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俠小說往往能兼顧趣味性的同時道盡人世間的滄桑與無奈。
所謂高手，他們的結局一般有兩種，一種是被小人背刺而亡，一種是成為朝廷爪牙。
再怎么孤高清傲，也是要吃飯的。
陳新面前的這個高手名字有點奇怪，叫蘭迪·段。
一問才知道，父親是東方人，因此，他還有個東方名字叫段長山。
老段父母早亡，不知道從哪兒學了一身本事，然而恰逢時局動蕩，一身能耐卻無處可用。
不得已與幾大幫派合作，每天卑躬屈膝只為掙個吃飯錢。
陳新指著希爾芙那一身機械造物，說你有著本事還特么卑躬屈膝？
受父親在世時的熏陶，段長山說話半文半白的，“事實如此，如之奈何？”
往來都是些不識貨的莽夫，老段再厲害，挨上一刀也要痛的死去活來，再加上原材料還要別人提供，這就更沒辦法挺直腰板說話了。
陳新笑了，千里馬常有，而伯樂不常有。
“現在給你一個挺直腰板說話的機會，要不要？”
老段沒明白什么意思。
陳新揮揮手，終端發出信息。
手腕上的終端滴滴一響，老段抬手看去，發現是一份電子邀請函，其上的新一兩個字異常耀眼。
他陡然想到了什么，心中一震，抬頭看向這個莫名其妙找上門的男人。
“新一集團？”
看著陳新點頭承認，老段腦中仿佛響起了晴空霹靂。
現在各大幫派每天爭搶的、黑市中價格最高的、性能測試最好的義體設備幾乎都是新一出產。
而現在，新一對自己拋出了橄欖枝？
一步登天！
段長山心情激動的打開邀請函，發現里面是一份簡短的合同，意思是讓他擔當某科研團隊的技術顧問，一直拉到最底下，才發現薪資那塊還是一片空白。
“這個薪資？”老段抬起頭，緊張的問。
見老段這個反應，陳新揚聲笑道：“這個你自己填。”
錢是王八蛋，也是萬物之靈。
沒有這東西誰也活不下去。
老段很窮，他的家就在郊區的廢棄倉庫，工作室也在廢棄倉庫。
據他所說，這是三四十年前智械危機時一個被炸毀的汽車制造廠，因為上面這些年連遭大變，所以也沒人注意到這個大倉。
倉庫里有濃重的酸臭味兒，好像是什么東西腐爛一樣，陳新不得不捂住鼻子。
環顧一圈，這里活像一個垃圾廠，長滿蜘蛛網的操作臺，鋪滿油污的地面，還有許多生銹的機械零件胡亂堆在一起。
“你就是在這樣的環境下完成的手術？”
不怕細菌感染么？
“手術前肯定要大范圍消毒的。”
老段隨手從地上撿起一把扳手在卷簾門上敲擊幾下。
咣咣咣的沉悶響聲傳出去老遠。
陳新說：“全身替換義體的手術應該要很久吧？怎么保證安全？”
老段笑了，說安全？哪有什么安全！
三分是手藝，剩下七分看命。
“活下來，手術成功，活不下來，死路一條。”
“這你都敢賭？”陳新轉頭看向希爾芙，眼中滿是不可思議。
后者攤攤手，一臉無奈，說不然呢？一輩子活在地獄嗎？
陳新無言以對。
天空烏云密布，悶雷陣陣，太陽的光芒盡數被遮掩了去。
倉庫深處傳來動靜，一個六條冗長機械臂的機器人走了出來。
“這是我的助手，小E。”老段簡單介紹了一下，轉身對小E說，“給他們發個消息，我們三天后搬家。”
老段還有些客戶，因為身上機械結構的保養、更換還需要交代一下，“還有些人因為更換身體部件太多，每天都需要很多藥品維持生命，我得跟人說清楚是什么藥，去什么地方買。”
陳新看了一眼若生給出的信息，說你知道有很多人都在找你吧？
“多留一天，就多幾分危險。”
鈕約發生了幫派合并的大事件，許多其他城市的幫派，包括一些跨城大幫派都與被覆滅的幫派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
網絡上的信息隱藏的再好，也抵不過口口相傳的口碑。
此刻，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找他。
老段毫不在意，說我要撒手不管，很多改造人只能等死，況且，“新一集團還怕幾個幫派嗎？”
“你把我們當槍使？”張鈞向前一步，眼中寒光爍爍。
老段站的筆直，眼睛直勾勾盯著陳新。
一時間，氣氛有些凝重。
“誒，誒，這是干什么？有事好商量嘛。”希爾芙干笑著出來打圓場。
陳新也看著老段，有點不明白這人在想什么。
是真的給一些人活命的機會，還是想借新一這把刀出一口惡氣？
轟隆隆的雷聲席卷天地，粗壯的閃電在烏云中翻滾。
暴雨連下三天。
許多奇奇怪怪的改造人冒著暴雨來到倉庫，每個人都匆匆忙忙，臉上是焦急與無奈。
“蘭迪醫生，怎么突然要搬家了？”
“我的奧頓IV型動力心臟還換不換？定金我都交了。”
“醫生，我的藥，我的藥怎么辦？”
面對每一個人，老段都耐心的給出方案，退錢的退錢，做手術的做手術，庫存里的藥也都便宜賣出去。
甚至連自己上游藥廠負責人的聯系方式都給了出去。
陳新眼睜睜看著這一切，終于明白老段擁有這樣的本事，為什么還混的這么凄慘了。
這是病。
學名叫做良心肥大！
都說窮生奸計，富長良心，你倒好，越窮越長良心。
“你呀，活該這么窮。”
看著最后一位客戶駕車離去，老段好像松了口氣，他回頭笑道：“窮不窮的無所謂，至少心里安逸。”
八爪魚一樣的小E提溜著幾個大箱子，老段拍了拍它的腦袋，對陳新說：“行了，現在可以走了。”
“走不了了。”張鈞走過來，伸手點了點，周圍地形的全息投影在空中展開。
他指著屏幕上幾團不斷移動的紅點說：“這幾天倉庫人員來往，弄的動靜太大，已經有人摸過來了。”
老段一怔，看向陳新。
陳新也看向他，“你就不想知道對方怎么知道你在這里的嗎？”
老段眼睛突然瞪大，“我的客戶？”
“放心，他們沒背叛你，只是死的有點痛苦。”
“TMD！”老段眼中燃起怒火，“陳總。我……”
“放心，我明白。”
陳新走過去拍了拍老段肩膀，回頭吩咐道：“張鈞，辛苦一趟唄。”
對于草菅人命的人渣，他向來不會手下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