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是在第二天早上起來時打開店門，她打開門的時候，一張張白紙飄落在地面上。

紙片上，是有關于明月的一張張照片。

這些照片上，擺滿了她的不堪，還有過往。

從出事到和溫寒生日常之間的所有，就這么被白紙復印著，像雪花一樣地飄落在明月的面前。

明月慌了。

她瘋狂的將這些紙撿起來，可是，這些紙像是撿不完一樣。

明月一邊往前走，一邊撿，走著走著，她抬起頭。

周圍都是人。

人群聚集在一起，對著明月指指點點。

“現在的女孩子，怎么都這樣啊，真的是一點都不愛惜自己，你說，這好好的姑娘喲，怎么就凈做些這么不堪的事情。”

“真不要臉！”

“這種東西也拿出來往外傳……”

大媽們湊在一起絮絮叨叨地，有個老頭完全湊了一些，盯著明月的眼神閃爍，帶著幾分嫌棄開口：

“姑娘，多少一個晚上啊？”

“老陳頭，你不要臉喲！六七十歲的人了，還好這口，你就不怕馬上風啊！”

“就是就是！”

周圍是嘻嘻哈哈的調侃聲。

“啊！”明月尖叫了一聲，她奮力一甩，白紙紛紛揚揚落在地面上，她跌坐在地上，周圍是無數嫌棄，厭惡的眼神，和不斷朝著她指點的手，還有一個個對準了她的手機。

眼前的世界，只有嫌棄和謾罵，只有無盡的職責，明月單薄的身子坐在那里，她眼神空洞，任由他人指指點點。

率先找到明月的是莫水，他拉著明月起了身。

“姐姐，姐姐你沒事吧？你先和我回去。”

明月就像個牽線木偶般，任由莫水牽著。

“我打死你這個臭不要臉的女表子，呸，給女人丟臉的東西！”

“我弄死你！”

伴隨著第一個朝明月出手的人，再有無數的人朝著明月丟來了東西，她們盡情地諷刺，謾罵著明月，卻沒有人一個人站出來，為她說一句話。

店面上貼滿了這些照片，不少人也在門口指指點點。

“我聽說，這老板娘以前也是這貨色，果然不是一路人，不進一家門，嘖嘖，這些人，可真不要臉啊！”

“以后，還是不要來她們家吃東西了，太讓人惡心了。”

“就是，就是！”

“哎喲，出視頻了，烤串西施人盡可夫，嘖嘖，真不要臉，還玩這么大！”

“這些年輕人，又窮又愛亂玩，我看就應該報警給抓起來！”

“對對對，抓起來！”

伴隨著這些聲音，明月陡然間抬起頭。

“不，我不回去，我不能進去。”

老板只是 好心收留了她，她不能再進去了，再讓老板為難了。

明月遠遠地站在那里，看著大家對店里指指點點，心口抽抽地疼著。

都怪她，以前是，現在也是，都怪她不好，讓大家跟著她一起受罪。

明月轉身就往外面跑去。

“姐姐！”莫水立刻跟上，明月剛跑到店面后的巷子里。

溫寒生就站在暗處，擋住了明月的路。

明月站住腳，遠遠地看著溫寒生，削瘦的身子劇烈地抖動著，卻固執得一滴眼淚都沒有掉下來。

溫寒生緩緩走到明月的身邊，抓著明月的手放在嘴邊親了一下，又帶著癡迷地撫摸著明月的臉，微微一笑道：

“明月，你看，你是離不開我的。”

“明月，我早就和你說過的啊，你要乖乖地聽話，你怎么就是不聽話呢？”溫寒生又把明月摟在懷里，“你看，這不就出事了嗎？”

“你根本就承受不住啊。”

明月站在那里，任由溫寒生抱著她。

忽然，明月的手機響了。

是全然陌生的號碼，不過來電顯示，卻是在老家。

明月顫抖著，接下了電話。

是親戚的聲音。

“傅明月，你能不要在外面丟臉了嗎？你不要臉，傅家還要臉呢，你要賣你也滾遠點去賣，我們傅家的臉，都被你們家給丟盡了！”

那邊罵完就掛了電話，手機里“嘟嘟嘟”的忙音讓木訥的明月陡然間回過神來，一把江溫寒生推倒在了地上。

“是你做的？”明月盯著地上的溫寒生，咬著牙問道。

溫寒生陰沉沉的臉盯著明月，發出了如同從地獄里走出來的笑聲，他慢慢站起來，走到明月的身邊：

“傅明月，這輩子，你都得乖乖地聽我的話，你休想逃開我，不然……”

溫寒生舉起手機，“我就不是讓你親戚知道這些這么簡單了，我要讓你爸爸媽媽親眼看著，他們的女兒在我的面前是多么地下賤！”

明月踉蹌著往后退了一步，她瘋狂地在巷子里亂竄著。

身后是莫水喊她的聲音，明月不知道什么時候走到了頂層，她躲在角落里，然后點開了朋友圈。

最近，她認識了很多人。

最近，她因為烤串西施的名頭，也加了不少的好友。

而這些人的朋友圈，有她不堪的視頻，有她不堪的照片，他們迫不急地轉發著，從視頻到鏈接，瘋狂地招呼著大家快快收藏，以免被凈網。

這些人，用他們的瘋狂和偽善，不斷地在明月的胸口上，一刀一刀地割著。

溫寒生發微信來了。

“明月，你離不開我的，乖乖的和我走，好嗎？”

“只要跟著我回去了，這一切就不會有了，我保證，你再也看不到它們了，好不好？”

“明月，你看到沒有，只有我才是最在乎你的啊。”

溫寒生的信息一條接著一條，瘋狂的話就像是一對對的氣泡朝著明月甩了過來。

明月忽然 變得無比安靜了。

她偏著頭看著前方，許久，輕輕地笑著。

此刻，她已經麻木了。

不管是三年前，還是現在，那些無休止的指責就像是一把把尖刀戳在她的心口上，那種由內而外的疼痛，讓明月的身子抽搐了一下，然后緩緩地站了起來。

這個世界上，只有對她的譴責啊。

三年前，她就該這么做了的。

當時，她要是選擇死了就好了。

那樣的話，爸爸媽媽就不會每天對她怒目而視，每天罵著她，說她不知廉恥。

是了，連爸爸媽媽都放棄她了，她活著，還有什么意思呢？

“是不是我死了，就都消停了。”

明月站在天臺的邊緣，看著下面渺小而在瘋狂地喊著她名字的人，她張開雙臂，露出了一個輕松的笑容。

對不起爸爸媽媽，是我讓你們丟臉了，下輩子，我就算做一只流浪的貓，無家可歸的狗，我也不要做人了。

一滴眼淚掉落，那些瘋狂尋找著她的人，都抬起頭，看向了那個落了下來的，決絕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