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的話一出口，車上的兩人都是一愣。

她們又怎么聽不懂那大夫的言外之意。

很明顯，這是在告訴女孩，她的媽媽已經沒救了。

但是心思單純的女孩哪里知道這些，真的以為這世上有所謂的神仙藥，她的媽媽還有活下去的希望。

感受到女孩眼神里的希冀，夏瑜輕輕說道：

“你媽媽在哪里，可以帶姐姐去看看嗎？”

小女孩眼中有些猶豫，常年生活在這治安匱乏的烏欒城，讓她心中對陌生人充滿了防備。

“但是這兩位小姐一看就不是一般人，應該沒事吧……”

她這般想著，嘴上還是問道：

“你們……你們有神仙藥嗎？”

夏瑜搖了搖頭，輕聲道：

“沒有，但是姐姐懂些醫術，或許可以幫你媽媽看病。”

小女孩的神色有些失落。

城中最好的王大夫都治不好媽媽，這個姐姐看起來這么漂亮，救人肯定沒有王大夫在行的。

她想了想，還是舉起了手中的一個饅頭：

“那我先給您一個饅頭，麻煩您了。”

她將另一個饅頭護在胸前，蒼白的小臉上有些因為窘迫而來的羞紅。

“還有一個饅頭我不能給您，要留給媽媽，媽媽已經好多天沒吃飯了……”

夏瑜笑了笑：“那你不吃嗎？”

小女孩搖了搖頭：“我不餓。”

“饅頭我們這里還有很多，你先上來吧，帶我們去找你媽媽。”

小雅聽到夏瑜的話，有些開心的跑了出去，將小女孩抱上了馬車。

“我……我可以吃嗎……”

女孩指了指手中的饅頭，看到夏瑜點了點頭以后，才大口大口的吃了起來。

“別噎著。”

夏瑜伸出手摸了摸女孩的頭，輕聲說道。

“不……不噎……”女孩支支吾吾的說著。

“對了，你叫什么？”

“我嗎？”女孩抬起頭，想了一下，開口說道，“我沒有名字。”

小雅好奇的說道：“人生下來都有名字，你怎么沒有名字？”

女孩將最后一口饅頭咽入了肚皮，有些心滿意足的笑著說道：

“媽媽說，反正我也活不了多久，干脆就不起名字了。”

夏瑜從包裹中又取出一個饅頭，遞到了女孩面前：

“多吃點……”

馬車在城中行駛，沒過多久，便在女孩的指引下，在一棟矮小的茅屋前停了下來。

女孩將吃了半個的饅頭連同一開始的一個一同藏在懷中，快步跑了下去。

“媽媽，媽媽，我回來啦！”

她跑到門前，敲打著房門。

“媽媽，我帶吃的回來啦，還有兩位漂亮的大姐姐，她們說可以給你看病。”

夏瑜和小雅從馬車上走下，看向那敲打著房門的女孩，對視了一眼，眼神之中有些哀婉。

“媽媽，你快點開門呀！”

小女孩不停地敲打著房門，但是房屋之中卻是靜悄悄的毫無回應。

她似乎是怕兩位小姐等的不耐煩了，又回過身，小心翼翼的說道：

“對不起，我媽媽可能睡著了。”

說完，她又用一雙小手用力的敲打著房門。

“媽媽！”

夏瑜走到女孩的身后，輕輕握住女孩敲得有些紅腫的小手。

感受到女孩疑惑的目光，夏瑜干脆蹲下了身子，柔聲道：

“媽媽可能睡得太香了，不愿意醒了。”

小女孩一愣，看著夏瑜的眼睛，緩緩的說道：

“你是說，我媽媽已經死了嗎？”

夏瑜只覺得心中像是被什么重擊了一般，竟是有些生疼。

她一下馬車便用氣機感受了一番，房間里確實有一名婦女。

但是已經斷氣多時了。

她本想用一個善意的謊言騙過女孩，但是女孩卻瞬間便聽明白了她的言外之意。

是啊，生活在這片民不聊生的混亂城市，每日都有那么多的人死去，女孩又怎么能不懂什么是生死呢？

想到這里，夏瑜心中更是暗暗生痛。

她要大興與大夏開戰，她要天下大亂，她要魔教崛起，她要報滅門的血海深仇。

但是也因為如此，這世間又多了多少像眼前的女孩一般的孩子。

想到這些，她竟是有些不敢直視女孩純真的雙眼，只是輕輕點了點頭。

雪白的饅頭從女孩的手中落在污濁的地上。

染黑了。

她沒有大哭大鬧，只是眼中的神采消失不見，輕輕的說道：

“可以讓我看看嗎？”

夏瑜站起身，輕輕的推了推房門，老舊的木門吱啞一聲便被推開了。

女孩站在門前，有些猶豫，最后還是一步邁了進去。

房間之中家徒四壁，只有一張用木板隨意搭起的床。

一個瘦骨嶙峋的中年婦女躺在床上。

女孩緩緩走到婦女身旁，推了推婦女的身子，輕聲呼喚了一聲。

“媽媽。”

婦女毫無動靜。

她沒有再多呼喊，踮起腳尖，用小手將婦女暴睜的眼皮緩緩合上。

“媽媽再見。”

女孩雙手趴在床邊，不聲不響。

夏瑜輕輕嘆了口氣，走到女孩的身邊，張開嘴，話卻停在了嘴邊。

她看到女孩緊緊的咬著嘴唇，早已將嘴唇都咬破了血，緊緊的閉著眼睛，好似不想讓眼淚落下。

但是那臟兮兮的小臉上，卻早已是淚流滿面。

夏瑜伸出手摸了摸女孩的頭。

女孩抬起頭，支支吾吾的說道：

“對……對不起，媽媽……說過，再難過都不可以哭……但是……我……我忍不住……”

“沒事的，想哭就哭吧。”

女孩大睜著眼睛，眼淚不停地涌出：

“姐姐……媽媽是不是……不喜歡我了，所以自己先走了……”

夏瑜無言，只是看向那床上的婦女，在她的枕邊，整整齊齊的放著四件小孩的衣服。

春夏秋冬。

衣服看起來有些粗糙，面料也很差，明顯是一針一線自己織起來的。

或許這是這個貧苦的母親，能留給孩子的最后的東西了。

“也許不能讓她吃得飽，但總要讓她穿得暖。”

或許這是她閉眼前的最后一個念頭吧。

夏瑜輕輕的將衣服拾起，放在女孩的面前。

“也許她會罵你，會打你，會嫌棄你，但是她永遠不會不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