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靜勿短 嵩朋此
- 瘸腿笑傲
- 老瘸兒
- 3482字
- 2022-07-23 12:00:00
寧毅停手之后,坡上陷入了死寂,一時間只有山風吹過的聲音。
“啊!師姐...”有人驚叫道。
定靜聞聲瞧去,見己方中了暗器的幾名弟子昏迷不醒,傷處流出的都是黑血,知道暗器淬有劇毒。她心中焦急,便想要俘虜拿解藥來換命,卻見寧毅在殘破的尸首間翻翻找找,很快找出了幾個藥瓶。
寧毅方才在后方大體記住了撒暗器那幾人,此時正是輕車熟路。老尼姑眼看他走到幾名弟子跟前,一一把過脈搏,然后打開一個藥瓶,以為他要喂弟子,不等她阻止,就見他把藥丸含在自己嘴里了。
“這...”定靜看得目瞪口呆,她其實是怕喂錯藥把弟子害了,沒想過他會如此。
“寧師侄,我看還是...”
“呸,呸,呸...”寧毅連啐三口,吐出了藥丸來,也打斷了老尼姑的打算,定靜的意思他明白,只是那樣一來再殺人了就等于出爾反爾了。他不打算抹黑自己的信用,也不能容許這些人活著,所以只能以身試藥。
定靜不知道寧毅功法來路,一面擔心弟子傷勢,一面又怕寧毅中毒。但見他神情甚為堅決,也不好倚老賣老以輩分壓人。
寧毅剛才為恒山尼姑把過脈,發現她們弦脈澀而遲滯,已知毒性入的是肝經,只要嘗出相對應的藥來就行。
當然解藥不一定非要與毒藥作用的機理一樣,可以入膽也可以歸腎,或是直接作心也行,寧毅有作弊器,是不是真解藥他一試便知。嘗到第三種時,卻是一種毒藥,寧毅連忙在心經穴位連點,然后一口黑血夾雜著藥丸噴在地上,惹得群尼一陣驚呼。
“踏馬的大頭鬼死了還要害人!”平一指死也想不到,死了還要被人罵。
“狗屁‘五仙大補酒’,狗屁百毒不侵...”寧毅不覺得他運氣背出天際,吃到了第一百零一種毒藥,差點信了他的邪。
甚至還主動催動藥力,入了心經才發現根本不是那么回事,該中毒還是得中毒。不過以他體質,要逼出這點毒素卻是小菜一碟,如果愿意他甚至能讓毒素存于體內而不發作,只是這樣耗費的精力比養脈還高,得不償失。
到第四瓶時終于找到了正解,寧毅把藥丸嚼碎吞下,感受一番之后,把藥瓶恭敬的遞給定靜。幾個恒山弟子在服下解藥之后,黑血轉紅,脈搏加強,已無險象,她恒山派治傷靈藥算得是各派之冠,自能善后,當下對寧毅稱謝連連,寧毅連忙回禮。
然后寧毅以審問俘虜為由,請恒山群尼回避。定靜已知寧毅心意,欲待求情,見寧毅一臉的坦然無懼,頓時無話可說了。俘虜基本是人家一個人抓的,沒有他幫忙只怕這仙霞嶺就是她們的葬身之地,她雖是出家人也是江湖人,事到如今也只能祈禱他們自求多福了。
定逸道:“大伙兒去那邊樹林坐下休息。”
她卻獨自在大巖石畔坐定,一直關注著寧毅的一舉一動,她心中真有不忍。見寧毅把俘虜一個個拖下山道上,定靜也只能閉眼為他們超度了。魔教教眾為禍武林,自然是死不足惜,定靜還沒圣母到要強攔寧毅。
過了一會兒,寧毅來與定靜辭行,兩人對于審訊與那些俘虜的去向,都默契沒有再提。寧毅轉身欲行,他要去追蹤崖下那幫匪徒,然后又聽見了那只小黃鶯,她說:“寧師兄,你受傷了...”
定靜聞言一怔,她方才只見寧毅大殺四方,以為身上的血污都是旁人的。儀琳卻早發現了寧毅對許多攻勢都不閃不避,很是吃了一些刀劍。
“她在關心我...”寧毅想。
無法忘記,只有逃避。
本想不辭而別,就是因為不知道怎么面對她,沒成想小尼姑找來了。
寧毅轉過身,接過儀琳遞來的傷藥,其實他用不到了,那些皮肉傷已經結痂了,些許內傷也基本無礙了。寧毅恨不能把胸中愛戀一吐為快,想要再一次擄走她,不過這一切的沖動,在他與小尼姑對視那一刻煙消云散。
寧毅無法再直視那清澈的雙眼,偏頭沖儀琳抱拳道:“多謝師妹贈藥...師妹珍重...不,不重...”反手摸一摸背上鐵棒,嘴角一扯,再看儀琳一眼,在桃谷六弟的調笑聲中,轉身大踏步而去。
“君子發乎于情,止乎于禮。”這是定靜對“落荒而逃”的寧毅的評價,遠沒有師妹說的那么不堪。看看嬌嬌弱弱的儀琳,定靜嘆了又嘆,“孽緣啊...”此時方知寧毅為誰而來,只怕是這一路都在跟著她們,才能及時發現魔教詭計。
眾弟子見定靜與儀琳佇立良久,慢慢都圍了上來,七嘴八舌的議論起先前的險境來。定靜向一名十五六歲的小姑娘招了招手。那少女立即走到她身前,低聲叫道:“師父!”
這少女秦絹是定靜師太所收的關門弟子,聰明憐俐,甚得師父憐愛。恒山派女弟子中,出家的尼姑約占六成,其余四成是俗家弟子,有些是中年婦人,五六十歲的婆婆也有,秦絹是恒山派中年紀最小的。
定靜師太輕輕撫了撫她頭發,說道:“絹兒,你剛才怕不怕?”
那少女點了點頭,道:“怕的!幸虧這位血...寧師兄利害,將這些惡人打跑了。”她從師姐口中得知寧毅的綽號叫做“血手人屠”。
定靜師又是一嘆:“可惜殺性太重了...”眾弟子聽聞又想起寧毅兇威,心底都是發寒。
定靜看眾弟子臉色,又道:“也多虧寧賢侄,不然咱們今天都要交代在這里了。”由于寧毅的出現,衡山派只傷了七八個弟子,雖無生死之虞,此時想來仍然心有余悸。
秦娟問道:“師傅,華山派同咱們一樣都是劍派,怎地寧師兄用得一根棒子,好嚇人...”
儀和接口道:“咱們雖說都是劍派,卻也不忌弟子舞刀弄槍,各門各派都有其他功夫,只不過咱們都是以劍立派,才以劍派為名,像左盟主門下反而用劍的少。”
見小姑娘點頭,有人調笑道:“那鐵棒只怕比小師妹還要重。”
“啊!”秦娟表示驚訝。暗想寧毅把自己抓在手里,揮來舞去的場景,就是一陣惡寒,連忙擺頭甩脫念頭。
儀和又道:“這位寧師弟練的卻是外功,故而力氣大得很。”因著師傅師妹的關系,她對寧毅的了解還算深。
儀琳道:“寧師兄的確使得是劍法。”
定靜:“你說...”若有所思。
儀琳解釋道:“師伯,弟子絕不是信口胡說,本派的招式弟子如何能夠看錯。寧師兄用了‘金針渡劫’、‘敬捧寶經’兩招,其他的...弟子也看不出來。”
定靜回憶一番,心道:“不止劍法,還有刀法跟其他路數...岳先生這是教了個什么...怪物出來,左右手可以同時使用不同的招式來。”又覺背后編排人有違出家人道義,連忙合什贖罪。
定靜沉吟半晌,覺得魔教甚是猖狂,這次有寧毅相助,下次還不知道是何情形,有必要提前告知掌門。其時天已見亮,定靜命弟子取過筆硯,一張薄絹,寫了一信,說道:“儀質,取信鴿來。”儀質答應了,從背上所負竹籠中取出一只信鴿。
定靜把信件綁縛已定,心中默禱,將信鴿往上一擲。鴿兒振翅北飛,漸高漸遠,頃刻間成為一個小小的黑點。鴿兒到蘇州白衣庵換一站,從白衣庵到濟南妙相庵又換一站,再在老河口清靜庵換一站。四只鴿兒接力,當可送到恒山了。
既然行跡已露,就沒必要連夜趕路了,眾人歇息幾個時辰,用過午餐從這高坡上一路下山,行了三個多時辰到了廿八鋪。那是浙閩間的交通要沖,仙霞嶺上行旅必經之所。進得鎮來,天還沒黑,可是鎮上竟無一人。
儀和道:“福建風俗真怪,這么早大家便睡了。”
定靜師太道:“咱們且找一家客店投宿。”恒山派和武林中各地尼庵均互通聲氣,但廿八鋪并無尼庵,不能前去掛單,只得找客店投宿。
廿八鋪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也有一兩百家店鋪,可是一眼望去,竟是一座死鎮。落日余暉未盡,廿八鋪街上已如深夜一般。眾人一連探了十余家店鋪,都是空無一人,最后在一家叫做“南安客店”的客棧停下。
店中情形與先前大同小異,桌上、椅上未積灰塵,連桌上一把茶壺中的茶也尚有微溫。再到后面廚房、馬廄、客房各處一看,果是一人也無。定靜隱隱覺出不對,便要弟子七人一隊再去探聽,眾弟子應下,分頭朝不同方向去了。
這一分兵恰好中了賊人奸計,眾弟子如石沉大海,有去無回,剩下定靜一個自怨自艾,悔之不及。未幾,老尼姑也中了調虎離山之計,把客棧里養傷的弟子也給丟了。
這一下定靜師太便修養再好,卻也無法鎮定了,一霎那間,但覺唇干舌燥,全身筋骨俱軟,竟爾無法移動。但這等癱軟只頃刻間的事,她吸了一口氣,在丹田中一加運轉,立即精神大振,在客店各處房舍庭院中迅速兜了一圈,不見絲毫端倪。
任憑她在屋頂如何喊叫,哪里有弟子的音訊,只好破口大罵魔教妖人詭計多端,藏頭露尾云云。罵了許久,許是魔教真的覺得被她冒犯到了,從各處屋中涌出七人,悄沒聲的躍上屋頂,四面將她圍住。
定靜先是一喜,繼而大怒,高聲喝問弟子去處,七人不答。定靜含怒出劍立時有五人上前接招,斗了六七十招,定靜自知不是對手,又瞥見不遠處屋面上又多了十幾條身影,顯然是早已埋伏在此,登時心如死灰。
她暗叫:“罷了,罷了!眼前這七人我已對付不了。再有這些敵人窺伺在側,定靜今日大限難逃,與其落入敵人手中,苦受折辱,不如早些自尋了斷。這臭皮囊只是我暫居的舍宅,毀了殊不足惜,只是所帶出來的數十名弟子盡數斷送,卻是愧對恒山派的列位先人了。”
刷刷刷疾刺三劍,將敵人逼開兩步,忽地倒轉長劍,向自己心口插了下去。劍尖將及胸膛,突然當的一聲響,手腕一震,長劍蕩開。
只見一個男子手中持劍,站在自己身旁,叫道:“定靜師太勿尋短見,嵩山派朋友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