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伯，咱們就不能進去等嗎，您非在這門口也沒什么用不是？”

山承德倚在門框上，打著哈欠，已經換了一身干凈衣裳，甚至臉上的細小裂痕已經消失不見，但臉上的疲態依舊，有氣無力地說道。

許伯站在門口，眼睛一直盯著遠處，眼睛中布滿血絲。

“這不，這雨兩個時辰前就停了，很快就會回來的，您就別擔心了。”

“那不行，我得在這等著。”許伯很是執拗，只是不時撇一下周圍的屋子，眼神中帶著一點恐懼的味道。

當晨光播撒，東方升起紅暈。

上一刻死寂一般的村子中，竟是響起了悉悉索索的動靜，將山承德嚇了一跳，但許老伯卻是松了口氣。

村子中各處的房屋被打開，炊煙升起，孩童嬉戲，村中的人也開始繁忙起來，整個村子如同桃源一般。

“這……這……什么情況？”山承德心臟跳得厲害，昨晚明明沒有這些人！

這時，一位住得近的鄰居正打開房門，朝著這邊一笑。

“早啊，許伯，大清早您這是？”

“啊，我在等紅霞呢，這小妮子一直沒回來，我等等她。”

“好，您放心，紅霞那么厲害，肯定會平安的。”

兩人之間平靜對話，但山承德的心中卻是如遭重擊，這張臉好像是在哪里看過？一時之間竟然想不起來……

就在他思考間，就見村子遠處，慢慢走來兩道身影，正是寧云歌，在其身后，則是跟著一個妖艷的女子。

這女子雖是農家婦人打扮，但那張臉上雙眉細長，美艷如勾，雙頰帶著紅暈。

與此同時，許伯也是看到兩人，連忙靠上前來。

“爹，我回來了。”那被叫做紅霞的女人開口，上前拉住許伯的手，似是撒嬌一般的晃了晃，“爹，昨晚下雨，沒打到獵物，而且我好餓”。

“哎，沒事就好啊，你可讓我擔心死了。”許伯開口，也是終于如釋重負，露出一個笑容，“至于獵物打不到不要緊，爹現在就去給你做飯吃。”

說罷，又向著寧云歌道謝。

“快快快，都進屋子，我去把家里的臘肉拿出來，好好感謝一下二位。”

就在許伯拉著紅霞進到屋子，山承德這才像是一只受驚的兔子，慌忙走到寧云歌身前。

“公子，這是怎么回事，”說著，他還用手指了指村子中的人們，“這些人……是從哪里來的？不會是鬼吧……”

“哦，你看錯了吧？那里有人？”寧云歌看到他這副樣子，也不免打趣道。

“這……這，公子您看不到？”山承德一瞬間，就流下汗來。

“騙你的……不過……”說著，寧云歌向著他額頭一拍，一股靈氣順著他的手進入山承德腦海，使得他整個人渾身一震，再睜開眼睛時，這村子里哪里還有人煙，依舊只有殘垣斷壁。

還不待他發問，卻聽寧云歌又補充道，“好了，這些都是幻境，不過，這場戲，我們得演下去。”

如此，也不管目瞪口呆的山承德，也跟著兩人進到屋子。

而山承德則是消化了好一陣，也跟著進來。

但在屋子中，除了寧云歌與許伯之外并無第三個人，只有一只奄奄一息的焦黑的狐貍，正被寧云歌抱在懷中。

“快，去幫許伯搭把手啊……”

“啊？哦，好，許伯，我來幫你。”正看得愣神，寧云歌的聲音傳來，只好順著公子的意思，去幫著許伯做飯。

許久，他才明悟過來。

這一切，都是公子懷中的那只狐貍做的，它制造了幻境，并且每天如此，讓許伯生活在一場夢境中……

所以這一切是為什么？

許伯口中的女兒便是這只狐貍了……但即便如此，那屋子墻角下，藏著的血肉……

山承德打了個冷顫，但也回憶起了什么。

剛剛那位對許伯打招呼的人，那副面孔，自己在那堆血肉中看到過，那是一顆頭顱……

想到這里，他看著寧云歌以及被抱在懷中的狐貍，心中沉到了谷底，拼命壓抑著心中逃跑的沖動。

不消片刻，兩人便把飯菜做好，幾人圍在桌旁，寧云歌將那只狐貍放在空位上，在其前面已經盛了一碗米飯。

許伯的臉上帶著笑，在慶幸著自己女兒平安無事，而寧云歌心中則有些唏噓。

“來來來，都嘗嘗看，這可是老漢的獨門手藝。”說罷，夾起肉片放在紅霞碗里。

狐貍強撐著爬起。吞下肉片，卻沒有力氣咀嚼，只留在嘴中不舍得咽下……

而許老漢眼中的紅霞則是歡喜的將肉片吃掉。

一時之間，飯桌上充滿歡聲笑語，就連寧云歌也調笑幾句，不時聽著老人說著他年輕時的故事……

“我和你們說啊，別看老漢現在老了，年輕時也是一個俊小伙，紅霞能長這么漂亮也是隨我，雖然我家紅霞有些木訥，但追求她的小伙子在村里可排著隊哩。”

“爹，你可別瞎說，我還小哩，我要一輩子都陪著爹。”

……

……

眾人歡聲笑語間，吃了飯菜。

或是因為昨夜一夜未眠，許伯這才在眾人的攙扶下，回到床上緩緩睡了過去。

一時之間，整個房間內陷入寂靜，而村子中的人群也早已消失不見。

“這位公子，小狐還有一個請求，不知可否應允，”紅霞氣若游絲，本身受重傷，如今又耗費妖力構建幻境。

“好，你說。”

“請在我死后，將我埋在后山巨石之下，那里曾是我與爹爹相遇的地方。”

“好。”頓了頓，寧云歌又問道，“那你可否回答我一個問題。”

“你屋子中的那些尸體血肉，是否是你所為。”

“是小狐所為，”紅霞回道。

如此這般，紅狐便將事情始末娓娓道來。

幾年之前，許老伯的女兒紅霞上山后，毫無蹤跡，于是他便每天上山去尋，但是卻毫無蹤跡。

而那時，紅狐不是過一位剛剛開啟靈智的小妖，在山中中了陷阱，但許老伯無意之間發現了她，將她帶回村中。

治了傷，原本她想要離開，卻在村中無意之間聽聞到了許老伯的女兒失蹤的真相。

原是因紅霞生得漂亮，村中的幾位漢子趁她去山上打獵之際，犯下獸形，而在這個過程中，紅霞不堪受辱，撞死在巨石之上。

而那三四個漢字卻毫無畏懼，在村中說到此事時也是毫無悔意。

但即便如此，因許老伯是后來搬來的緣故，村子中眾人一起隱瞞，每日看著他山上尋女。

紅狐知道事情緣由，便托夢告訴許老伯真相，但卻因此，引得更為不幸。

當許老伯雙目泛紅的找到兇手討要真相時，卻被眾人打了一頓，甚至污蔑紅霞主動勾引，如此這般，眾口鑠金之下許老伯再也受不了刺激，從而變得瘋癲……

于是紅狐便將整個村子屠了個干凈，順便將自己的樣子化作紅霞。

再后來，也將村中人幻化，使得許老伯忘了心中傷痛……

但實力低微，卻整日維持幻境，使得它不得不動用本源妖丹，若不是有黑虎替它擋了一擊天雷。恐怕今日也回不來。

但即便如此，恐怕紅狐也會身死道消……

明白了事情原委，寧云歌也說不出話來……不知這是對還是錯。

“有時，人心更為可怕……”山承德適時說道，也是唏噓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