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司令道：“那個女孩子一定是位佳人，追求愛情是每個人的權力，這沒有什么不妥。可以跟我們說說她的情況嗎？”

“這個，我覺得在這里談論她不太合適。”

“好吧，我尊重你的隱私。我還有最后一個問題，你是如何放下現在優越的生活條件，還有你身邊這些親人、朋友的？”

“我沒有放下，只是不去想而已。”

“這樣拋開家人追求愛情，你有沒有覺得你自己很自私呢？畢竟父母對你有養育之恩，任何一個人對家庭而言都是不可或缺的至寶。”

“我以前也擔心過這一點，不過我的父親幫我打消了這個念頭。”

“我很想知道你父親是怎么說的？”

“他說的話，就跟每一個送兒上戰場的人一樣。”

現場沉默了片刻。

戚司令滿意的笑了笑：“我沒有問題了，史司令，你來說吧。”

“是！”，史松云接過話說道：“何顧，我們經過再三考慮，由我提名，交‘正合計劃’指揮部批準，現命令你執行一項最艱巨的任務，你如果同意，我就正式給你下達任務命令。”

“是什么任務？”

“具體的細節在你接受任務前我不便透露，不過我可以大概告訴你一些情況。正合計劃的艦隊將在25天后正式啟航，在此之前，我們需要派人乘坐一艘小型飛船提前抵達太陽系外的蟲洞入口。在到達那里后，你們必須要趕在艦隊正式抵達前打開蟲洞，以便我們的艦隊順利通過。”

“蟲洞需要人為打開嗎？”

“是的，蟲洞壁需要‘負能量’的支撐才能打開，足夠的‘負能量’才能將它擴大到能夠通過星際飛船級別的物體。如果沒有‘負能量’，飛船要么就會錯過蟲洞，要么就會被蟲洞撕碎。”

“請問‘負能量’是什么東西？”

“這是最高機密。”

“有多少人去執行這個任務？”

“這也是機密。”

“我如果完成任務還能和艦隊匯合嗎？”

“當然可以。”

何顧撇撇嘴：“我需要想一想。”

“你有三十分鐘時間考慮。”

“才三十分鐘？”

“是的，你是備選人之一，由于時間緊迫，如果你不接受任務我們會在三十分鐘后召見下一位備選人。你可以去外面考慮一下。”

這件事情對何顧而言太過突然，三十分鐘內要做出決定又太過短暫，他走出了會議室，心中如亂麻般沒有任何頭緒。

何顧在會議室外的走廊上坐了下來。

箱子般的走廊泛著白色的光，四周光滑如鏡，這是一種屏蔽空間，如果不是重力的存在，很可能讓人分不清上下左右。

歐陽正茜從會議室走了出來，她挨著何顧坐了下來。

“這確實是一個艱難的決定。”

“那個蟲洞離我們有兩光，這意味著我要獨自飛三四年的時間才能到達那里。“

“是的，不過你不是獨自，還有我。”

“你？你也去嗎？”

“如果你接受了這項任務，我會是你的搭檔。”

“還有誰？”

“沒了，那艘飛船只配備兩名成員。”

“為什么這么少？”

“可能出于保密需要吧，參與的人越少，越不容易出現差錯。”

“你是怎么接受這項任務的？心里不擔心嗎？”

“他們也只給了我三十分鐘的時間，我用了二十八分鐘做決定。”

何顧看了看她，想要找到一個贊成或者反對的眼神，然而她眼中什么也沒有，像鏡子一樣平靜。

“你必須自己做決定，任何任務都是有風險的，而且你我都清楚，在無邊無際的宇宙空間中，孤獨與死亡的界限非常的模糊。”

是的，何顧當然記得這樣的感受，火星之戰的那段經歷對他而言仿佛就在昨天。

“他們為什么會選擇我們兩個去執行這個任務？”，何故問道。

“我想可能是源于我們在火星之戰的表現。”

“但是我們有十五個人，選擇你，我可以理解，但是為什么會選擇我呢？”

“選擇你我并不詫異，如果不是你堅持飛出火星，‘勝遇號’早就不在了。”

“可是他們并不知道這件事情。”

“確實，我們沒有任何人提起過此事。除非史司令在私底下考察過你，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我這樣的無名之輩，他為什么要考察呢？”

“誰說你是無名之輩，他這樣的級別有很多途徑可以了解你的情況，他可能比你想象中更了解你。”

“還有一個問題我不理解，為什么不能等艦隊到了那里再打開蟲洞？”

“因為以艦隊那么大的質量，想要穿越蟲洞需要至少達到二分之一的光速，蟲洞必須提前打開。”

“為什么是1/2光速？”

“我不知道，據說是宇神的計算結果。”

“如果我選擇了接受任務，我們多久才能和艦隊匯合？”

“在你同意之前，我不能告訴你任何這方面的信息。”

何顧遲疑了。

歐陽正茜看看他，問道：“你真的是為了一個女人？”

“什么？”

“你剛剛說你參加正合計劃是為了女人。”

“噢，是的。”

“哪個女人？”

“你應該不認識。”

歐陽正茜點了點頭，起身說道：“你再考慮下吧。”

“等等，我還想問你個問題。”

“什么問題？”

“當你在猶豫不決的時候，一般都會怎么做？”

“我嗎？”

“嗯。”

歐陽正茜看了看他，從口袋里摸出一塊圓形的‘硬幣’，她朝何故拋了過去。

“或許你可以問問它。”

何故一抬手將‘硬幣’接在手里，他仔細看了看才發現這‘硬幣’和普通硬幣截然不同。

它并不是金屬制作的，材質看上去更像是某種動物的骨頭，正面印著一個彌勒佛的坐像，背后寫著“應無所住”四個字。

“這是我父親最喜歡的東西，臨行前他送給了我，你可別弄丟了。”

說完她走進了會議室中。

“這么大的事難道要問上天？”，何顧喃喃自語道，他將骨幣拋向空中，然后接在手心里，慢慢打開，他看到了彌勒佛那張開懷的笑臉。

……

何顧回到會議室后。

史松云抬腕看了看時間：“你用了20分鐘就做出了決定。”

何顧看了看他們三人，微微點了點頭。

“那就告訴我們你的答案吧。”

“我接受這個任務。”

“請在這份文件上簽字。”

史松云似乎一點也不意外，他把壓在手底下的一張文件舉了起來，歐陽正茜起身接過，遞到何顧的手上。

何顧接過來就從桌上拿起筆在落款處迅速的簽上了自己的大名。

“你不看一下嗎？”

“這里面的條款我能改嗎？”

“當然不能。”

“那就不用看了。”，何顧說完把文件遞了回去。

“果然是輕人辦事，夠灑脫。”，戚司令笑了笑說道。

史松云接過文件，“我知道你現在腦子里有一堆問號，接下來我們會解答你的疑問。”

何顧不假思索沖口而出：“為什么我們一定要去洛神星？”

歐陽正茜有些驚訝，沒想到何顧第一個問題會是這個。

史松云看了看他，答道：“因為實現太空移民一直是人類的夢想，人類要持續發展就必須邁出這一步。”

何顧似乎并不滿意史松云的回答：“我想聽到真實的答案。”

史松云看了看戚司令然后答道：“這就是真實的答案。”

“是不是和反物質的開采有關？”

戚司令聽到這里臉色一沉，開口問道：“你父親告訴過你什么？”

“他沒有告訴我任何事情，但是在四十分鐘前，我聽到一個消息，火星上的反物質礦已經關閉了。從以前所有的新聞報道看，那個礦至少可以開采300年，為什么會突然關閉？”

歐陽正茜聽到這句話，原本平靜的臉上也罩上了一片疑云。

戚司令轉頭對許敬仁說道：“去調查下，這五十分鐘內他接觸過什么人？”

“是！”，許敬仁立刻起身走出了房間。

何顧臉色變了，他不知道自己這句話會對那個叫正杭的輕人造成什么樣的影響。

戚司令看了看何顧和歐陽正茜說道：“我可以告訴你實情，但如果有一天我們發現從你們兩人身上泄露出去半個字，你們就會被立刻處死，你們想聽嗎？還是下一個問題？”

“我害死了一個人？”，這是何顧腦子里冒出的第一個想法，他的臉色已經慘白，他急忙說道：“請你放過那個人，他不是有意的！”

然而，戚星海并沒有收回命令的打算。

“我們不想聽！”，歐陽正茜扯了扯何顧的袖子說道。

“你呢？”，戚司令看著何顧。

“我想聽。”，何顧的聲音很堅決。

“何中尉，請你在回答問題之前先用腦子想一想！”，歐陽正茜提高了嗓音。

“我想好了，謝謝歐陽中校的提醒！”

“既然如此，我可以告訴你，歐陽中校，你可以回避了。”，戚星海道。

“我，我不用回避了，既然我們是搭檔，那就一起好了。”，歐陽正色說道。

“既然你們做了決定，也清楚了這么做可能面臨的風險，我就告訴你們吧。”，戚星海站起身來，踱著步走到何顧身后，他用滄桑而有力的手拍了拍何顧的肩膀，“太陽系的反物質礦三年前就已經開始陸續枯竭了，我們的科學家都不知道原因。不過這對人類未來的影響顯而易見。去外星系尋找新的反物質礦，已經成為了各國的核心戰略。我們不能等，也等不起。”

何顧問道：“這是否意味著我們新建的太空飛船，以后都不能再使用反物質作為燃料了？“

“目前是這樣，正合艦隊的三艘星艦可能是太陽系內最后一批竣工的反物質巨艦了。想要這場危機有所好轉，就只能依賴你們的星際探索了。”

歐陽正茜說道：“難怪S國和M國在火星之戰后沒有再繼續補充大型戰艦，按照協定他們還有很大的總噸位額度。”

戚星海繞著會議室繼續踱著步，“火星之戰能夠如此快速的結束，就是源于各國都發生了反物質礦源危機。起先，各國高層并不知道這是太陽系的普遍情況，三個國家對突然出現的危機毫無防備，這才各自悄然收兵，火星之戰也幸免于轉變成更大規模的戰爭，隨后這也促成了《環柯伊伯帶安全協議》的簽訂。從現在的情況看，雖然各國高層對此事都諱莫如深，但有理由相信各方都已經都很清楚這是普遍現象了。按照我們的估計，隨著反物質庫存的日漸耗盡，新的能源危機將在不久的將來爆發，這種危機持續發酵很有可能會再次引發戰爭，一旦全球性的戰爭爆發，后果是不堪設想的。”

何顧說道：“我們不是還有核燃料可以利用嗎？”

“核燃料對于維持固定基地的基本能源需求當然是足夠的，但對于擁有諸多行星級基地的大國而言，核原料的能效比實在太低了。基地間物資運輸速度，人員流動效率，戰略資源分配比重，星際礦場的開發速度等等，很多方面都會出現巨大的變化。這就好比在五個世紀前，地面旅行要放棄飛機只能選擇馬匹，上千公里一座的機場就得改成幾十公里一座的馬場，這種基礎設施層面的重新投入會帶來巨大的經濟和社會負擔。從人類社會的角度來講，技術衰退會造成人們心理發生巨大的落差感，這種落差感會造成整個社會同心力的急劇下降，社會結構和管理制度會經受巨大的考驗，而這些都是戰爭和內亂出現的根源。讓一個人過緊日子容易，讓所有人過緊日子將是無比艱難的事情。所以，為了不引起民眾的恐慌心理，這件事情必須嚴格保密。還有，據可靠情報顯示，S國已經有所行動，他們正在位于日地拉格朗日L5點的太空基地上，以舉國之力籌備一支前往半人馬星座的艦隊。雖然那里沒有宜居行星，但至少離我們比較近，那里的行星上很可能發掘出新的反物質礦藏。我們的行動已經刻不容緩了。”

何顧和歐陽正茜相互看了一眼，這才明白高層為何在剛剛經歷過戰爭耗損的情況下，還要如期實施正合計劃。

“好了，下一個問題。”，戚星海說完，又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許敬仁此時也從外面回到了會議室，他在史司令的耳邊耳語了幾句，又回到自己的位子上。

何顧看看許敬仁，他幾乎沒有任何表情。

何顧接著問道：“我想知道，我們為什么一定要走蟲洞……”

戚星海說道：“于艦長，這個問題你可以回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