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一道弱弱的聲音從林瑾安身后飄出來，眾人視線落在林婉兒怯生生的臉上。

“祖母，您別怪姐姐了，要罰就罰我吧，要不是我拖著姐姐去許愿池，也不會遇上登徒子。”

林瑾安閉眼，遮掩濃濃的殺意。

上輩子她到底造了什么孽，才會覺得林婉兒是個真誠的好孩子。

宋老太太臉色緩了過來，厲喝：

“孽障！去祠堂給我跪著！”

這個孽畜不愧是蕭慧華生的逆種，要是個孝順孩子，就該把罪認下來，否則她的老臉往哪擱？

耿氏陰轉晴天，揉著老太太的背柔聲說：“婉丫頭這細胳膊細腿的，跪上一晚不知還有沒有氣兒，要不干脆罰她抄二十份女戒算了。”

又道，“長姐如母，靈丫頭理應替婉丫頭受罰，但咱們老太太仁慈，跪就免了，罰一個月禁足吧。”

老太太看似累了，隨口應道：“就按這么著吧。”

裙裳濕漉漉地貼在身上，穿堂風吹過，涼意透到骨子里，林瑾安雙掌貼地，頭磕手背：“有一事望祖母恩準，孫女在前日佛祖前立誓施粥傳善……”

話未說完，頭上一聲怒喝：

“孽障，這個家還輪不到你做主！”

林瑾安八風不動，繼續道：“所用銀錢孫女皆一人承擔。”

她已經不是上輩子十四歲喪母，心中彷徨無助的林瑾安，她想要做的事情，誰都阻止不了！

耿氏眼轉一轉，扶掌笑道：“老太太，靈丫頭有善心這是好事啊，只是靈丫頭尚未出閣，以她個人名義難免有釣名沽譽的嫌疑，不若這樣，靈丫頭就以鎮國公府的名義施粥，一來彰顯我鎮國公府寬厚仁善，二來全了靈丫頭的孝心。”

老太太收斂了脾氣，看不出喜怒：“那就這么辦吧。”

林瑾安垂眸掩去譏諷，以誰的名義無所謂，只要達到她的目的就成。

林瑾安重生回家的第一天，以跪祠堂告終。

天邊看不到一絲光亮，鎮國公府燈火通明，祠堂陰森黑暗，四面透風，林瑾安跪在蒲團又冷又餓。

府里的下人是最勢力的，她連件干凈衣裳都來不及換，就被婆子壓到祠堂，像是集體失憶，一口吃食都不曾給她送。

不過是欺她年幼，無人撐腰罷了。

咔噠。

林瑾安耳朵動了動，仔細一聽，窸窸窣窣聲從右側傳來。

不一會，猴兒一樣的人從窗戶鉆進來，護著懷里輕喊：“三小姐？”

“你是誰？”林瑾安問。

第六章奴大欺主

祠堂昏暗，林瑾安只看得出對方是個半大的孩子。

“奴才是二狗子。”說著從懷里掏出兩個雪花饅頭遞過去，“三小姐餓了吧，給。”

見林瑾安沉默不語，二狗子又道：“奴才的娘管府上的采購，人家都叫我娘譚婆子，前些日子您賜下的養生丸救了奴才一命，還記得嗎？”

養生丸？譚婆子？

時夏的話在耳邊響起，林瑾安點頭下頭，這孩子就笑了，把饅頭放入林瑾安手中，爬窗走了。

林瑾安拿著被強塞下的饅頭，撕下一小塊饅頭放入口中，又傳來窸窸窣窣聲。

“小姐……”

這聲音…林瑾安愣神間，一包東西滾落下來，伴隨著大逆不道的咒罵。

“千刀殺的就會欺負我家小姐，挖盆糞噎死……”

林瑾安滿頭黑線，低喊了聲：“青果？”

“誒，小姐，你的傷怎么樣了，我聽時夏說那老虔婆把滾水潑你身上了，燒傷藥我裝在包裹里，里面還有些糕點……”

林瑾安打開包袱，里面還有件鑲毛斗篷。

她將斗篷披在身上，讓青果回去，一夜睡到天亮。

豎日，婆子打開祠堂看到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林瑾安，嚇得魂飛魄散。

“不好啦，三小姐暈過去了！”

林瑾安被迅速移到行云院，下人們進進出出，忙里忙外。

幾個丫鬟伺候林瑾安換下裙裳，看到雪白細膩的皮肉上，被滾水燙紅一大片，眼淚吧嗒吧嗒地掉。

昨晚林瑾安已經涂了藥，不然這紅通通的一片就該是水泡了。

“這該死的老虔婆！”青果攥緊拳頭，一副想去找人拼命的模樣。

時夏用袖子擦了把眼淚，拉住她，“常嬤嬤在外頭呢。”

林瑾安這時‘悠悠’醒來，由春夏秋冬四個丫鬟伺候著浴室后，常嬤嬤這才板著一張臉走來，下命令似的：

“三小姐，剛老夫人屋里來人，讓免了跪祠堂，換抄二十遍女戒。”

常嬤嬤是老太太給的教養嬤嬤，說話的時候多數鼻孔朝天，挑三揀四。

林瑾安歪在枕頭上，有氣無力的點下頭，烏黑的秀發如瀑布般傾瀉貼下來，幾縷貼在臉頰，瓷白的臉越顯蒼白。

“常嬤嬤來的正好，這里有樁事。我為什么被罰想是嬤嬤已經是知道了，消息從我身邊出去的，所以我想將行云院整治一番。”

常嬤嬤聽后眼皮一翻，“三小姐，你身體不好就別折騰，橫豎你也十五了，還能在這個家待幾天，別到時候落個苛刻下人的名聲，連累鎮國公府的名聲。”

林瑾安也不惱，笑著說：“嬤嬤說的是，我會仔細掂量的。”

等她走后，林瑾安沉下臉。

常嬤嬤這人自私狹隘，貪得無厭，從不拿她當主子看。前世她使計讓她留在國公府，沒讓她入瑞王府陪嫁，這賤奴竟在外摸黑她的名聲。

上輩子她輕易處置了她，這輩子犯她手上，就別怪她心狠手辣！

林瑾安招來青果，附耳交代幾句。

青果聽的眼睛發亮，行色匆匆的離開。

沒過一會兒，林婉兒帶著丫鬟進來。

因出了孝期，林婉兒穿了件藕絲琵琶衿上裳，下著煙水百花裙，未語先落淚，“姐姐都是我不好……”

林瑾安手中握著醫書，漫不經心道：“老太太剛讓人免了我的罰跪，改成抄二十遍女戒，我這正病著……”

“我來替姐姐抄吧。”林婉兒扯著嘴角，勉強笑出來，“反正我也要抄二十遍，不如順便一起抄。”特意在抄二十遍上加重了語氣。

“那就多謝妹妹了，對了，妹妹不會告密吧？這件事只能你知我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