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萬里剛剛擊殺了在臨南頂頂有名的第三高手費龍,這群酒囊飯袋哪里敢真的去追?
于是任憑捕頭說破了嘴皮子跟他們強調無論如何都要抓住萬里,他們卻也都只是磨洋工,不肯真出力。
但也有一個人例外,他就是李昌明李捕快。
李捕快的實力本就遠超費龍,是鎮里明面上唯二修煉功訣法到二層的武者,自然不怕危險。
他當了十幾年捕快,經驗十分老道,再加上萬里又沒什么反偵察的經驗,一路順著萬里留下的蹤跡很順利地追了過去。
就這樣,李捕快在臨南縣外一個樹林里追到了萬里。
兩人面對著面,萬里由于體力有些不支,忍不住率先開口胡謅:“李捕快,你若要抓我,我絕不反抗,但希望您明察,我出手完全是迫不得已。”
“李某可不是來抓你的,只是來瞻仰一下行俠仗義的英雄風彩。嗯?我們是不是早上見過?”
原來這李捕快本就是正直之人,一直對鮑府一干人群頗有微詞,甚至私下調查到一些他們為非作歹的線索,只是沒有找到實證罷了。
正因如此,他才對萬里起了興趣,一路追了過來。
“李捕快,今早在正陽客棧,您來查鮑府刺客時,我們見過的。”萬里見李捕快沒有敵意,趕忙回答到。
“哦,我對你倆有印象。”李捕快笑著說,他的笑容與他臉上剛毅的線條卻并不違和。
“你們倆都是武者,并且剛進我臨南縣,鮑府就被人行刺,讓我很難不多想啊,哈哈哈哈。”李捕快繼續笑道。
原來那鮑天華并不信任官府,更不能讓官府知道自己修為的事兒,所以昨晚行刺的事兒,對官府隱瞞了許多。
因此李捕快只知道有個煉氣一層的狂徒夜刺鮑天華,全然不知還有個凝神武者的事兒。
“那就多謝李捕快法外開恩了。”萬里謝到。
李捕快見萬里如此老實,忍不住調侃道:“你手段確實稚嫩了些,此時你心照不宣的打個哈哈就好;否則如果我不是好人,而是故意詐你的話,你豈不是落了口實?”
“在下確實初入江湖,多謝李捕快教誨。”萬里卻也沒有避諱,而是直接感謝李捕快。
可能是因為李捕快的聲音有一種奇怪地親和力,讓人不會太抗拒。
“你應該是什么名門正派的弟子來此歷練考核,而那個小姑娘應該就是你的考官吧?”李捕快又笑著說到。
“嗯,正是如此。”萬里自然不想什么都讓李捕快知道,于是就打算順著他的話說。
“不,我覺得不是。”李捕快卻一臉玩味地笑道:“你一個江湖菜鳥,被我直接說破身份,怎么著也應該有點驚訝的表情才對,而你剛才卻眼睛都不眨地承認下來了,說明我剛才的猜測是不正確的。”
“嗯...那你到底是什么人呢?”李捕快歪了歪頭,目光犀利地盯著萬里,似笑非笑地問道。
萬里有些受不了他這如刀般的目光,別過頭去,恨恨地說到:“我們是官府密探,收到消息來調查鮑天華的。”
“那你的令牌呢?”李捕快收起笑意,目光灼灼地看著萬里。
“在她那里。”萬里坦然地看著李捕快。
李昌明又死死地盯著萬里看了一會兒,這才徹底笑了出來,這笑容似乎帶著些如釋重負:“這回看來你應該沒有騙我,不過你昨天直接去行刺鮑天華,是不是草率了點?”
萬里只好解釋:“我們之前得到消息,說鮑天華沒有武功,只有一個林三刀貼身守護,因此才決定兵行險著,擒賊擒王。”
“等等,你的意思是鮑天華是有武功的?”李昌明有些驚奇。
“怎么,您不知道?”萬里也有一些意外。
“這老家伙,藏得好深,難怪我之前查的如此艱難。”李昌明眼神明滅不定。
“不知李捕快在此公干多年,可否察覺到鮑家有什么異常?”萬里看他似乎知道些什么,就趕緊問道。
說到這里,李昌明表情也變得嚴肅起來:“不瞞這位密探,其實我已經暗中調查鮑天華多年了。”
萬里精神一振,問道:“那你調查到什么線索嗎?”
李捕快也不含糊,直接將他知道的都娓娓道來:“這一切,都要從鮑天華的發家經歷說起。”
“這鮑天華也算是個商業奇才,大概二十年前,他就在家鄉靠著賣布賺了一大筆錢。”
“他的家鄉只是一個小鎮子,鮑天華很有報復,自然不想一輩子就困在這小小的鎮子里,于是他就帶著他的發小林三刀來到了臨南縣。”
“他的才能確實非凡,一開始,他在臨南縣也是順風順水,一路做大。”
“僅僅三兩年,整個臨南的絲綢布料就基本都被他一人壟斷。”
“這時,他的野心也開始漸漸膨脹,又制定了一系列計劃,想要將手伸向別的行業。”
“但是不知道為什么,其他各業的商鋪卻提前得到了消息,就在鮑天華新店開張的同時,他們不約而同地降價擠兌鮑天華。”
“就這樣,鮑天華的生意遭受了重創,從此一蹶不振,還欠了不少外債,日子過得十分艱難,甚至一度連飯都快吃不上了。”
“不至于吧。”萬里有些難以置信,這做個生意,居然還會如此危險。
“怎么不會?他一開始自信滿滿,自以為自己一定會成功,所以也沒給自己留后手。”
“當時他十分落魄,原來那些狐朋狗友、成群妻妾也都散的七七八八,只有林三刀一人還不離不棄,也正是因為林三刀,他才能保住一條性命。”
“林三刀保住他的性命?”萬里擰著眉,有些費解。
“是的,那些大壟斷商戶可不是易與之輩,他們的壟斷范圍可不僅僅是這小小臨南,甚至都不僅僅是這中州四域。”
“他們的勢力極其強大,關系網四通八達,想找個把人偷襲鮑天華實在是太簡單了。”
“原來如此。”萬里暗自心驚。
“有一次他們不知從哪找來十幾個武者暗殺鮑天華,林三刀拼了老命,這才保住鮑天華性命;而他自己,卻身負重傷,當時縣里的醫師都說他絕無生還希望。”
“然后呢?”萬里聽的有些入了神。
“不知道。”李捕快嘆了口氣。
“不知道?”萬里愕然。
“是的,這接下來的一部分無論我怎么查,也沒有查明白是怎么回事兒。”李捕快也遺憾地搖了搖頭,
“只知道接下來的鮑天華不知怎么就緩了過來,很快就還清了外債,林三刀也救了回來。”
“然而他這次卻并沒有再對那些大壟斷行業出手,只是默默把臨南其他的小產業歸于己下,最后就成了現在這樣。”
“就只有這些了嗎?”萬里聽完了李捕快的話,卻覺得有點失望,基本沒有得到什么特別有用的線索。
不過幸好李捕快還有些話說:“當然不是,他東山再起的時間節點和另一件怪事兒發生的時間節點有驚人的重合!”
“什么怪事兒?”萬里問。
“就是人口失蹤情況的變化。”李捕快說到這里,臉色有些陰沉。
“在他東山再起之前,人口失蹤的案子倒也不是沒有,但是絕沒有這么多;并且失蹤的多是一些鄉野閑漢或是一些妙齡少女。”
“而在他再起之后,失蹤的案子一下子翻了一兩倍。最奇怪的是,失蹤的人里邊,孩童的比例越來越高。”
“孩童又干不了什么活,養大他們花費也大,這孩童按理來說應該沒有人會買的,這是個很不尋常的事兒。”
“因此我斷定,鮑天華很有可能拐賣這些孩童,進行了不可告人的交易,這才東山再起的。”
“這些官府和百姓都沒有察覺嗎?”萬里心底涌起一絲不平之氣。
李捕快冷笑一聲,回答道:“官府早就被鮑天華收買了,壓根就不管這些事兒,我一開始調查到一些線索,還被革了職,只能像現在這樣偷偷調查。”
“至于這周邊百姓,唉。”李捕快無不痛心地嘆了口氣。
“依照他們的能力,又能找到什么呢。鮑天華做事滴水不漏,并且很少在臨南本地作案,其他鎮上的丟了人,絕大多數沒能力調查,就那樣不了了之了。現如今還在尋人的,連個小小的尋子客棧都住不滿。”
“即便是我,也被林三刀處處壓制。雖然我也不會怕了他,但也無法隨意地調查此事了。”李捕快說到這里,表情有點落寞。
“我這些年一直偷偷給市里寫信求援,終于等到了你們兩個。”說到這里,李捕快才又露出笑意。
“可惜我們這邊也只查到鮑天華參與了人口買賣,卻也沒有實質性證據。”萬里嘆了口氣。
“果真如此?”李捕快聽到這話,有些激動起來。
萬里就把周龍的事大致講給了李昌明。
“真是這樣,真是這樣!鮑天華這個畜生!”李昌明說這話時牙都快咬碎了。
“他還親自出資創立了尋子客棧,估計他每天都會看著那些尋親的人,然后暗自取笑他們!”李昌明氣的一拳打在旁邊一棵樹上,樹上登時出現了一個碗口大的拳印。
萬里也不知道如何安慰他,二人沉默了一會。
還是李捕快先平復了心中怒火,開口說道:“萬密探,您剛才出手打了齊晨、殺了費龍,卻恐怕要連累您的上級。”
“唉,還請您幫忙照應一下,如果可以的話盡量與她通個氣兒。”萬里此時也只能央求李昌明。
“這是自然,不過你剛才出手被那么多人看到,估計鮑天華能猜得到你是那個刺客了。”李捕快提醒萬里。
“您就讓陳悅姐一口咬死她是在來這里的途中碰到我,然后雇我做他護衛的。”萬里只好出此下策。
“看來你果然是個菜鳥,做事之前都不考慮周全的嗎?等咱們抓了鮑天華,我給你一本我自己總結的《神捕指南》當禮物,你好好學學吧,哈哈哈。”李昌明有些開心地笑道。
“你快走吧,有消息我們再聯系。”萬里只當作沒有聽到,就與李昌明道了別。
“那就再會。”李昌明抱拳,轉身離開了,他離去的腳步莫名的有些輕快。
萬里看著李昌明離去的背影,心中有一些唏噓,感嘆了一句:“這官府竟是如此的冷漠,就如此放任甚至庇護像鮑天華這樣的人魚肉百姓,只讓還以為中州是塊樂土,沒想到這里也是個吃人的地方。”
然后萬里抬頭遠眺臨南縣城,心中暗道:現在我就得想想怎么回臨南縣了。
欸,我怎么突然這么困?
萬里想著想著,腦袋突然昏昏沉沉,眼皮就如同上早八課的我們,仿佛是有膠水進了眼,萬里拼了命想睜開眼,可最終只是眨了幾下眼皮,就躺在地上,睡了過去。
......
不知過了多久,萬里終于從睡夢中悠悠轉醒。
我這是在哪里?萬里緩緩睜開眼,卻發現自己似乎正躺在山洞里,面前燒著一團篝火,篝火上烤著一直被料理好的兔子,這兔子厚實肥美,表皮被烤的锃光油亮,還有幾滴油順著兔子皮滴到篝火里,發出刺啦的聲響。
萬里肚子咕嚕一響,口水也一下子從嘴角流了出來。
這時突然有一個聲音在火堆邊響起:“小老弟,你終于醒了。”
萬里心中一驚,抬頭一看,那人就坐在火堆旁烤著兔子,可不知道為什么,自己剛才卻下意識地忽略了他。
此人個子不高,身材瘦小,自己總覺得在哪見過他。
“你不是之前被我們救下來的那只猴精?”萬里突然想起他來,驚喜地說到。
這個人不正是萬里陳悅在周龍那里救下來的一個人嗎?還是他與唐初交談,才讓萬里知道唐初來自臨南,然后唐初把他倆帶到了臨南縣。
“你叫我什么?”那人停下了手里的動作,瞪大了眼睛看著萬里。
“沒……沒什么。你的聲音也好熟悉,我靠,不就是你昨天晚上殺了楊三兒,救了我一命嗎?”萬里自知說錯了話,趕緊轉移話題。
“你小子還知道是老子救了你的命,你就是這么稱呼你救命恩人的?”那人瞪著眼兒,好像還在生氣。
“這位前輩,著實抱歉,在下口不擇言,沖撞了前輩。”萬里見他不依不饒,立刻抱拳認錯。
“這還差不多。不過今天上午,我好像聽到你對官府頗有微詞啊?”那人瞇著眼,笑問萬里。
“當官不為民做主,這樣的官府,我抱怨兩句都算輕的!”萬里哼了一聲。
“唉,官府現在也是沒有辦法,現在我們荒域內憂外患,千瘡百孔,你也要理解一下。”那人嘆息。
萬里縱使不理解官府,但也不好反駁他,只好說到:“理解理解,敢問前輩是何方神圣?”
“別叫我前輩,我也就比你大個三五歲,我叫張吉辰,這塊牌子能證明我的身份。”張吉辰說罷,就把一塊牌子扔到萬里面前。
萬里撿起牌子一看,只見這銀牌上用黃金鑲著兩個大字:逐日。
“您是逐日密探?”萬里吃了一驚。
這令牌的含義,萬里還是從陳悅那里知道的。
像陳悅那個銅牌銀字的令牌,就象征著她的身份是官府的“追月”密探;而這人的令牌,則說明這人的身份是比陳悅更高一級的“逐日”密探。
“正是,我才是被上面派下來調查臨南附近人口失蹤案的密探。”張吉辰戲謔地看著萬里,回答道。
“那您是什么時候盯上鮑天華的?”萬里驚喜地問到。
“我其實也是剛來這里沒多久,先來這里暗中調查了一陣,最后查到了剛從這里出去單干的周龍,所以我又去了定南鎮。”
萬里聽了,忍不住吐槽了一句:“這周龍真夠倒霉的,被這么多人盯上……”
沒想到張吉辰聽了這話,卻嘿嘿怪笑起來:“我覺得你更倒霉啊,剛一到定南就讓周龍給綁了。”
“那都怪那個偷我東西的無恥小賊!”萬里一想起這事兒,就不由得咬牙切齒。
“你說的無名小賊是這樣的嗎?”只見張吉辰往臉上一抹,瞬間就變作一個花臉小姑娘,然后清脆地說到:“哥哥,能給我點吃的嗎?”
萬里被他這一手驚得目瞪口呆,當下不知道要說些什么。
張吉辰又在臉上一抹,變回原樣,哈哈大笑道:“怎么樣,小老弟,沒想到吧?哈哈哈哈。”
萬里有些呆滯地說:“那我的金銀和獸齒?”
“都在這兒呢!”張吉辰笑嘻嘻地從袖子里掏出一個包裹,然后麻利地解開,萬里丟失的東西果然都靜靜地躺在里面。
“我好想殺了你。”萬里看著自己的東西,喃喃地說到。
“行了行了,東西還給你還不行嗎。我當時也是需要一個人來探查到周龍藏人的地方,所以才委屈了你。再說了,你當時還噴了我一臉口水,我都沒說什么呢。”張吉辰一臉我都不在乎,你在乎什么的表情。
萬里勉強擠出個笑容,拿過包裹說到:“多,多謝張兄。”
收起包裹后,萬里又問到:“張兄為何不早點現身呢,這樣我們調查鮑天華會輕松很多啊。”
張吉辰先把烤好的兔子肉分給萬里一份,這才說道:“這都是因為你那個小相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