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宣這溫和的笑，讓他心里驟生寒意，那種猜不透讓人琢磨不透的感覺一直折磨著他，不停地抓撓著他的心，好似要將他摧毀。

魏宣既能拿到這張身契，只怕早已調(diào)查清楚了他和薄若煙之事。

“撲通”一聲，他直直地跪在魏宣的面前，“殿下，我是在外頭養(yǎng)了外室，只是若煙如今有了身孕，她不能出事啊！求殿下高抬貴手，饒了若煙。”

薄若煙不能出事，但九珠何辜？

魏宣想到戚九珠為了那青樓女子受盡了委屈，雙膝上受了傷，來這蘭濟寺一趟，還險些丟了性命，一瓶傷藥，一支玉簪便能輕易抹去她受到的所有的傷害嗎？

他冷哼了一聲。

這世間哪有這樣的好事，好處都讓他陸明潭占盡了。

他臉上笑意越深，靜靜地睨著陸明潭：“明潭長大了，有了男子的擔當，懂得保護自己心愛之人，孤很欣慰。明潭跪著做什么，快快起來！咱們是一家人，不必拘于君臣之禮，只不過....”

魏宣話鋒一轉(zhuǎn):“明潭既愛慕薄娘子，想和她相守，孤很敬佩你對薄娘子的情義，也很欣賞你作為男子的擔當，只是和戚家的親事，明潭打算如何做？”

魏宣越是這樣笑吟吟看著他，他越是覺得那笑帶著一股威壓，他甚至在魏宣的身上看到了來自君王的壓迫感。

陸明潭并沒有起身，他此刻已經(jīng)冷汗淋漓，連雙手雙腿都在發(fā)抖，“殿下請放心，我必不會辜負戚家娘子，待戚家娘子進了門，我必會尊她敬她，絕不讓她受了半分委屈，若煙是個苦出身，要的并不多，她只求肚子里的孩子能有個名分。”

“嗯，”魏宣輕輕抿唇，好似陷入了沉思之中。

魏宣對身后的崔九道：“將那份供詞拿給世子看，去攙扶世子起身，明潭是孤看著長大的，且今日在長公主府，不是在東宮，他也不必一直跪著。”

崔九攙扶陸明潭起身，發(fā)現(xiàn)他身體抖個不停，臉上也滲出了豆大的汗珠。

他將李三的供詞拿給陸明潭，供詞之上交代了薄若煙在蘭濟寺的計劃，她先是派李三去戚府送信，約戚九珠去蘭濟寺，又讓李三去請陸明潭來禪房，薄若煙假意與戚九珠發(fā)生沖突，借力摔倒陷害戚九珠，再讓陸明潭誤會是戚九珠動手。

“明潭當真覺得此女子進門只是為肚子里的孩子求個名分，相信她愿意做小伏低和戚家娘子和睦相處嗎？只可惜李三扛不住嚴刑，死在了地牢里，不能前來與薄娘子對質(zhì)了。”

陸明譚心頭一顫，眼前的人臉上掛著溫潤的笑，說話也溫聲細語，做的事卻狠辣無比，竟將那李三活活逼死。

他雙眸驟然縮緊，寒意從脊背竄遍全身，他的身體甚至開始瑟瑟發(fā)抖。

良久，他跌坐在椅上，垂下眼眸。

他到底是何目的？調(diào)查自己和若煙到底是為何？難不成是沈皇后想以此事拿捏母親和父親嗎？

他根本就猜不透眼前這個人。

得知事情的真相后，陸明潭深受打擊，后悔不已，他是非不明對戚九珠說了那般絕情羞辱她的話，可戚九珠卻愿意替他和薄若煙遮掩，這是何等的心胸和氣度。

可若煙明明就是個弱女子，她雖淪落青樓，卻不甘墮落，出淤泥而不染，又是那般的善解人意，委屈求全，溫柔善良，或許她只是害怕戚九珠不能容她，這才用了這種極端的方式。

陸明潭一時陷入了兩難的境地，他不愿相信和他朝夕相處的心上人是個心思惡毒女人。

“若世子無法抉擇，不如便與戚家退婚！”

“退婚”二字如同驚雷在他耳邊轟然作響，他再次想起了戚九珠的話，“九珠的條件便是，請陸郎君和戚家退婚。”

為什么他以前想退婚卻退不了，如今卻一個個都來逼他退婚。

他才真正認識了戚九珠，發(fā)現(xiàn)了她的美好，便要放棄嗎？他不甘心，也更不愿放棄。

“或許不必走到退婚那一步。”他苦撐著即將崩潰的內(nèi)心，做最后的掙扎。

魏宣的嘴角泛起了一陣冷笑，自他進門看到桌案上那小匣子之后，便知陸明潭對九珠也生了那樣的心思。

也對，九珠如此可愛，如此美好，誰家郎君不喜歡那樣的女子？

“據(jù)孤所知，那薄娘子的真實身份其實是……”

直到今日，陸明潭已然得知了真相，還是這般搖擺不定，那魏宣只能再逼他一把，早日斷了這不該有的念頭。

他話只說了一半，而是稍作停頓，手指按在那白玉茶蓋上，捧茶在嘴邊，果然如薄若煙所說的那般，以蘭花入茶，讓人唇齒留香。

茶是好茶，只可惜人心術(shù)不正。

直到他聽到了那令人滿意的答案。

他才整理衣袍起身，對崔九道：“回東宮。”

陸明潭如同被霜打的茄子，跌坐在地上，薄若煙并非普通的青樓妓子，她是罪臣的家眷，因她祖父犯事，家中男子被流放，女子淪落青樓。

堂堂鎮(zhèn)國將軍世子與罪臣之后有了牽連。

單憑這一點，魏宣便拿捏了他的命脈，他便只能他的條件，答應和戚家退婚。

他一拳捶在地上，流下了悔恨的眼淚，薄若煙有了他的孩子，這個孩子不能流落在外，兩相權(quán)衡之下，他只能選擇薄若煙，舍棄了戚九珠。

可這樣的決定讓他很痛苦，是他錯把珍珠當成了魚目，生生錯過了那般好的女子。

待魏宣離開了許久后，他才察覺到不對勁，魏宣早就準備好了身契，而他也知道昨日在禪房發(fā)生之事，甚至他開始懷疑這一切都在魏宣的掌控之中，包括一步步地逼迫他退婚，他到底是何目的？

難道他竟然也對戚九珠動了心？

一定是這樣。

他竟將自己的未婚妻子拱手讓人，他被人脅迫，卻毫無還手之力。

北苑傳來一陣破碎的聲響，聽那聲音似乎是瓶子和簪子摔碎的聲音。

“殿下，世子他是不是看上戚娘子了？”

魏宣勾了勾唇，不可置否，他淡然一笑：“她是這世間最好的女子。”

是陸明潭配不上她。

而從今日起，九珠就是他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