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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七月初一

七月菱花浮水面,

初一雷鳴鬼門開!

民間傳說,七月初一聞雷聲,下雨,意味整個下半年,年運不佳,將是多災多難之年。

民間的七月,各個地方有不同的風俗習慣和禁忌,比較普遍雷同的,便是少走夜路,不要隨處大小便。

因為你不知道夜間走路,走著走著就碰到了誰?

因為你隨處大小便,說不定就灑在某個角落的誰?

據說,從初一開始,鬼門大開,各路鬼怪可以自由出入陰陽兩界,有仇的可以報仇,有恩的報恩,所以,時運不濟者,能不走夜路就不要走了。

但七月,卻是阿龍最期待的,因為他喜歡尋“鬼”。

只有在七月,才有更多的機會圓他的心愿。

小時候,他特別喜歡聽大人們講鬼故事,雖然聽到恐怖的地方,他會起雞皮疙瘩,晚上睡不著覺,做噩夢。

有次,父親在他千般糾纏之下,無奈帶他去了趟人們口中的鬼屋,青面獠牙的鬼怪沒有見到,只是見到了一大戶人家。

后來的人跟他說,那戶人家便是鬼魂,此后,就再沒有遇到了。

小時候那次經歷,并未嚇到他,他也逐漸模糊了那段記憶。

所以,幾乎每年的七月,他都要在晚上出來溜達,找尋真正使人害怕的鬼。

但他從未想過一個問題:萬一真遇到了,怎么辦?

六月三十,亥時。

夜。

入夜漸微涼,街上行人漸少。

很多人忙完了手頭的活兒,不想惹事的人,個個都早早返回溫柔鄉尋溫柔,去享受天倫之樂了。

小朋友更是早早就被父母關在門內,不讓其亂跑。

阿龍獨坐于拱橋中間的圍欄上,搖著腿,望著這夜色朦朧,也就開始想入非非。

入定時分,云層滾動。

陰風襲來,他不覺起了陣陣雞皮疙瘩,但臉上卻露出了欣喜之色。

因為他知道,即將子時。

今天的夜,或許真的有點不一樣。

原本晴朗,突又風云變幻,天空好似一下子,就被蓋住一層厚厚的被子。

阿龍跳下圍欄,只聽遠處傳來幾聲狗吠聲。

那狗聲叫的有些急促,緊接著,其它方向也有狗跟著附和吠叫,忽遠忽近。

這時,烏云密布的天空,卻像被捅開了一道口子,又宛如江河里冒出來一個漩渦,忽然就散開了。

寒意侵襲,陰風更甚。

橋下不顯波瀾的水面,驟然猶如一卷長布,上下波動,徐徐展開。

須臾之間,一切歸于平靜,狗也不叫了。

阿龍驚恐地環顧四周,心中突然浮出一個念頭:“是不是鬼門開了?”

鬼不是應該從地下來的嗎?怎么腳下絲毫沒有察覺異樣?

這時,天空掉下幾滴雨水……

就下了那么幾滴,停了。

街上已經沒人,只聞打更聲:“咚,咚咚……”響。

七月初一,子時。

“喵,喵……”。

忽聞貓叫入耳來,仿如嬰兒聲。

有道是子時聞貓啼,靈魂出竅來。

阿龍的眸子忽然發亮,驚喜萬分。

街燈昏暗,空無一人的街道,一條影子被拉得好長,一只白貓隨著影子緩緩而走。

漸漸被拉長的影子,讓人分不清究竟是人的還是貓的,抑或是某個魂靈的。

阿龍又驚又喜地跟了過去……

轉過一條街,影子不見了,貓也不見了。

驀地,“砰”的一聲,一只血肉模糊,似乎已被掏空內臟的貓的尸體,摔在了阿龍面前。

“那不就是那只白貓嗎?”他心頭一震,下意識的急退一步,同時一股寒意,從腳底下直往上冒,連毛發都豎直了。

是誰這么狠心,連只貓都不放過?

這時,他看見一個人在前面的小巷子里,神色慌張地跳了出來,又躥進對面巷子去了。

他沒有多想,瞬即飛步跟了過去。

前面的人好像發現有人跟蹤,突然停下腳步,回頭瞥了一眼。

但見此人臉色蒼白,眼里血絲密布,他咧嘴一笑,露出滿口黃牙,隨即一溜煙就不見了。

阿龍還沒有回過神來,就聽見了聲聲回魂鈴鐺響。

鈴聲回蕩在這寂靜的深夜,聽來有種詭異的感受,緊接著,前面走來了一支奔喪的隊伍。

一只純黑木棺,四個壯漢抬著,后面跟著十來個身披麻布孝服的老小,個個神色僵硬,目光呆滯。

他連忙靠邊回避。

“聽說這家人的媳婦是死的真冤,第一天嫁過去,第三天就上吊自殺了。”

不知什么時候,他的身邊,站著一個人。

此人素色長袍,干凈整潔,臉色微白,懷抱一只似兔非兔,似鼠非鼠的動物,不時地又輕輕撫摸著它,小動物在他懷里,溫順而可愛。

阿龍忍不住問道:“她為什么要上吊?”

這人道:“她的家婆懷疑她偷吃家里的母雞,叫兒子寫了一封休書,要把她趕出家門,不料,她自己想不開了。”

阿龍嘆了口氣,說道:“那是不是她偷吃的?”

“其實并沒有,是她的家婆給那只母雞換了個下蛋的地方,她家婆自己忘了,找不著而已!”這人道。

“那她真是冤枉了。”阿龍嘆氣道。

這人又淡淡道:“這家人怕有人問起,趕著晚上偷偷送出去埋了。”

阿龍又忍不住問道:“那她娘家人呢,不追問?”

這人道:“娘家人至今未知此事。”

這時,奔喪的隊伍已經越來越遠,慢慢地消失了。

“唉!就一只母雞,還頂不過一條人命。”阿龍不禁一聲唏噓。

“人活在這世上,有時候人命還真不如一只螻蟻。”這人沿著街緩緩走著。

他步履輕盈,緩慢而有節奏,身上透露出一種不可高攀的氣質!

“此人一定是個紈绔子弟,要不然也不會養著一只寵物。”阿龍心想。

街上死寂,毫無生機,有個人陪著說說話也好。

阿龍問道:“你怎么這么晚了,還出來呢?”

這人冷冷一笑:“你不也一樣?”

阿龍道:“我是閑著無聊,睡也睡不著,就四處瞎逛唄。”

這人道:“初一了,大家都早早在家里睡覺,你就不怕遇見鬼嗎?”

阿龍笑道:“鬼?要是真能遇見就好了!”

這人不禁回頭看了他一眼,不解的道:“哦!為什么好?”

阿龍說道:“世上哪有鬼啊?我活了二十來歲,連個鬼影都沒見過。”

這人嘴角一揚,冷冷說道:“你真不怕?”

阿龍拍著胸脯說道:“我阿龍,行的端坐的正,做事問心無愧,鬼跟我無冤無仇的,他也不會對我怎么樣。”

這人道:“看來你還是一個正人君子。”

阿龍哈哈一笑,自豪的道:“這還真被你說著了。”

他又道:“你呢?你怕鬼嗎?”

這人淡淡道:“我也跟你一樣,跟鬼無冤無仇,怕它干啥?”

前面有一個路邊攤,賣的是油條豆漿,油條,豆漿香氣撲鼻,甚是撩人口水。

擺攤的是一個老者,這么晚了,他為何還未收攤?

這人忽然停下來,在攤檔提供的長板凳上坐了下來,說道:“老板,來三碗豆漿,四根油條。”

“三碗?”老者舉起三支手指問。

“一碗給我這個朋友。”這人淡淡道。

阿龍微笑著,也跟著坐了過去,他心想,這人倒是挺大方的,一下子就把他當朋友了,既然這樣,我也不客氣了,便大大方方的抓起油條吃了起來。

只是想不明白,這人為什么要點三碗豆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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