確實聽到了勝利的號角，難道我聽錯了，還是之后還有決定性的一戰？

“天使教的禁術和巫術結合，創造了有違天和的怪物……維德拉是受了長生天的責罰……”我隨著格日勒一直走到草原邊上，按之前的國界，這里便是朱雀與空國的分界了。

“你回吧。”絮絮叨叨的格日勒叮囑我回去，我有些擔憂的看著他，他從未像現在這般蒼老，“哈哈，不用擔心我。照顧好自己。”他看看我身邊的江瀟瀟，“瀟瀟，保護好這個傻小子，要知道他比你可傻多了。”江瀟瀟聞言竟然點了點頭。

“天高路長，萬事珍重。”格日勒說完上馬。

我心里一熱，跪在地上，磕了三個頭：“師傅慢走。”

格日勒拉著馬韁聞言一笑，有些暢快：“你終于心甘情愿的叫我師傅了。哈哈哈。”格日勒打馬奔向草原，我心情復雜，我確實沒怎么當他是我師傅，“師傅”兩字，在我口中那么艱難。

格日勒就要遠去的身形突然打馬一旋，漂亮的回轉，他看著我猶豫道：“明天若是可以，最好不要跟去城中。”我有些奇怪，“切記。”我口上應承心里卻不同意，城里有太多需要去明了的事情了。格日勒仿佛看穿般嘆口氣，不再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