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材蓋打開，江衍坐起身。

身形僵硬，面色蒼白，眼神呆滯，沒有絲毫神采，就像是一具僵尸，他直直地從棺材內起身，仿佛被一根無形的繩索牽扯一般。

徐長生摸著下巴，志得意滿。

他所在的宗門以黑棺為名，可知這法器的厲害，可以養鬼，可以煉魂，也可以將人練成僵尸，那人活著的時候有多強大，死后只會變得更強，現在，江衍就是一具僵尸，聽他命令行事的僵尸。

如果江衍力量強大，他可以將其養在黑棺之中，如果，只是花架子，也就無需保存，將其當作黑棺的資糧便是。

當然，現在沒必要測試江衍的戰斗力。

首先，他要詢問姚天策的死因，作為最后一個和姚天策接觸的人，江衍一定知道很多底細，現在這情況，他無法抗拒徐長生的命令，知道什么就會說什么，哪怕小時候尿床的事情都會交代得一清二楚。

所謂詢問，無須話語。

不像審訊室審問犯人那樣，一問一答。

被煉成僵尸的江衍已經失去了說話的能力，讓他開口自然不成，不過，不說話不代表不能交流，徐長生能夠通過法術直接搜索他的記憶，江衍的神魂在他的控制之下，完全就不設防，這比面對面的詢問交代更方便。

手指捏動指訣，口中念誦神文。

以黑棺為媒介，徐長生的念頭沉入江衍識海，觸碰到神魂，搜尋他想要知道的記憶片段，整個過程就像是翻一本書。

“咦？”

徐長生發出一聲輕嘆。

眉頭不由皺了起來。

怎么回事？

如果說江衍的神魂是一本書，他的記憶便是書里的字，然而，翻開這本書之后，徐長生卻發現書里面的頁面空空蕩蕩，一個字都沒有，不管翻多少頁，都是如此，比剛出生的嬰孩還要干凈。

不會吧？

難不成一不小心用力過猛，將對方的神魂徹底抹殺了？

徐長生咬了咬牙。

我就不信了！

他向前兩步，站在黑棺前。

左手食指伸出，在自己的右手腕輕輕一劃，殷紅的鮮血噴出，揮灑在黑棺上，大概半分鐘之后方才止住。

這之后，徐長生面色蒼白了許多，額上多了幾道皺紋，仿佛憑空老了好幾歲。

黑棺吞噬鮮血之后，變得越發黝黑，普通人若是目睹，視線就會像被黑洞吸引一般無法離開，神魂也會隨著深入其間，被其吞噬。

再來！

徐長生冷哼一聲。

念頭繼續沉入江衍識海，觸碰江衍的神魂、

繼續翻閱那本名為江衍的書。

這一次，不再是空白。

有什么在書的頁面里生成。

我就說嘛，不會存在意外！

徐長生臉上露出笑意，念頭繼續深入。

然后……

他看到了光。

光從頁面生成，起初，只是小小的一團，仿佛一盞小小的燭火，當徐長生的念頭投射過去的時候，就像給油燈添加燈油一般，伴隨著呲呲呲的聲響，那小小的光仿佛花朵綻放開來，向著四面八方擴展。

轉瞬間，金光大盛。

照耀天地！

滿世界都是炫目的金光！

太刺眼了！

太熾熱了！

太恐怖了！

徐長生的念頭在光中燃燒，剎那間變成灰燼，不僅如此，那光還沿著因果線穿透虛空，出現在徐長生的識海。

光明無所不在！

不！

徐長生發出絕望的嚎叫。

黑棺的棺材蓋猛地壓下，想要把坐在棺材內的江衍重新鎮壓。

原本僵尸一般的江衍眨了眨眼，眼里多了生氣，他恢復了生機，重新變成了一個人，他向徐長生笑笑，伸出手指，輕輕點了點下壓的棺蓋。

一點金光，蓮花般綻放的金光出現在手指頭上。

接觸棺蓋后，只聽得噗的一聲輕響。

黑棺燃燒起來。

整具黑棺同時間燃燒起來，在金光中燃燒，像一朵絢爛綻放的蓮花。

“啊！”

徐長生發出刺耳的哀嚎。

全身上下，所有的孔穴都在滲血，殷紅的血液像噴泉一般噴射而出，又像瀑布從天而降，一地都是。

“老祖救命！”

他掙扎著大聲喊道。

識海內，纏繞著神魂的一條鏈條斷裂。

鮮紅的祿字從燃燒的黑棺中逃離，閃現在空中，向著從火光中走出來的江衍撲了過去，撲在了他臉上。

兜頭兜面。

“死！”

仍然狂噴鮮血的徐長生厲聲喝道。

然而……

視線內，江衍仍然不疾不徐地走來，那紅色的祿字在他臉上瞬間虛化，化為了一道青煙，青煙內有著一張面孔。

徐長生識得，正是老祖的面孔。

此時，那張面孔臉上透著一絲訝異，一絲驚懼。

然后，青煙向著天空飛去，便要遁入虛空。

逃了！

老祖竟然逃了！

徐長生目瞪口呆。

要知道，這個祿字比起姚天策那個福字更加強大，出發前，老祖分割了一個意念降臨，平時沉睡著，需要的時候才會出現，有著老祖的十分之一的力量，關鍵的時候能夠讓徐長生滅殺強敵。

現在，它竟然逃了。

不！

徐長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更讓他匪夷所思。

江衍張開嘴，輕輕一吸，那道已經有一半遁入虛空的青煙竟然被他從虛空中吸了出來，像吸管吸果凍一般吸入了口中。

“轟！”

徐長生識海內，有什么存在煙消云散。

唯一的抵抗消失。

金光彌漫，無所不在。

他的神魂在金光中燃燒起來。

所有的一切都在燃燒，他這幾十年的人生烙印盡數化為了灰燼。

“不！”

現實世界，他發出了最后一聲吶喊。

然后，整個人就像他的本命法器黑棺一般無火自燃，變成了一道人形火炬，燃燒的速度遠超火葬場的焚尸爐，幾乎是一個呼吸時間，他也就焚燒殆盡，并且，也不存在骨灰之類的東西。

干干凈凈，空空蕩蕩。

天臺上，只剩下了王青山。

他眨著眼睛，有生機在眼內浮現。

對他來說，就像是做了一個噩夢，在無邊無際的黑暗隧道中奔跑，怎么也跑不到盡頭，后來，不知何時，出現了一道光。

他向著光跑去。

驟然醒來。

“發生了什么？”

王青山環顧四周。

“沒什么。”

江衍笑了笑。

“表舅，走吧，我們去救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