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辭啞然，琥珀色的眸子染上了幾分笑意，道：“對，雖然有失偏頗，但大體是對的。”

季小將軍眸光一亮，先前的惶惑盡數化作躍躍欲試。

真的可以飛上月亮！

話本里的神仙是真的存在嗎？

竟然還有很多與月亮一樣的“星辰”嗎？

錦離抬頭望著季辭，眼神明亮，迫不及待地道：“那。。。那在你們世界有多少片茶葉呢？...我是說...有多少像月亮一樣的‘星辰’呢？”

錦離黑色的眼睛帶著渴求的目光，像是一只盯著小魚干的貓，可憐巴巴地望著季辭。

明明知道這少年沒有想象中的無害，卻還是會因為那雙相似的眼睛而動容。

季辭失笑，琥珀色的眸子溫和又神秘，盯著錦離道：

“千萬?億萬?數兆?不，星辰比之更多，數不勝數，沒有人能數盡那天空的星辰。”

“即便是在我們那個世界，也沒有人能夠確切的說出宇宙的邊界。”

季辭面色溫和，語氣平緩而悠遠，道：“因為，剎那間，有無數個如月球這般的星辰在宇宙中悄然落幕；同時，也會有無數個類似的星辰迎來新生。”

那是何等的盛大的光景？

星辰的泯滅與消亡、輪回與新生！

錦離眼里閃著異彩，看著季辭琥珀色溫和而神秘的眼眸，就仿佛看到那宇宙那輝煌而壯美的更迭。

于是，錦離道：“那么，那些星辰跟我們所在的星辰有很多不同嗎？”

季辭溫潤的眉目間帶了一絲回憶之色，道：“確實很不同，不同的星辰往往孕育著不同的生命。”

他看了看貓兒眼睜大、豎著耳朵聽得錦離，笑了笑，才又道：“有如同正常人類的原始人族；有只有正常人一個拇指大小的‘固銣族’；有只能依存別的生物而生的‘曲俞族’；有壽命悠長的‘玄襄族’……當然要數人數最多的還是普通的人族。”

季小將軍聽得入神，那些帶著些神話色彩的描述實在讓人心潮澎湃。

他將季辭的話在腦海里回蕩了幾遍，思考了一陣，對著季辭問道：“這么多種類的生靈，相互之間應該有很多矛盾吧？他們之間應該經常發生戰爭吧？”

錦離畢竟還是將軍世家，一思索，開口就是幾個種族之間的關系問題，可謂是一針見血了。

“恰恰相反。”季辭琥珀色的眸子帶著笑意道，“幾個種族同人族非但沒有連年戰爭，反倒是結盟了，聯合組成了共同的統治階層——議會。”

“怎么可能？”季小將軍一雙貓眼睜的更圓了，有些疑惑的道：

“如你所說人族勢大，那更不改結盟了吧？不在暗地里發展，非得要結盟，把自己推向那么多種族的對立面?”

季小將軍實在不理解，廣積糧、高筑墻，緩稱王才是王道，宇宙那么多種族，人族早早的立出來當靶子是何苦？

難道是人族的領導者犯了糊涂？

季辭茶色的眼睛深處透著一種坐觀世事變遷的漠然，道：

“人族和其他種族之間確實存在很多矛盾，經常性的發動戰爭……”

“直到有一天，在他們探索開發一顆新的星辰時，發現了一種新的物種——蟲族。”

“星際的人很快發現這個族群雖然智慧低下，天生擁有一些極其特殊的天賦，讓人羨慕、乃至于……嫉妒；”

“但他們又發現，蟲族并沒有他們想的那般孱弱，單靠一個族群無法將他們鎮壓。”

“于是……他們聯手了，以人族為主，其他種族的人為副，組建了聯盟議會，共同打壓蟲族。”

“戰爭持續了很多年，直到我來到這里。”

季辭敘述的時候，平靜而悠遠，溫潤清朗的聲音仿佛是另一個世界里的歲月長河在靜靜流淌。

錦離不知何時，將雙臂疊在一起，趴在石桌桌子上靜靜的聽著，格外悠然安靜，就像是在聽另一個世界的故事。

但實際上，季小將軍不知道，他聽的才是真實的歷史

——在聯邦大學的歷史書上，寫的是蟲族無端侵略聯邦，聯邦多番退避，蟲族咄咄逼人，人族不得已才奮起反抗。

這才是聯邦所公認的‘歷史’。

但季辭作為半人半蟲，后來也竟陸陸續續覺醒了蟲族的傳承記憶，‘親眼’看到了人族偶然發現蟲族后，為了得到蟲族身上的天賦，拿蟲族做實驗，最終惹怒蟲族的全過程。

錦離趴在石桌上，聽著季辭在講那個宇宙的恢宏、那個宇宙的歷史、那個宇宙的科技……不知不覺，打起了瞌睡。

恍惚間，仿佛看見了季辭講述的那些漂亮的、奇幻的星辰：遍布瑰麗花海的‘斯卡兒星’；有著七彩彩虹泡泡的‘塞爾浮星’；有帶著盎然又極富生機的‘塞爾維亞星’；有土地里可以長出金幣的‘菲爾狄星’……

今晚的月色太柔和了，也許是季辭的聲音太悠遠、太溫雅了，季小將軍撐著眼皮問：“那你呢？你出生在哪個星辰上呢？”

他那樣神秘而驚艷的人。。錦離迷迷糊糊的想。

他可能是在花海中出生的吧，綺麗的花海才配得上那雙琥珀色的神秘眼眸；不，他也可能是泡泡星出生的吧，為什么不呢？七彩的泡泡聽上去就漂亮極了……

季辭站在了石梯上，亭子門口，遙望著那輪明月，聽見錦離的話，忍不住輕笑一聲，溫和的道：

“小家伙，可能讓你失望了，我生活的地方可沒有我說的那些星球那么漂亮。”

他出生在一個上等貴族所聚集的星球，但他剛睜眼，就已經被遺棄到‘垃圾星’了。

什么是‘垃圾星’？

偏遠、環境惡劣、資源貧乏……這些星辰即便是蟲族都不會費心思去占領，是‘廢星’；

而這些‘廢星’往往也被作為星際犯人的流放地、宇宙垃圾的終點站。

久而久之，眾人也便稱為‘垃圾星’了。

垃圾星里，除了垃圾，就是那些兇狠、因為長期的輻射變異、精神扭曲的怪物了。

而進入垃圾星，每天要考慮的只有一件事——怎么樣活著...而已。

實在是乏味可陳。

季辭正想著怎么組織語言時，側身看了石桌，啞然失笑——少年已經困的趴在石桌上沉沉的睡著了。

他搖搖頭，自言：“真是跟我一點都不像”，隨即，打量了一下，又輕笑道：“好吧，卻有幾分相似。”

隨即，季辭上前，輕輕的橫抱起少年，許是氣息太熟悉了，少年自己找了個舒服的角度便也不動了。

季辭又輕笑了下，本是琥珀色的眸子深處露出了一絲亙古不變的漠然。

他毫不費力地抱著少年走在石子路上，腳步極穩，修長的身影漸行漸遠，只隱約聽見寥寥一句話：

“……只是一朵相似的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