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毅聽到嵩山派帶走向問天,不禁搓了搓牙花,不是牙疼起頭疼。他想著任我行老死在西湖底才好,魔教讓東方不敗掌控,才是正道之福。怕就怕左冷禪不能自知,想要與虎謀皮妄圖操縱任我行,論起老謀深算,左冷禪還不是對手。
“怎生想個法子弄死那老狗...”
忽然白羅扯了扯寧毅,寧毅看向師弟,白羅一努嘴,只聽岳不群道:“阿毅,有什么不妥嗎?”原來寧毅想的出神,不自覺說出了聲。岳不群正在褒揚令狐,大弟子這次下山行事他心中異常滿意,冷不丁聽寧毅來這么一句,以為他有話說,叫了幾次居然都沒反應。
寧毅得白羅提醒,忙站起道:“沒有,弟子是想,大師兄當時就該一劍把他殺了。”
這不是搪塞之言,他是真這么想,若是他當時在場,無論如何也要殺了向問天。這場正邪之戰,看似正道大勝,實則正邪兩道都被向問天一人算計了,只要他不死,任我行就有復出的可能。他幾次挑撥都不著痕跡,便連岳不群都不覺有異,可見此人老奸巨猾至極。
若是別的弟子如此嘀咕,岳掌門自是不放在心上,但是三弟子不同。岳師過問之下,想起衡山破廟前事,只當他牢記教誨,不忘戒律,心中也是滿意。
“這次卻是沖兒勝了一籌”,岳不群再看一眼三弟子想到。又一哂,“阿毅也有教條的時候,還需提點一番。”
岳不群道:“殺了那妖邪確實痛快,我華山固然要名聲大振,但卻有罔顧江湖同道之嫌。
“我輩江湖行走靠的是什么?是一個‘義’字。沒了這個‘義’,我華山派縱使名聲再高,同道見了表面客氣,心中難免隔閡。
“沒有同道幫襯,江湖行走肘腋頗多難自顧,還如何行俠仗義?所以你們大師哥此次處置殊為穩妥,為師甚慰,你等當以他為表率,早日光大我華山。”弟子轟然應是。
令狐沖聽見夸獎不見高興,情緒反而有些低落,跪下道:“弟子這次下山又得罪了青城派,還逼瘋了天乙師伯,請師傅責罰。”師弟妹們聽大師哥講過來龍去脈,都不覺他有過錯,但是師傅對同道之誼很是看中,生怕大師兄再次受罰。
岳掌門還沒說話,眾弟子已開始求情,靈珊更是不忿。寧毅知道師傅心中高興,令狐不會受罰,早早攔住靈珊只道無事。靈珊跺一跺腳,居然忍住了,倒讓寧毅意外了一把,這一年多以來小妮子終于成熟了些。
岳不群嘆息一聲,道:“我華山派向來的宗旨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除了跟魔教是死對頭之外,與武林中各門各派均無嫌隙。但自今而后,青城派……青城派……唉,既是身涉江湖,要想事事都不得罪人,那是談何容易?”
“大師哥過關了”,師弟妹都面露喜色,但岳掌門接下來的話又讓眾人心中一緊。
岳掌門低頭看著令狐,道:“只是你天乙師伯那里...還需你...”他想讓令狐親自上泰山請罪,又怕泰山派真個施以重罰,所以有些舉棋不定。
岳夫人此時也為大弟子捏一把汗,丈夫心中所想她最明白不過,但沒說出來就說明還有挽回的余地,只盼夫君快快想出主意。
這時候小師妹不去跳腳,忽然惡狠狠的看著三師哥,那意思是“剛剛你保證過,要是大師哥有事,要你好看!”殊不知寧毅不攔她,她也只會火上澆油,更何況她在寧毅這里,也從未占到過便宜。
寧毅抬起頭望著房梁,裝作不愿搭理靈珊,果然靈珊不再作色,一臉的哀求。寧毅見她可憐模樣,忽然想到了儀琳,一時有些走神,直到被師妹狠狠一掐。寧毅嘴一抽,瞟她一眼,靈珊給嚇得后退兩步,凳子都撞翻了。
眾人看過來,靈珊慌忙擺手,口不擇言的解釋一番,眾人只當他擔心大師兄。實際上是寧毅剛才犯病,那猙獰模樣卻是讓人心悸。寧毅慢慢平復心緒,他已經摸清病理,只要情緒沒有過分波動,一般很難失控,剛才多虧靈珊一掐。
寧毅略帶感激的看一眼靈珊,靈珊又一激靈,她不敢與三師兄對視,只得別過頭去,又怕寧毅因她遷怒大師哥,一時間惶恐不安。
岳夫人方才心思都在令狐身上,這時見女兒瑟瑟發抖,心中嘆息,正想拉過女兒安慰,只聽寧毅道:“師...師傅,這...這...這事...事原也...也...也...”他說一下抽幾下,忍得面紅耳赤,額頭青筋暴起。
岳夫人知道三弟子張嘴就有成法,忙棄了女兒過來安撫,寧毅被師娘順了好一會氣,才緩和過來。岳夫人看寧毅大汗淋漓,站立不穩,就把他扶在坐上。寧毅謝過師娘,仍要起身說話,得師傅示意方才安坐。
六師弟高根明見他顫手去提茶壺,忙幫三師哥倒一杯水,寧毅顫抖著喝完,見眾人都看著自己,告一聲罪,道:“原也...怪...不得大...師兄。天門師伯...為人剛正,定不至于因此遷怒大師兄。此事也無需大師兄親上泰山,我代大師兄走一遭即可。”
令狐忙道:“三師弟...”他自覺虧欠寧毅甚多,如何肯再讓他代己受過。
寧毅打斷令狐道:“當日衡山劉府長輩們詰問,天門師伯對我頗有贊賞,師兄可也在場的。遲百城師兄為人忠厚,咱去求一求,未必不能幫忙轉圜。”
令狐還想說話,岳夫人已上前拉起他,見丈夫沒說話,心知此事已成,對令狐道:“你心急什么,等你師弟說完。阿毅你說。”
寧毅該說的都說完了,不過師娘開口,只好又說幾句寬慰道:“泰山長輩還不至于為難我一個小輩,倒是大師兄你要早做準備。”說到這里停下,故意賣個關子。
靈珊忍不住道:“準備什么?”
寧毅道:“要是我辦事不力,大師兄只好親自負荊請罪咯。”說完就沖令狐眨眨眼。
“啊!”靈珊剛放下的心再次提起。
事情已了,眾人散去,岳不群道:“阿毅你留下,為師與你說下拜山的禮節。”他知道此事肯定不會如三弟子說的那么簡單,泰山派這次在人前丟了大臉,不是三言兩語就能揭過的。三弟子說一半留一半,自是人前不好明說。
令狐也想留下,卻被寧毅推出門外,有些事還不能讓他知道。靈珊才是真正被寧毅吊起胃口的那個,她只想確定親親大師哥真的無事,所以不往外走,偷偷往角落里靠。岳師早注意到女兒小動作,見三弟子仍然不肯開口,冷哼一聲,靈珊只好撅著嘴走出門去。
岳夫人本想去安慰令狐,卻被寧毅叫住,有一樁事還要師娘點頭。寧毅這才道出平息此事關節:拿石壁上劍招去填泰山派的不滿。
三弟子略一提,岳不群就已明了:“當年魔教攻華山,華山派失傳了好些高深劍招,其他幾派想必也是如此。正好借此機會把劍法還于泰山,以免日后泄露,那才是真正傷了兩家情分。”
天乙之事與此事比起來不值一提,即便華山沒有表示,他們人前也挑不出理,至多生些齟齬,但私藏劍法一事若是暴露,那肯定是撕破臉的局面了。華山想要壓其他四派一頭,這些劍法早晚要拿出來與弟子教習,到時候肯定守不住秘密。
見師傅點頭,寧毅道:“北岳、南岳也當找機會歸還。”唯獨不提嵩山。
岳不群有些意外的看看他,感嘆三弟子的敏銳。“難怪三弟子要殺向問天,不光因為正邪之辨,也存了壓一壓嵩山的念頭。這卻有些想當然了,只是此中情勢太過復雜,容我點他一點。”
岳不群道:“你大師兄對嵩山派樂厚多有推崇,你可先去嵩山邀他同往,想必他也肯替沖兒轉圜。”他若知道令狐為何親近樂厚,只怕這番話就不會說出口了。
寧毅斬釘截鐵道:“不妥!劍法一事,弟子原本打算只告訴天門師伯一人。”
岳不群聽見此話,心中一凜,他想的差了,三弟子果然心思縝密,面面俱到。他華山派有嵩山奸細,其他三派除恒山全是女流不好安插外,只怕都不得清白。若嵩山派知道劍法一事,又要生出許多波瀾。
岳不群“唔”一聲,道:“卻是為師疏忽了,確實只需天門道長一人點頭即可。”只要兩派掌舵人物不生嫌隙,其他人再鬧也無關痛癢。
這一下可大大出乎岳夫人的預料了,在她心目中丈夫一直是完美的,是讓她這個師妹無比眷戀與崇拜的存在,少見他自承紕漏,而且是在弟子面前。卻不防寧毅接著說的話,還更讓她目瞪口呆。
只聽寧毅道:“師傅,師娘,大師哥與小師妹的婚事定在哪天好?弟子近來對風水玄學有些研究,大師兄屬虎,小師妹屬雞,上佳吉日近的有六月初五也就是明天,遠的有七月初十、七月二十二、八月初十、八月...九月...十月...”
岳夫人心想,他怎么敢的?這哪里詢問,分明是要代自己決定。更讓她的覺得不可思議的是,丈夫沒有喝斥也就罷了,居然也不反對:“六月七月有些倉促了,八月初十我覺得不錯,師妹意下如何?”
岳夫人抓狂:“八月也很倉促的好吧!”兒女的婚事,做父母誰不操心,怎么小心準備都不為過。他倆倒好,一唱一和的就決定了,尤其這個寧毅,簡直不當人子!
岳夫人崩潰一陣,心想既然師兄決定了,她也不好反對,反正沖兒與女兒早日成雙她也樂見。氣就氣在他二人好似事先商量好一般,自己這個做母親的居然被無視了,“難為他們還知道通知我這個做娘的一聲,哼!”
“不行,不能這么便宜他倆...對了!我當如此...”
岳夫人計議已定,正色道:“師兄既然決定了,小妹也不好更改。沖兒此次下山便虧在內功不如人,師兄何不趁此機會把‘紫霞秘籍’傳于他,也好叫他更上一層樓。”
別看她說面上正經,但關乎女兒幸福一事,開口什么“師兄”、“小妹”就有些撒嬌的意味了。寧毅見師娘關心則亂,連他夫妻閨閣稱謂都在弟子前說將出來,趕忙眼觀鼻不關心,裝作沒聽見的樣子。
岳夫人原本以為丈夫肯定欣然應允,可是師兄只是“唔”一聲,不置可否。岳夫人向寧毅連打眼色:“快替你師兄求一求!”
寧毅與師傅眼神一觸即分,二人默契的望向別處,均不發一言,眼神空靈而悠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