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抬頭看著前方的主屏幕，李茂已經將飛船外的實時畫面投放了上去。一張由量子態“金屬細絲”結成的球形大網出現在了飛船艦體周圍，飛船的整體被這張網包裹住了，如果不是感應器探測到它的磁場形成的投影，肉眼根本看不見它們。

史松云問道：“老師，這就是剛剛放出去的那兩個金屬小球嗎？”

王老已經完成了手中的操作，他看著屏幕說道：“正是?！?

于政用懷疑的語氣問道：“這張網能擋得住泯滅彈嗎？”

“理論上可以，還要經過檢驗才知道?！?

“萬一……”，于政沒有往下說，因為他知道沒有萬一，因為當萬一出現的時候他們已經不存在了。

陳副軍官好奇地問道：“請問王老，這是什么金屬？”

“這不是金屬，這張網是由一種具有凝聚態特征的疇物質組成的。”

陳軍官不解：“據我所知，只有玻色子或者在庫伯機制下的費米子在極限低溫下才有可能達到凝聚態，在常溫環境它是如何存在的？”

“說來話長，我也沒時間做過多解釋?！?

陳、于二人看看史松云和王老，心中疑惑，但也不好多問。

于政提醒道：“王老，就算泯滅彈在網外引爆，我們也是會灰飛煙滅的。任何物質碰到這種速度下的反物質都會頃刻化為純能量，哪怕是1克反物質與1克正物質發生湮滅，產生的能量也相當于4.3萬噸TNT炸藥的爆炸威力，任憑再堅固的物體也是擋不住它的?！?

王老胸有成竹地說道：“我知道。只要反物質彈的引信不觸發，反物質就不會釋放出來，我說的沒錯吧？”

“沒錯，不過反物質彈的引信有多種觸發機制，太空作爭時常用的有兩種：一種就是當它遇到阻力時，任何物質擋在它前面一旦正面接觸，引起彈體速度衰減到一定程度就有可能觸發；還有一種機制，就是周界感應探測引信，當它識別到前方的物質邊界到達一點量級時，也會在近距離內自動觸發?！?

“就這兩種嗎？”

“還有三種就是定時引爆、定距離引爆和光學末制導外形匹配，不過在太空中無法準確判斷對方的距離和飛行速度，所以一般不會啟用前兩種方式，而光學末制導用于特定目標的打擊，我們現在互相不知道對方的情況，而且深空中漆黑一片，這種方式也不可能使用。”

王老點點頭：“那就沒問題了，不過我建議你們最好回到座位上系好安全帶。”

眾人不再追問，紛紛按照王老的吩咐回到自己的戰位上。因為他們知道此刻除了相信王老，也沒有任何其他的辦法，最好的情況就是那兩個方向不會有泯滅彈出現。

然而，當他們剛剛坐定，警報就開始響起，紅燈閃爍！

“探測到上下方向兩枚飛行物靠近，距離1萬公里，相對速度120萬公里/小時，25秒后到達！”，吳起的匯報聲有些微微的顫抖。

它們真的來了！

于政沒有下達任何命令，所有人都清楚，一顆以333.3公里每秒飛行的泯滅彈沒有任何東西可以阻擋，哪怕那只是一塊石頭，在沒有磁力盾的情況下以這樣的速度正面撞上飛船，眾人也將灰飛煙滅。

他們等待著奇跡的出現，而這種奇跡只有王老才有可能創造，信與不信已經不重要了，因為結果馬上就會揭曉。

“碰撞倒計時，5，4，3，2，1……”

吳起的倒計時聲音響起，許多人都閉上了眼睛。

突然，他們腳下的地板急速地晃動了兩下，如果不是安全帶的保護，他們可能都已經摔倒在地。

很快，飛船在劇烈的抖動過后，又穩定了下來。

“報，報告長官，泯滅彈遠離中，飛船航向發生偏移……”，吳起的聲音有些打結，因為他不相信自己看到的情形，他們可能是人類歷史上唯一一批活著與來襲的泯滅彈擦肩而過的人！

于政盯著屏幕悠悠地說道：“我看到了?！?

警報聲解除了，現場死一般的寂靜。沒有人知道發生了什么，只有電子沙盤上兩個漸行漸遠的泯滅彈紅點，顯示著他們剛剛從鬼門關逃過一劫。很顯然，它們的軌道已經發生了偏轉，就像飛在水面的瓦片一樣，在接觸的一剎那又被水面彈開，跳往了別處。

陳副軍官良久才回過神來，問道：“王老，到底發生了什么？”

“你們剛剛看到的是最宏觀的超流現象?！?

“超流？王老，您能說得更詳細點嗎？”

“你們可以把這張球狀的量子網想象成一只漂浮在空中的氣球，而我們的飛船被牢牢的固定在球體的中心。當泯滅彈撞上這張超流體大網的時候，它們的航向已經在這張網的張力引導下發生了偏轉，飛船也會在張力的反作用下產生空間位移。因為沒有任何摩擦力，泯滅彈的速度幾乎不會下降，，它的引信會把這一次轉向判斷為航向修正，所以泯滅彈順利的繞過了網面繼續向前飛行。”

史松云問道：“就像在冰面上滑動的冰刀一樣？”

“是的，可以這樣理解，不過冰面也是有阻力的，超流體是完全沒有任何阻力的?！?

“它為什么沒有探測到飛船？這么龐大的金屬結構，不可能探測不到?！?

“周界感應器在本質上探測的是物質四大基本作用力中的電磁力。因為超導體的抗磁性，這個球體內部的電場和磁場勢能都為零，所有的物質信息被球形反向密閉磁場包裹起來，它的感應器探測到這里只是一片真空，引信自然不會被觸發?！?

說話間，那張網已經消失了，它又化作一條金屬線出現在了飛船的外壁泄壓閥入口處。

史松云情不自禁地說道：“從金屬態轉化成凝聚態量子網，再從凝聚態量子網轉化成金屬態，這需要吸收和釋放的能量無比巨大，在現有的技術水平下，沒有物質反應堆根本不可能做到……莫非，莫非您已經突破了正反物質轉化技術？”

王老在電腦上操作著，就像是沒有聽到他的問題。

“如果真是這樣，這武器比，比什么都……更厲害！”，史松云想說霜刃但終究說不出口。

王老冷冷地說道：“它不是一件武器！陳副軍官，麻煩開下泄壓閥的外閥，我的小乒乓要回來了?！?

陳副軍官立刻答道：“好的，王老，我現在就來操作。”

“老師，您稱它們為小乒乓？”

“是的?！?

于政問道：“王老，這樣一件精妙的防御裝備，我們為什么從未見過？”

王老搖了搖頭：“可能我說的還不夠明白，它們不是用來作戰的?！?

他又看看史松云：“松云，我知道你對武器很癡迷，但是任何事物都是有兩面性的，越是殺傷力巨大的武器，越是要謹慎使用，你好自為之吧?！?

史松云點點頭，“松云謹遵老師的教誨?！保@然王老已經知道了霜刃的存在，不過他無法說出霜刃已經被誘捕的消息。

“王老，如此重要的發明，您是否有上報過國家？”，于政追問到。

“沒有，難道有問題嗎？”

“當然沒問題，您誤解我的意思了，我只是覺得這樣的技術如果能夠普及開來，我們的國防工業將會更加強大，就算不用于作戰，它對于我們日后的星際探索也會大有幫助。”

“這是我的私人物品，而且這個技術不可復制，你的想法恐怕不可能實現了。”

“可是……”

王老將收回的小乒乓放入口袋，打斷他的話說道：“既然如此，我就回自己的船艙去了，你們忙吧！”

于政見王老不想再討論這個話題，只好說道：“好的，王老，您今天救了全船人員的性命，我代表青鳥號感謝您！”

“于長官，今天大家能夠平安無事完全是僥幸，人類之間的內斗毫無意義，請你們永遠不要忘記我們這次遠征的目標?！?

“我明白您的意思，王老請放心！”

于政安排人送走了王老，又叫來自己的貼身警衛吩咐道：“王老的安全現在是第一要務，派你們隊里最精干的人24小時不間斷值守！”

“是！”

來人剛要離開，于政又說道：“等等，一定要注意，不要對王老的生活造成任何影響，明白嗎？”

“明白！”

“去吧！”

“是?！?

于政又親自用通訊器向指揮中心發出廣播：“各單位注意，剛剛你們看到的事情一定要嚴格保密，任何人泄露出去半個字，我必將嚴懲！”

眾官兵答道：“是！”

一場危機化解，于政心有余悸地說道：“現在敵我情況不明，我們不能再陷在這場戰爭里了，必須馬上開啟加速前往蟲洞?！?

史松云道：“我同意立刻開啟加速。”

李茂報告道：“報告于長官，我們收到了畢方號發來的消息！”

于政聞言大喜：“真的嗎？果然應了那句古話，大難不死必有后福！它們怎么樣？”

史松云和陳副軍官臉上也露出欣喜之色。

“他們說他們成功躲避了敵人的襲擊，并擊落了一艘敵軍星艦！”

“太好了，許軍官果然神勇！如此看來，敵方的聯合艦隊只剩下一艘星艦了，從此以后，太陽系內恐怕再難有能與我國匹敵的對手了！”

史松云聽到這句話，不由得面紅耳赤。

于政又問道：“畢方號現在距離我們有多遠？”

“根據推算，大概50萬公里左右。”

“代表我向許軍官表達問候，并對他們的戰果表示祝賀！同時，把我們的戰果也報告給他們。”

幾分鐘后，他們再次收到了來自畢方號的消息。

“報告長官，許軍官對您擊落三艘敵艦的曠世戰功表示祝賀，并沉痛的告知您，白澤號已經遭到敵軍偷襲被擊毀了。”

于政看了看史松云，“知道了，他還說了什么？”

“他希望我們能夠即刻脫離戰場共同向蟲洞進發。”

“很好，回復他們，30分鐘后我們同步開啟加速?！?

“是！”

陳副軍官道：“有畢方號在，我們的艦隊就算保住了大半實力，我們的計劃也能順利開展了！”

“是啊，正合計劃絕對不能有任何閃失，通知全體非戰斗成員立即進入休眠狀態，飛船在30分鐘后開啟加速直到最大巡航速度?！?

“是！”

史松云默不吭聲，經過這一系列的事情后，他才意識到自己雖然是名義上的艦隊軍官，但對于艦隊情況的了解還不如于政，很明顯，于政掌握的敵軍信息比他多很多，這背后一定是戚星海的支持。

他是應該逆來順受，還是要為自己這個總軍官身份爭口氣？史松云陷入了矛盾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