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澤看著辦公桌對面的調查科科長，有些哭笑不得。

雖然他原本的計劃就是帶著愚者妹妹來介夢局，只是萬萬沒想到是以這種方式。

外勤部隊進入巴士后，事情很迅速地就解決了。高澤松開了繩索，面色蒼白、不停喘著粗氣的男人看著頂在自己額頭上的槍口，也十分識趣地放棄了掙扎。

再然后，便是聯系了行政廳將這一車驚魂未定的人給拉走，而高澤、愚者以及那個男人都被帶回了介夢局。

在簡單地詢問了高澤與愚者妹妹發生了什么以后，那個男人便被單獨拉去審問。兩個小時后，高澤被通知去一趟調查科科長的辦公室。

“你們出現得可真是有夠及時的。”

高澤看著調查科科長嚴肅的臉，苦笑道。

“那輛巴士就在我們介夢局附近亂闖，一看就有問題，不去抓它才奇怪。”調查科科長輕嘆一聲，搖了搖頭。

聽到這話，高澤才猛然想起來，男人好像是叫司機一直開到郊區站來著。估計是已經到了站點，而自己又正和男人扭打在一起，司機慌不擇路只好繼續亂開，結果誤打誤撞闖進了介夢局所在的轄地。

這么想著，高澤擠出一抹苦澀的笑容，問道：“所以說…問出來了嗎？現在是什么情況？”

“已經招了。”

調查科科長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簡單明了地公布了結果，

“甚至我們還沒動用什么手段，那家伙就一點不剩地全招干凈了。”

“據他所說，他本來就不是什么職業的殺手，只是一個走投無路的暴力團伙的老大。在那個暴力團伙被警方打掉后，他獨身一人逃了出來，在萬念俱灰之際遇到了一個穿著黑色袍子的怪人。”

“那個人交給了他一大包灰草，一把手槍和一根針筒，讓他來殺掉你，并承諾成功用他們的方法干掉你后，會再給他一卡車的灰草。”

“那家伙對于介夢局、夢魘、噩夢教團的所有事情都一無所知，對于你的刺殺也只是因為在前往其個人住所的途中正好遇到了你，所以臨時起意，來了這么場沒有計劃的刺殺。”

“針筒里的藥物已經送去鑒定，而以上的這些話，經過機器以及專業心理醫生的判斷…”

“沒有撒謊。”

“這…”

高澤聽著這么一大串話，有些傻眼。半響之后，他才緩緩開口道，

“這也…太亂來了吧？”

“不是太亂來，而是…非常的亂來。”

科長輕咳一聲，陰沉著臉說道，

“其實我叫你過來，是想告知你一件事。”

“一般來說，就算是有車輛闖入介夢局的轄地，我們頂多也只會派工作人員將其攔停，再勸其返回。”

“但這次我們之所以直接就派出了外勤部隊，是因為…”

“跟你一起前往新城區的其他特派小隊成員，在前幾天，也都遭遇了不同程度的刺殺！”

“除去剛剛那件，最近的一起，就發生在昨天晚上。我們本來打算今天下午增派人員去保障你的安全，只是沒想到意外來的這么早。”

“當然，毫無例外，這些刺殺全部都失敗了。”

“除去他們刺殺的對象都是受過專業訓練的軍事人員外，這些刺殺者本身，也都是門外漢，他們大多都是走投無路的亡命之徒。”

“他們對于長夢的世界都一無所知，全部都是受雇殺手。并且…”

“定金和尾款的結算方式，都是灰草！”

高澤面色蒼白，應以沉默。

科長嘆了口氣，繼續道：

“說實話，自從上次世界遇刺以后，我們已經整整兩年沒有再遭遇刺殺事件了。在世界遇刺以后的那段日子，整個介夢局人心惶惶，每名造夢師身邊都配備了大量的安保人員。”

“但隨后的整整一年，都沒有再發生刺殺事件，而一年的時間，也使我們焦急的頭腦終于冷靜了下來。于是在第二年年初，我們便撤掉了安保人員。”

“一來，是因為造夢師在平日里有著正常的身份，他們也有家庭，也有工作，難以對他們達成24小時的實時保護，而且就算安保人員是便裝，也依舊會對造夢師的生活造成影響。”

“更何況，安排大量的安保人員也一度導致了我們的人手緊張。”

“二來，教團對于世界的主動刺殺也造成了他們的暴露，整個教團受到了嚴重的打擊。雖然教團人人都是瘋子，但他們不會貿然發動刺殺。事實上，直到今天，我們都還不明白，教團為什么愿意付出這么嚴重的代價，去刺殺世界。”

“教團的宗旨，在于讓全體人類陷入夢魘。就算造夢師死光了，我們也可以通過直接消滅宿主肉身的方式消滅夢魘，所以教團也明白，單純靠一味地刺殺，是達不成他們的目標的。”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點，就是我們清楚，如果教團真心想要一個人死，無論多少的安保…我們都攔不住。”

高澤聽著這些話，面色變得愈加凝重起來。他揉了揉緊鎖的眉心，寒聲問道：“既然如此，那教團這次大規模刺殺的目的是什么？”

科長聞言道：

“其實這幾天，我們也在針對這個問題進行討論。如今的大致推測是，”

“噩夢教團的目的，并不是真正要殺死你們。”

“我們已經和新城區聯系過了，明明新城區也參與了抓捕行動，但新城區卻沒有發生一起刺殺事件。”

“如此一來，這些事件有極大可能是藏匿于舊城區的噩夢教團組織的。”

“新城區的噩夢教團遭受到了打擊，不出所料的話包括副主教在內的殘存人員都在緊急轉移。新城區目前已經被寶劍事件的災后處理牽制住了，而我們作為另一個參與這場行動的勢力，自然也要拖住我們的步子。”

“如果誤打誤撞能夠殺了你們，那當然很好，但他們這些行動最主要的目的，還是制造混亂，讓我們本就緊張的人手更加抽不出空隙來對付他們。”

“而事實就是…如今，我們確實是被牽制住了。”

科長說著，垂下了頭，滿臉陰沉。

“這…”

高澤愣了愣，沉默了一會兒，說道，

“要不…我這段時間就住這吧？這樣就不用再派人保護我了。”

“其實真正的麻煩不在這里。”

調查科科長嘆了口氣，無奈地說道，

“我先前不是提過嗎？對于這些業余殺手的雇金，教團全部以灰草作為結算方式。”

經科長的這句提醒，高澤瞬間反應了過來。他的腦海在“嗡”地一聲中炸響，瞳孔因恐懼與震驚而收縮到了極致。好一會兒，他才回過神來一般，啞聲說道：

“你的意思是…”

“沒錯。”

科長皺起了眉頭，滿臉痛苦地說道，

“就像那句老話說的，當你在屋子里發現一只蟑螂時，你的屋子里其實已經滿是蟑螂。”

“雖然我們不知道教團是從哪里搞來的這么多灰草，但我們相信，這些敢光明正大地交給殺手，讓我們查獲的，只是總量的九牛一毛，是冰山一角。”

“在我們看不見的地方，我相信龐大的灰草交易網，早就在我們不知道的時候流通了起來。”

科長說著，摘下眼鏡，將身子前傾，眼睛死死地盯著高澤的雙眸，宛如惡魔在低語：

“你想想，現在糧食緊缺，很多人平時的伙食都要被迫縮減。柴米油鹽是市民生活的基礎，不得不承受的額外花銷會增加他們的壓力。”

“而在這些市民之中，有兩千多個家庭還沉浸在女皇事件的悲痛中。”

“更何況除了市民之外，舊城區還有著一大批因為糧食枯萎而只能看著自己的心血付之東流的農民。”

“你說，這么一群愁容滿臉的人，突然有一種能幫他們擺脫煩惱，讓他們飄飄欲仙，忘掉這個痛苦現實的東西擺在了他們面前…”

“他們…會怎么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