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迎回來，虔誠的年輕人！

“圣堂未宮，將為你敞開大門！

“偉大存在會為你掃清前路的迷霧，蕩盡一切魔障！”

塔索克教堂本周的輪值神父，羅伊德·康納利，臉上堆滿了笑容，正像是一位慈祥老人在看著他的孫子。

一點也看不出半夜熟睡中被叫醒的懊惱表情。

程安嘴角一扯，拉出笑容：“謝謝您。”

羅伊德神父叫來兩名身穿黑色服飾的女侍，揮手道：

“請愿池已經為你準備好，在這之前，你們先帶這位先生去沐浴。”

“請跟我們來。”

這兩名年輕女性身材很好，相貌有八九分相似，竟是一對雙胞胎姐妹。

程安看著她們那標志化的笑容，表情略微一滯，想起了某些不好的經歷。

怨靈人偶？

見鬼，這是誰發明的，怎么人偶都是做的雙胞胎姐妹花！

第一次穿越星門時，差點給兩只怨靈人偶活活吞了，他可是至今仍舊心有余悸的。

不過想來教會內部的人偶，平時都是被喂得很飽，必然不會出問題，程安也就跟著進了小小隔間。

托莉絲和洛洛他們，則是在外面的祈禱室里等候。

這兩只人偶非常貼心，直接為程安脫衣，讓他坐入放好溫水的浴池中。

她們用毛巾細心給程安擦拭，纖纖素手給他按摩，并且溫柔道：

“先生，請放松身體。”

“沐浴是重要的儀式。”

程安表情稍微舒緩：“好的，謝謝。”

據說人偶也會產生一些“人性”，因此程安非常禮貌。

這對雙胞胎人偶的手法嫻熟，一點也看不出來她們其實不是真人，服務周到，十分逼真。

程安慢慢閉上眼睛，開始回顧這次的遭遇。

首先，瀆神是不被允許的，是絕對的禁忌。

正如道子所言，瀆神在那五位正神空缺的教會里，還有希望逍遙法外。

因為人家所謂的瀆神，其實只是在褻瀆那些教會。

但程安不一樣，他瀆的是戰神，一位明確活躍的神靈！他才是真的有在褻瀆神靈！

他能在瀆神后還活著，就已經是奇跡。

結果，他不僅不藏，還跑去跳臉，這簡直就是找死的典型。

當然，他也是被逼無奈。

程安不是沒有想過趁機逃跑。

然而，那位穿著機械教會教袍的中年男人給人的感覺，太過強大，幾已非人。

逃跑是根本不可能成功的，而且結果必然是暴露，被中年男人懷疑落實，并且直接拍死。

程安認為，托莉絲之所以會跑來讓他做一次神啟，大概率是她和洛洛把這次的礦洞里的遭遇告訴中年人之后，就已經被對方懷疑了！

要不然，怎么回來的路上不直接說獎勵自己一次？

這壓根就不是什么獎勵，這是一次試探！

至于沒有來直接探查自己的身體，這方面則有可能是托莉絲攔住了，所以，最后才變成了她為了表達感謝、贈送一次神啟？

“這是她念及大家有生死之交，不愿意跟我撕破臉皮？倒是還有幾分良心，可惜……”

“嗯，還有一種可能是，那個中年男人已經在我完全沒感知的情況下，完成了一次探視，但是沒有在我體內發現異常，所以才想到了神啟的辦法，讓真神再來檢查一次！”

“這個世界對瀆神者的惡意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嗎？”

程安微微嘆氣。

猜到也沒用，他也只能尊重對方的安排，選擇神啟。

這無疑是一個違背祖訓的決定。

當了瀆神者，還跑去神啟？

估計世界上找不出第二件比這更加瘋狂的事情。

但是事到如今，程安卻是別無選擇了。

而且，他也有自己的理論支撐。

通過這段時間在論壇內的學習，程安知道，神啟，是指信徒通過祈愿、奉獻，以祈求獲得神眷顧，祈求神賜下神恩的儀式。

但神是何等偉大的存在？

你祈求，祂卻未必會回應。

必須足夠虔誠，才可能得到神的注意，降下恩賜。

這世上不知道有多少個虔誠的信徒，能夠神啟成功，成為超凡者的，少之又少。

程安的希望就是：

只要我神啟失敗，你就不能說我是瀆神者！

程安心中默念了一句。

“盡人事，聽天命！”

片刻后，程安赤身披著紅色浴袍，走出來，對著羅伊德神父道：“神父，我已經準備好，接受戰神的恩賜。”

“請跟我來。”

羅伊德微笑著領路，帶程安走入上次就見過的請愿池。

洛洛的父親，那位坐在長椅上的中年人，頓時抬起了頭，視線投向了許愿池，投向了站在許愿池前，宛如一只小白羊的程安。

啪！

突然，羅伊德一下子就給關上了門，隔斷了他的視線。

“……”中年人的表情微微一怔。

“爸爸，怎么了？”洛洛問道。

“沒什么。”

“對了爸爸，你不是說，來這里是要迎接一位九龍的大人物？”

“……不該問的別問。”

中年人再次閉上了眼，眉頭微微皺起。

他并不想讓女兒知道自己此行失敗了。

橫跨了整個一線天，都沒有見到那支所謂的來自白玉京的車隊，更沒有按照約定的信號，找到那位道子。

心情差得很。

洛洛自討沒趣，又去看了看托莉絲，發現后者櫻唇和雙眼都是緊閉，一副不想理人的樣子。

“總感覺父親和劍姬姐姐有哪里不太對勁……難道是覺得這錢花得不值？說起來送他神啟就神啟嘛，又不是什么大事，為什么我們還要在這里等著？”

金發雙馬尾的蘿莉眼神逐漸變得呆滯起來。

……

……

請愿池內。

羅伊德神父認真地、虔誠做了一次祈禱，接著點燃了一根白色的蠟燭。

它材質特殊，銀油灌成，甫一點燃，就飛快的化作幾滴白色的液體，落入許愿池內。

接著，整片池水都沸騰起來。

這些圣水順著壺身，逆流而上，又從壺嘴里灌回池內，散發出誘人的清香。

與此同時，水池周圍的石壁上，點綴著一萬塊水晶，依次亮了起來。

整片許愿池，瞬間變得耀眼刺目，仿佛真的引來了神的注意！

程安喉結滾動了一下。

這表現得越是神異，對他來說越是不利。

他甚至想告訴羅伊德，神父我們隨便意思意思得了，真的不用如此莊重正式！

但此刻，原本表現得有些勢利眼、有些不太正經的神父，羅伊德·康納利，卻滿臉的威嚴肅穆。

他指著沸騰的水池，語氣沒什么感情的，快速說道：

“跳進去，放開你的精神，放開你的防備，全身心的迎接神的到來！”

“只有這樣，你才有希望得到神靈的眷顧！”

“快去！”

程安無奈，只得把浴袍脫下，跳了進去。

他一個大男人，這倒也沒什么可以羞恥的，反正在場只有兩名‘非人’的異性。

噗通！

程安緩緩走入水池中央，感覺到皮膚上暖洋洋的，似乎有一股股暖流，在不斷地沖刷身體。

他舒服得幾乎想要叫起來，原本勞累了一整天的身體，在這樣的暖流沖刷下，逐漸忘記了疲憊，身體里的每一個細胞都恢復了活力。

“確實好神奇……這圣水似乎有祛除災病的效果？

“那些信徒，如果能攢夠錢，來上這么一次，哪怕是神啟失敗，也絕對不會吃虧！至少能夠治好身體的一些病痛。

“對于一些垂暮的老人，甚至還可以起到恢復生機，延年益壽的功效！”

程安心中嘖嘖稱奇。

羅伊德在旁邊嚴肅道：“圣水會洗滌你的身體和靈魂，你有十分鐘的時間，在這里禱告，祈求神降下祂的光輝和威嚴，賜福與你！”

他一邊說，一邊拿出了一個足有臉盆那么大的，金燦燦的時鐘。

叮叮一敲，那鐘擺就開始來回擺動，計時。

“不要分心，向偉大的戰神，獻上你最忠誠的信仰！”

羅伊德神父很熟練，這套說辭雖然難得啟用，但他早就爛熟于心。

程安便很是配合的，雙手十指交叉，抬頭看著穹頂上的巨大戰神壁畫，一副默默祈禱的樣子。

羅伊德神父見狀，知道自己任務已經完成，接下來要做的是等待。

他帶上兩名人偶女侍者，走進了旁邊的祈禱室，不再發出聲音。

然而，此刻的程安雖然也確實有在祈禱，但是他說的卻是……

“對不起，你是個好神。”

“但我信仰的是，大地母神！”

“愿大地眷顧著我！”

程安娜非常非常小聲地祈禱著。

他所頌念的，是破陣子所說的，那五位早就不再回應信徒的神靈之一。

祂的圣堂是十二宮中的子宮。

祂是大地母神！

當然，這其中，程安沒有頌念任何一句戰神教會相應的禱詞。

也沒有念出他所知道的那幾句大地母神教會的專用禱告詞。

戰神是真實存在的，既然要做假禱告，最好的辦法，就是不要做任何涉及對方的行為。

程安相信，每天向戰神祈禱的人，數之不盡。

就是此時此刻，同一時間，向戰神祈禱的人數，恐怕也超過一萬個人。

而他，不夠虔誠，那么對方作為神明，憑什么來理睬關注他這個小蝦米？

摸魚，裝死，開擺！

每天那么多人想被神關注，都求不到。

只要我表現得足夠咸魚，那就肯定不會被關注！

“我對于您，連那可憐的、一點點的虔誠都沒有。”

“那么也請您自重，千萬千萬不要來關注我！請把您的關注，留給那些真正信仰您的家伙身上；”

“今天我來到這里，只是為了做點好事，真的，我不需要什么您的祝福！”

如果羅伊德知道程安現在在戰神教會的請愿池里做什么，恐怕能當場憤怒且恐懼到趴伏在地上顫抖。

隨著程安不斷的‘祈禱’，池水開始不斷晃動，晃動。

程安感覺到了，但這水剛才就“沸騰”了，此刻應該是因為圣水之中，通過不斷有信徒來祈禱所積攢的眾生愿力在消耗，所以會產生晃動。

十分鐘后。

“沒有異象顯現，沒有神降下神旨，沒有什么預言！

“看來，我應該是逃過一劫？”

“呵呵，我的理論沒錯，只要我足夠咸魚，神就懶得眷顧我。”

“只要祂別來眷顧我，又怎么能發現我就是那個瀆神者呢？”

程安微微放下了一直懸著的心。

自從被逼著進來神啟，他是一只提心吊膽，生怕下一刻頭頂上就有一尊神的虛影冒出來，發出浩浩蕩蕩的聲音說‘此人褻瀆了神，當處以火刑’。

見無異象，程安走了出來，清了清嗓子，裝模作樣地說道：“神父，我祈禱完了，請問，我神啟成功了嗎？”

羅伊德抬頭看了眼鐘擺，確認時間已經到了，便站起來，語氣柔和地安慰道：

“迷路的羔羊啊，你的虔誠已經被神所聽到了。

“回去繼續等待，或許再有不久，你就可以成為一名真正的神官！”

這話的意思就是你失敗了，快滾吧，或者下次帶著錢再來。

當然，羅伊德用的是委婉的說法。

每一位愿意花一千萬來神啟的信徒，都是他們教會最虔誠的支持者。

都是需要他們引領的迷路羔羊。

程安自然知道話里的意思，他內心頗為輕松，臉上卻帶著極其明顯的遺憾道：“知道了，神父，我……”

他話還沒說完，突然覺得水池又晃動了一下。

而且晃動的幅度很大。

“？”

羅伊德神父和程安兩人，同時抬頭望去。

壺嘴處，凝聚出來一片極其耀眼且燦爛的光輝。

那片光輝鋪成了一條天路，直接通向穹頂的戰神壁畫！

壁畫中，是較為模糊的，只畫出來基本身形的‘戰神’。

嘩啦！

那巨人似乎有睜開了雙眼，朝下方望了一眼。

一股毀天滅地，世界末日來臨般的氣息，彌漫出來。

程安的內心一下就被巨大的、難以抗拒的恐懼感所遮蓋。

他再也無法直視頭頂那片壁畫，直接雙腿一軟，不可遏制的跪在了地上！

他用雙手撐著，很艱難的才能讓自己不至于整個人都趴到地上去。

但也僅僅堅持了不到十秒鐘，隨后，程安就整個人成為一個大字型。

不知過了多久，這片強大的，仿佛可以掃滅宇宙的氣息，才漸漸平息。

整個請愿池的房間里，一片寂靜，仿佛剛才一切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程安艱難地活動了一下手指，然后是手腕，大腿。

剛剛才洗干凈的身體，已經被汗水浸濕。

他最后站了起來，略微閉上眼睛，發現自己腦海里已經多了幾道信息。

“……我得到了神的祝福，獲得了兩個能力；

“第一是，我的體質再次增強，奔跑速度，耐力，以及短時爆發速度，都得到了提升；”

“第二個能力是……我學會了技能【十字斬】，波及范圍身前三米，可用劍刃斬出巨大十字般的劍氣……”

程安控制自己的精神，往體內轉去。

一滴金燦燦的血液，正自發性的，在他血脈里游走，溫養肉身。

他可以自由控制這滴血液，因為它是屬于神的恩賜。

“……”

你媽的，我居然，神啟成功了？

我，一個瀆神者，神啟了？

戰神祝福我了？

程安抿了抿發干的嘴唇，望向了羅伊德神父。

“……”

你媽的，你的神啟，為什么，和別人不一樣？

羅伊德神父瞪大眼睛。

他也是身上神袍都被汗水濕透了，沉默無言的看著程安。

一時間，兩人誰都沒有說話。

這詭異的沉默，持續了至少超過一分鐘。

最后，羅伊德神父直了直腰，面不改色，絲毫沒有尷尬地說道：“恭喜，你得到了偉大存在的祝福！現在開始宣誓儀式，請跟我念！”

程安點了點頭。

羅伊德帶頭，程安一句一句跟著，兩人先后大聲朗讀道：

“我，初級神官，程安，在此宣誓！”

“永不背叛未宮，為戰神獻上忠誠！”

宣誓不多，只有短短兩句，忠誠便是一切。

隨后，羅伊德深吸一口氣，猛地咆哮起來：“銘記戰神教會宗旨教義！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程安心中一動，聽到這句話后，身體里的那滴來自神啟所得的神血，不自覺的開始發熱，仿佛只要他有所表示，就要釋放出威能，大幅度為他加持。

而精神海洋里的神血，則是一點反應也無。

……也就是說，這句教義蘊含著特殊力量，可以撬動體內神血，釋放威能？

托莉絲曾經施展過胸口拔刀的絕技，威力絕倫，她就有在釋放前，大聲喊出這句教義……

這句教義，類似于開啟技能的咒語，必須要念出來才可以釋放？或者念出來可以提升絕技的威力？

沒有時間想太多，還需要之后慢慢琢磨。

程安福至心靈，右拳捶在左胸口，跟隨神父的節奏，大聲喝道：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羅伊德神父笑容憨態可掬起來：“恭喜你，程安神官，接下來請跟我去前面正式登記，另外，你還需要選擇自己的駐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