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是清代的手抄本,名為《黃石遺冊》,簡簽上寫著作者:仲宗。文龍聽師父提過,師祖江城子曾對武侯做過一番研究,諸葛孔明的岳父黃承彥疑是黃石公后人,孔明名揚天下的八陣圖或源自黃家,但此事不可考。
今天遇到署名仲宗的這本書,文龍不禁浮想聯翩,仲宗也許就是諸葛仲宗,即諸葛孔明之孫諸葛京。
諸葛京,字行宗,一說仲宗,世人只知行宗,多不知仲宗。孔明之子諸葛瞻和大兒子諸葛尚于蜀漢滅亡前雙雙殉國,小兒子諸葛京因為年幼逃過一劫,后在西晉時被招進朝廷,曾官拜江州刺史。如果仲宗就是諸葛京,為什么只肯署字;如果不是,書為什么會被放到這里?
而更吸引文龍的是,隔著玻璃,書上傳來若有若無的氣息。
文龍自幼隨師父內外兼修,小孩子模仿能力強,理解能力弱,故先學外功,再學內功。文龍自初中起開始筑基;筑基雖名百日,但那是在心無旁騖的條件下,當代人又要上學上班,有些人三五年也筑不成。而文龍只用了不到一年,就進入了煉精化氣之境。此后先通小周天,再通了周天,最后已可以真氣外放。當然這個外放,還做不到隔空,只能通過接觸,滲透進去。近日來又有進境,已能隱約感知人體散發出的氣息。
而此次氣息來自一本書,引人遐想。或者抄書者是得道高人,以寫符之法將氣息留在紙間,但歷經百年,居然氣息尚存,這樣的功力怕只有師祖才能做到。或者墨汁的成分中雜有富含精氣的礦物質,方能歷久彌新。
文龍定睛再看,簡簽寫著:此書由蓉城大學提供,心里有了計較。掏出手機一看,已然五點多了,忙往外走去。
到了約定地點,只看到溫云姍一個人。小姑娘見他出來,甜甜一笑。文龍趕緊道歉:“不好意思,光顧著參觀,忘了時間,你同學呢?”
“沒關系,才過了一會兒。她們先回去了。”
二人進了地鐵,正趕上下班時間,車廂里人不少,彼此間挨得很近,從小姑娘身上傳來隱隱的芬芳,文龍不由心神一蕩。
回到蓉城大學附近,溫云姍欲走還留,提出一起吃晚飯。二人找了個清凈的小館,坐下來才發現,這里的顧客好多都是大學生,成雙結對,不經意間竟誤入學生們的幽會圣地。
文龍不明就里,溫云姍卻是門兒清,扭捏了一會兒,漸漸自然了下來,說話更加輕聲細語。一頓飯吃完,二人溜達著往溫家走,從遠處飄來一個殺馬特青年。
溫云姍最近成了驚弓之鳥,下意識地依偎在文龍身側,雙手抓住他的胳膊,結果殺馬特青年只是擦肩而過,虛驚一場。溫云姍放松下來,手卻沒有松,只是從雙手變成了單手。
少女的柔荑握在臂上,隔著衣服傳來觸感,文龍感覺微妙,似乎與練功時的身心愉悅有些類似。聽青城道觀的師兄講,古時內丹南宗有雙修之法,通過此徑能使人共同進步,或許有些道理。正自天馬行空,溫家小區到了。
文龍目送她往門口走去,溫云姍停步回頭,用力揮了揮手,再配上一個燦爛的微笑。這笑容和前幾日相比,似乎有著更強的感染力,穿透幕晚,撲進文龍的眼眸。
次日一早,文龍又去學校蹲守,空山師伯總算回來了。
空山居士中等體態,面容慈祥,頭上覆著一層短發,看上去并不像快九十歲的人。文龍恭敬行禮,將師父的信雙手呈給師伯。
空山看過信,示意文龍坐下:“你師父是個老派人,正事都不在電話里說,非要寫信或面談。他在信里給我戴了一頂高帽子,請我指點你一二,怕你會虛度時光、誤入歧途。”
文龍展顏一笑:“師父確實說過,他晚年隱居山林,不如您周游四海、和光同塵,還請師伯不吝賜教。”
空山莞爾:“有其師必有其徒,說話酸文加醋。人生一世,如果只跟洞里貓著,機械往復,百年和一日又有什么區別呢?就算能長生不老,又有什么意義呢。何況佛祖覺悟前也曾歷經世事,沒有之前的上下求索,或許也沒有后來的樹下成佛。一味閉門造車或置身事外,都不算真實的感悟和體驗。”
空山接著道:“每個人其實都是自然、社會和本我的交織。沒有哪種理論和方法,可以解決所有問題;也沒有哪種理論和方法,可以永遠地解決問題。正如盲人摸象,人們都覺得自己了解的才是世間真相,殊不知最接近真相本來面目的,恰恰是將彼此了解的結合在一起……”
待空山講完,文龍開口道:“師伯,我想借學校的一本書看,不知道能否麻煩您幫個忙?”隨后將見到《黃石遺冊》的事講了一遍。
空山點點頭:“你算找對人,像這種古籍,學校普通教師都不能輕易借閱,我正好兼著文史研究員的身份,可以行個方便。不過即便是我,也不能無緣無故將書帶出館,你只能隨我一同進館閱讀。對了,你還沒工作吧?”
見文龍點頭承認,空山說道:“馬上就是暑假了,圖書館有職工想倒休,我聽他們說起,準備在暑期期間找個臨時管理員,有興趣嗎?錢雖然不多,但這段時間可以有宿舍住。”
文龍大喜,正不知找什么工作,這下可以不用坐吃山空。二人起身溜達到圖書館,負責人見到空山親自帶著文龍前來,十分熱情,很快就幫文龍辦理了相關手續,讓他今天就開始熟悉工作。工作很簡單,就是把圖書館里沒歸位的書收好,再按規矩碼好。這段時間臨近期末考試,來借閱書的人比較多,暑假開始就會輕松一些。
文龍給溫云姍發了微信,告訴她自己要上班了。昨天回去后,兩人互相發了十幾條微信,彼此間的關系似乎更近一步。文龍開始有點享受這種感覺,但并沒想刻意去做什么。
此時此刻,在離學校幾公里外的一個倉庫里,跪著一名痞子模樣的小青年,雙手撫膝,一臉凄容,身后站著兩個兇悍的漢子。痞子身前不遠處,一位翹著二郎腿的中年光頭正依在躺椅上,手里捏著一只蜜袋鼯,吱吱亂叫。
光頭開頭道:“說過多少回,最近要低調。結果陳斌那龜兒一進去,警察差點就摸到這里,幸好還沒盯上我們。胡強,你還敢躲著我?”
胡強兩股戰戰:“黃哥,是我沒出息,斌子非拉著我喝酒,結果……誰知道那么倒霉,遇到這么檔子事。我該死,看在老鄉的份上,您就饒了我吧!”說完不住低頭。
“饒你,誰饒我啊!我們跟這里成天收破爛兒,能掙幾個錢,好容易有筆外財,還差點讓你攪和了。兄弟,這次得給你長個記性。”說完一仰脖,兩名漢子會意,把連哭帶喊的胡強拉下去了。
過了一會兒,其中一人走了回來,俯身請示光頭:“您看怎么處理?”
光頭抬了抬眼皮:“把腿打折了,扔到田黑子那兒去告地狀,一年之后送回老家等死吧。”
手下走后,光頭摸出手機,電話還沒接通,已是一臉媚態。電話通后,臉上媚態更盛:“宋爺,我是黃興雨啊,前兩天的事實在不好意思。一點小事,虛驚一場。您放心,絕對不會影響到您,耽誤不了您的正事。好好,我一定在規定期限內弄到手。”
文龍這兩天雖沒正式上班,但已開始上手,盡管顧不上常和溫云姍見面,但并不耽誤鴻雁傳書。今天午飯時,接到師伯的電話,說那批參展的書已經送回學校圖書館,讓他吃完飯過來。
在師伯的帶領下,文龍終于進到了不對外開放的區域,帶著手套翻開了這本《黃石遺冊》。
書中開篇有言:黃石公幼兒時被棄于黃山,故以黃為名。老子出關前,傳道關尹子;關尹子得道后,再傳鬼谷子、黃石公。一本道德真經,黃石公得其正,鬼谷子得其奇。至于黃石公授張良兵法一事,書中并未著筆墨,不過道教創始人張道陵,即為張良第八世孫,不排除傳承的可能。
文龍接著往后翻,看完之后,微感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