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末時有了露西懷孕的消息,元旦節即將來臨之時我和魏凱一起被文森特堵在了回生物工程研究院的路上。這次外出完全是意外,魏凱的妻子小趙突發闌尾炎被送去了醫院,我和楊群去探望,誰知文森特陪著妹妹來做產檢,魏凱送我們出來,兩撥人就這樣碰上了。
楊群不認識文森特,文森特卻是認識魏凱的,并且據魏凱說文森特一直都有聯系他詢問我的事情,這下終于是被他逮到了。
我下意識的躲到楊群身后,小聲道:“那是我丈夫,擋住我。”
楊群聞言立刻站直了身軀,把我擋得嚴嚴實實的。
我不敢偷看文森特,怕被他看到我眼中的思念,只能躲在楊群身后聽著他和魏凱說話。
“露西,你去那邊坐著等我一下。”
“瑞瑪斯曼先生,好久不見。”
“魏凱,你為什么一直躲著我,電話也不接,微信也不回,我問你的事你總是顧左右而言它,今天你不回答清楚我是不會讓你走的。”文森特的語氣有些著急。
“我說了我有保密協議,不能回答你任何問題,你的問題也沒有任何意義。”
“我和琴生活了這么長時間,我知道她的那些異常,我愛她,你只要告訴我她是不是還活著?”
楊群偏過頭小聲對我道:“你老公還挺細心的。”
“一起生活了八年多,是個傻子都能看出些破綻,”我小聲道,“只是怕他猜到太多了。”
“馳小子中秋節從部隊回來后告訴我和小弘,他見到一個神情很像琴的人,但是她和琴長得又完全不一樣,他去問上級那個人的來歷,卻是保密的,而且我年初出車禍時我好像的確看到她了我猜到你們肯定是參與什么保密工程,我只要你告訴我她是不是還活著?”
文森特的聲音已經很大了,醫院人來人往引得人頻頻側目。
楊群環視了四周一圈,低聲說:“不行,這里人太多了,我去幫魏凱。”
我想了想,一咬牙先楊群一步擋在了魏凱面前,直視文森特的眼睛,盡量平靜的說:“她的確死了,她死前給我打電話了。”
魏凱和楊群皆是一驚,但現在若是再把我往身后拉就太過刻意了,而我的余光看見楊群的右手已經在往后腰移了,我知道他們的工作都是監視我,一旦不聽話就地擊殺。
“你又是誰?”文森特皺眉問道。
“我叫薛靖,是藍敬林最好的朋友,她自殺前給我打了電話,她很早以前就有心理問題一直沒治好,早就活不下去了。”我悄悄握緊了手心,指甲掐著皮肉迫使我壯著膽子看向文森特。
文森特眼神游移了一刻,但馬上又回過神來反駁:“我不信,你拿出證據來,而且我都沒見過你,你怎么就成了琴最好的朋友?”
“你們本打算到奧厄齊度蜜月,要找個有秋千的小院子住一段時間,她也選好了婚禮上蛋糕的款式打算自己做,是一個城堡形狀的翻糖蛋糕。琴自殺前告訴我她已經撐不下去了,藍敬元的死她很愧疚,她沒有臉面對家里的人,并且她也不確定你知道了她的過去還會不會愛她。琴內心一直很痛苦,所以她決定自殺。”
“她的過去?”文森特喃喃著,整個人都呆愣住了,他沒辦法反駁我,因為我說的都是只有我和他知道的事。
身后魏凱默默抓住了我的手腕,我該多謝他的牽制,不然看著文森特在我面前落淚我真的會忍不住沖過去抱住他。
“琴,不管你過去未來是什么樣子我都會一直愛著你的,”文森特眼神已經有些不正常了,身形也晃晃悠悠的,“一定是我不夠愛你,所以你才會不相信我……”
“你一直追問琴過去的事,這讓她更痛苦更矛盾,所以她才會承受不住,自殺了。”我嘴上說著最惡意的話,但心已經痛到滴血,可只有這樣,我才能斷了文森特的念想,他一個外國人猜想一個大國的秘密工程實在太危險。
文森特已經淚流滿面,連鼻頭都哭紅了,淚水劃過白皙的臉頰留下一行晶瑩:“她……她和你說了什么?”
我緩緩低垂了眼眸,不去面對我心愛之人的痛苦:“她說她堅持不住了,她不想你們再為她傷心,好好活著就是最好的。”
“我們該走了。”魏凱把我往身后一拉,對文森特道。
文森特好似還要說什么,但最后只是化作了一行清淚,獨自咽下苦楚。
眼見我們要走,文森特卻又突然爆發出一股力量,猛然抓住魏凱的手臂,壓低了聲音道:“你們究竟在搞什么鬼?”
魏凱眉頭皺起,臉色也冷了下來:“你妻子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保護你們,不要去追問一些不該你知道的東西。”
那天之后我便被禁止外出,魏凱請了假去照顧小趙,楊群便整天跟著我。而“黑天鵝計劃”在“通天塔計劃”有了進展后也打算換個思路研究,不再執著于尋找強化劑內基因的本源,而是打算從那個胚胎下手。
我依舊是一次都沒有去看過那個東西,這期間杜秀也來找我聊過,她似乎想做什么人性實驗,想看看我是否還有和正常人一樣的感情,可惜沒經歷過戰爭的人是不懂那種復雜的感情,我的道德觀在我成為藍林的那一刻便已崩塌,是家人的愛掛著我沒徹底掉入深淵,而實驗室里的那個胚胎顯然不在我的家人行列中。
杜秀的這個行為讓我更不想去關注“通天塔計劃”便整日待在生物工程研究院,一晃又是一年元旦,我悄悄從研究院跑出來去看藍耐恕,距離上一次我去看他已經過了很久了。
月色正濃時,我悄悄翻窗進入家里,此刻家里的燈已經全關了,人應該都睡了,我輕輕邁入客廳,見藍敬弘的樂高搭了一半放在茶幾上,吧臺里我的杯子還放在透明櫥柜里,這個家還是我熟悉的樣子。
我上了二樓,悄悄推開藍耐恕的臥室門,見他已經熟睡,替他掖了掖被子,輕輕拂去他眉間的愁緒,只是看著他熟睡,我心里就踏實了不少,可是我不能久留,只坐了五六分鐘便走了。可當我下到客廳時,卻見文森特身披一件外套坐在客廳里,顯然是在等我。
這是在我意料之外的,這個點他明明應該睡了才對,就算是起夜也不該到一樓客廳來。
“看來你的情報有些滯后了,不知道家里裝了攝像頭吧,一旦有陌生人就會發消息到手機上,他們睡得熟沒聽到,我聽到了。”文森特晃晃自己的手機,臉上全是警惕。
我暗嘆自己怎么總會陰溝里翻船,在我正絞盡腦汁想借口時,文森特從沙發上站起來,朝我悠悠走來:“上次見面,你說你是琴的朋友,但你為什么要半夜來我家,還偷偷的去看我伯伯?”
我有些心虛的別過臉去,給自己找補:“我和敬林是同一種人,我們來自同一個地位,我只是受她所托,來看望她的家人。”
文森特扯出一抹冷笑,上下打量我一番:“我第一次看你就覺得你不是好人,魏凱維護你的意圖太明顯了,你自己說的身份沒有任何說服力,如果琴真的有一個無話不說的好友,她不可能不和我提起,你在撒謊。”
我輕笑一聲,抬手輕輕把衣服左領子扯開,因為我已經不怕嚴寒,即使是冬天穿得也不厚實,衣領很輕松就被扯開,左肩一朵黑色的蝴蝶蘭。
“你是不是一直以為這個圖案只是一個紋身,這其實是我們的標記,是我們這種人的標記,我和琴都是被打上標記的人,我們擁有著相同的過去。所以我才這么關注她的家人,所以我才會是魏凱的同事,所以我才會在她自殺前接到她的電話。”
文森特的臉色在看到我肩膀上黑色蝴蝶蘭的一瞬間得慘白,隨著我的話他的臉色變得越來越難看,碧色的雙眼在暖色的燈光下閃著晦暗不明的光。
“你和她是同一種人?”文森特皺眉問道。
我一邊整理自己的衣領一邊低聲道:“你和她同床共枕這么多年,應該也有發現她和其他人不同吧,比如她較低的體溫,超人的體力,和不小心受傷時馬上就會恢復,還要我說更多嗎?”
“那你們是做什么?你們到底是什么身份?”
“這就是我要告誡你的,不要好奇,不要調查,我們參與的是國家保密工程,這不是你一個外國人可以過問的。”
文森特眉頭輕輕蹙起,臉色有些發白,單薄的身影搖搖晃晃的似乎要站不穩:“那琴還活著嗎?”
我沒有點頭也沒有否認,只是看了他一眼便別過眼去。
文森特表情有些古怪,似是惱怒,似是猜忌,但片刻后又變回了平靜,他喉頭滾動了一番,攏了攏身上的衣服,道:“我知道了,能給我你的聯系方式嗎?”
我直接轉身就走,今晚被他逮到已經是意外了,不能再節外生枝了。
可見我要走,文森特一個箭步上來擋在我面前,道:“下個月除夕見一面吧,我有些關于琴的事想問你。”
我看著文森特的眼睛,那抹綠色是我此生無法個設備的,也許是太壓抑了渴望點溫暖,也許是太寂寞了渴望一點陪伴,我鬼使神差的點頭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