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黯如鉛，晨霧迷蒙。注定特別的一天隨著某個大娘驚天動地的尖叫悄然而至。

她看到了什么？自家的大狗不知道從哪里叼來了血淋淋的東西！她發著抖探身查看，那東西已經被大狗啃出了白骨，那種長度那種形狀不是人的手指還能是什么！

縣令孫大人聞訊而到蟠蓮鎮，惹眼的一隊人令圍觀的好事者紛紛交頭接耳，暗自猜測。孫大人盤問完大娘后，她家的大狗靠著天生靈敏的嗅覺帶著他們在鎮外的亂葬崗中挖到一具開始腐爛的尸體準確來說是一具沒有皮膚的尸體，大娘當即暈了過去。

好事不出門，丑事傳千里。此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在人群中傳開去，“血尸”之說不脛而走。方圓幾里的年輕姑娘們聞之色變，一律不敢外出。

尸體的暴露不但令孫大人頭疼，連三個少年也感到非常苦惱，這樣令令兇手更加警惕了。

在他們多番調查后終于證實這具尸體正是蟠蓮鎮中一酒館老板王希的獨生女。王希和其女兒王蘭并不是蟠蓮鎮上的人，父女倆相依為命，住在烏蘭鎮外的菜花田里。據王希說王蘭在幾天前就不知所蹤了。

“亂葬崗在蟠蓮鎮和烏蘭鎮之間，兇手是其中一個鎮上的人嗎？”云霏又皺了皺眉頭，“但在烏蘭鎮的可能性大一些。”

“要盤問這兩個鎮上的屠夫嗎？”孫大人問。

云霏點點頭，“這是其次，或許這件案子的突破點就在王蘭身上。”

王希說王蘭天生麗質，不少小伙子爭著上門提親。即是說王蘭的美貌算是廣為人知了，霧辰隱約有不祥的預感。

沒過多久，幾名捕快帶了一對自稱為見過兇手的夫婦回到衙門。孫大人刻不容緩，升堂審問。夫婦倆異常肯定地說他們前幾天看見王蘭跟著張樵夫走，因為張樵夫經常到烏蘭鎮上賣柴，幾乎所有人都認識他，所以他們不會認錯人的。

張樵夫也獨居于烏蘭鎮的郊外，他的嫌疑一下子變大了。案子貌似出現了新的線索，孫大人立刻傳召張樵夫。然而，仿佛每一個疑犯都愛狡辯似的，張樵夫對夫婦倆說的事矢口否認。

“你說謊！我們明明看見王蘭跟你走的！”四十出頭的婦人誓要捅破他的陰謀。

孫大人拍拍案板示意她安靜，然后命人傳上張樵夫的三把砍柴刀。霧辰他們三人在內堂也看得清清楚楚，三把刀厚重并且布滿了銹跡。“張樵夫，你說你三天前在什么地方做了什么事？”

“這幾天我一直待在家里，最近天天下雨根本不可能砍到干的樹木拿去賣的，大人如果不信可以去問問集市上的人。”

隨后孫大人又審問了幾個賣菜的大娘，她們都證實張樵夫有幾天沒去集市了。孫大人略略頷首，他向身旁的師爺使了個眼色。師爺會意地走進內堂，云霏和他耳語幾句。最后，孫大人還是將一臉要伸冤樣子的張樵夫暫時押入大牢。

“這種做法真的妥當嗎？”云霏問星靄。

星靄瞅瞅在公堂上圍觀的群眾，“先穩住悠悠眾口，再引蛇出洞。”

過后，孫大人走進內堂，他自己也很疑惑到底是誰撒謊了，云霏卻對他說：“如果那對夫婦沒有被收買的話，他們三人都沒有撒謊，張樵夫也不是兇手。”憑著他對兵器的熟悉，他非常肯定那些砍柴刀的鋒利還沒有達到能剝掉全身皮膚的程度重要的是刀上毫無戾氣。

“難道是有人要嫁禍給他？如果夫婦倆說的是真話那么帶走王蘭的會是誰？莫非是易容之術？”

“是易容倒好辦，那樣兇手更容易露出馬腳。”

“我們也不能關押張樵夫太久。”要么是定罪要么是釋放。

“既然如此，我們就當他是兇手好了。”霧辰對云霏和星靄他們倆微微一笑，孫大人則不明就里。

這件案子和成為疑犯的張樵夫成為人們茶后飯余的談資。

月弦和小牙如常開店，雖然光顧的客人變少了。

街上隱隱約約傳來哀樂聲，可能是有人出殯了吧。大腹便便的月無痕提著個酒葫蘆在門前經過，小牙跑出去喊住他。月無痕無比厚顏地說：“劉家在辦喪事，我去蹭個飯。今晚不用算我的了。”小牙咧咧嘴，無言以對。

“由著爹去吧，光是照顧我們幾個爹已經忙了大半輩子了，現在他這樣隨心所欲地不很好嗎。”月弦說。

“是呀，還真夠隨心所欲的。”她托著腮，身體突然間打了個冷顫。

“原來月牙妹妹是這里的老板娘啊。”驚鴻軒來了一位稀客。

小牙笑笑，“醉笙姑娘來了呀。我只是打雜的，我姐姐才是老板娘呢。”她納悶醉笙怎么會來了？

醉笙看看月弦，雙眼流露著欣賞。“小女子醉笙，姐姐年紀輕輕便當了老板娘而且還出落得亭亭玉立，何等福氣。”

月弦微笑道：“醉笙姑娘言重了，叫我小弦便可。”

“醉笙姑娘在這種時候過來蟠蓮鎮難道不怕會碰上歹徒嗎？”小牙問。

她看了看守在店問外的兩個男子，“他們就是專門來保護我的，況且官府不是捉到兇手了嗎，不怕。聽姐姐們說驚鴻軒的口碑是極好的，我一早就想來看看的了，如今親眼目睹果然名不虛傳，款款飾品都精致獨特，我正苦惱不知該選哪一種呢。”

月弦想了想，她拿出一根簡單精致的銀釵對醉笙說：“醉笙姑娘氣質清雅，配金配珠翠反而顯得艷俗，不妨試下這白銀造的發釵，即使是隨意一別也顯慵懶清新。”

醉笙接過來一試，她朝著鏡子左看右看面露滿意之色，“果真不顯俗氣，沒想到這小小的玩意兒竟然能令人的改變如此大。”

小牙心中一動，她回想起自己初次遇見醉笙的時候，醉笙的頭發上除了系著幾根淺色的發帶就沒別的飾品了，難道她是第一次戴這些東西？還是說倚香閣的老鴇見她受歡迎了要開始改變她了？

“裝飾貴精不貴多，像醉笙姑娘只需要一兩個小精品便可。”

“但是過于清淡又怎么能吸引客人？姐姐們都是全身亮晶晶的。”月弦愣了愣，她有點不好意思。醉笙又道：“大家都是身不由己的人，稍稍艷麗點也無妨。”

月弦又拿出一根釵首作花朵形、鑲上了珠寶的銀釵，斑斕的顏色在釵上流轉。醉笙又是一試，效果也不錯。

就在此時，醉笙的背后響起了陣陣掌聲。“不錯不錯，醉笙姑娘戴上什么都美艷動人。”來人正是臭名遠播的紈绔子弟林玉卿。他還不忘對醉笙毛手毛腳。守門的兩人上前攔住他，他不屑道：“你們兩個下人憑什么攔下本公子？信不信我能讓你們倆吃不了兜著走！”

醉笙不愿惹上麻煩，她示意兩人退到店外。

林玉卿嘿嘿一笑，他攬著醉笙的纖纖小腰出言猥瑣：“不知道在倚香閣外來一下滋味如何？”醉笙的臉色很不好看。

月弦沉下臉道：“光天化日之下，請林公子自重。”

他一看月弦就兩眼放光，甚至色瞇瞇地打量她，“原來還有個美人兒在。來，你們倆來陪本公子！”他捉住月弦的手腕把她往外扯。

“你這個狂徒快放開我姐姐！”小牙毫不客氣，厲聲喝道。

“看你也挺清秀的，也算你一個過來吧。”

小牙“呸”了一聲，她隨手拿起一根發簪往他的手上刺，林玉卿痛得呱呱直叫。“臭丫頭！敢刺本公子，你死定了！”

她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再狠狠地刺幾下，“我就是要刺怎么啦？刺死你個色膽包天、惡心的狂徒！快放開我姐姐！”

林玉卿馬上縮開手，醉笙也在拼命掙扎。他堂堂一個少爺怎能讓一個臭丫頭侮辱？他換另外一只手又扯著月弦，他不教訓這三個女人絕不甘休。

小牙怒了，這混帳是不到黃河心不死了。既然他繼續扯她就繼續刺，“你再不放手我就喊人了！”

“哼，我老爹可是這里的一方之霸，你能喊什么人？”

“區區一個地主而已，井底之蛙！”

“你說什么？”林玉卿氣得青筋暴突，他一手抄起一個利器想向小牙的手背劃，月弦眼疾手快地用另外一只手替小牙擋下。

月弦手上的一道鮮紅的痕跡使小牙和醉笙吸了一口涼氣，醉笙央求著林玉卿：“林公子，讓醉笙來陪你吧，今天醉笙都屬于你一個人了，求你住手吧。”

“哼！哪能這么容易放過這兩個臭婆娘！”說時遲那時快，趁著她們還沒反應過來林玉卿再次舉起利器在小牙的臉上劃了一下。“嘿嘿，兩個丑八怪。”

小牙捂著臉咬咬嘴唇，恨不得大扇他幾個巴掌。

“求求你住手。”醉笙梨花帶雨，林玉卿看得甚是滿意。“暫且放過你們。”

小牙馬上幫月弦包扎，醉笙心疼地看著月弦的傷口，她歉意地掏出一個小盒子，“對不起，都怪我。這盒凝膠可以祛掉疤痕，就當是我的賠禮吧。”

“快跟我走！”他拉著醉笙催促道。

小牙接過小盒子，醉笙就跟著那混帳離開了。“對不起姐姐，我連累你了。”

月弦擦擦小牙臉上的血，“沒事，我的只是皮外傷。有事的是你啊，臉蛋都被劃破了。”

“這種傷很快會好了，我怕醉笙姑娘會被他折磨。”

月弦嘆嘆氣，“今天早點關門吧。”小牙點點頭，從剛才開始她心里一直很不舒服，總覺得有什么不妥。

幸好到了晚上月無痕果真沒有回來吃飯，姐妹倆早早就溜進房間里，自己今天惹到麻煩不能讓他們知道啊。然而好景不長，三個少年回來后不久，林玉卿就派人來鬧了。糟了，她們心想。

“你們找誰？”星靄問那伙明顯來意不善的人。

“你又是誰？我們來找兩個臭婆娘！”說話的應該是帶頭的，此人胡子拉碴，長得一臉橫肉仿佛險峻的山峰凹凸不平。

“這里沒有你們說的人。”

“放屁！我說在驚鴻軒里面的兩個女人沒錯了吧，這里沒有你這小子說話的份。”

那伙人欲上前一步，星靄面不改色地拔出大劍立于地上，森森的寒光令他們不寒而栗。“竟敢在這里撒野。給你們兩個選擇，一是馬上滾，二是全部上！”

小牙和月弦躲在房間里聽得心慌。

帶頭的有點心虛了，但是為了顧著面子硬著頭皮說：“上就上……”可是他話音未落，一個小弟跑進來在他耳邊說了幾句，他霎時臉色發白，態度軟了：“哈哈，是我們搞錯地方了，不打攪各位兄臺了。”說完，他趕緊領著其他人撤了。

“小牙又惹什么事了？”云霏想也不用想都知道是誰惹麻煩了。

“姐姐，我們不能出去，不然會被他們罵得狗血淋頭。”

月弦急忙點點頭。

三人來到泛著燭光的房門前，星靄說：“你們在里面吧？”

“不在。”聽到星靄的聲音小牙面如菜色，她幾乎是脫口而出，說完才后悔不已。

“你們不能一直躲在里面吧？”霧辰溫和地問。

姐妹倆坐立不安，悄悄地討論對策。“讓我出去吧，他們不會罵我的。”月弦說。

“不行，姐姐你受傷了，讓我出去吧，反正我也被罵習慣了。”

“你看你的臉，你怎么出去？我的傷可以用袖子遮住，沒事的，而且事情因我而起。”月弦吹熄蠟燭，將門打開成一條縫隙。“禍是我惹的，你們要罵就罵我吧。”

三人沒有想到是月弦承認闖禍，云霏奇怪了：“你不需要護著她，她有錯便要認。”

“不！”月弦眼神堅定，回答決絕：“起因在于我，小牙是受到我連累，你們不能責怪她！”

云霏語塞，氣氛一下變變僵了。霧辰及時緩解：“現在不是追究的時候，今天發生什么事了，他們為什么要找你們？”

“因為……”月弦為難了，她不知如何說好，有些事面對男人難以啟齒。她支支吾吾了半天說不出口，只好稱自己要休息就關上門了。

姐妹倆古古怪怪的，三人甚是不解。

門后的月弦撫撫胸口，舒了一口氣。小牙則軟軟地伏在桌子上。

這一天太難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