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淮巖走了,公寓里一片死氣沉沉,白笙看著四周,最后坐到地毯上,抱住膝蓋。
短短幾個月,太多事情,壓得她喘不過來氣。
她從酒柜里拿出一瓶又一瓶的酒,大多都是周淮巖的珍藏。
沒有酒杯,她直接提著酒瓶,一口一口的喝著,客廳明亮的燈光下,單薄的背影。顯得無助可憐,她大腦一片空白,她不知道該怎么面對周淮巖。
眼淚掉下來,她擦掉,又掉下來,她又擦掉。
她想起和周淮巖之間的種種,甜蜜又溫馨充斥著整個空間,她不敢去想,那些記憶卻如同潮水般涌入腦海里。
他會在陽臺前抱著她,跟她一起看月亮星星,跟她討論一天發生的事情,吃完飯,兩人會坐在沙發上看電影,有時候看著看著就吻上去。
他會撓她癢癢,直到她笑的眼淚都下來,他才會吻住她,將她抱緊。
清晨的時候,他醒來第一件事就是親親她的額頭,告訴她“周太太,早安”
洗漱的時候,兩人站在鏡子前,白笙總會給他刮胡子,因為他的胡茬扎她的時候總是很癢,他會給她洗頭發,然后將泡沫抹到她的臉上。
出門的時候,她總會踮起腳親親他的下巴,給他系好領帶,有時候使壞的拉緊領帶,讓他呼吸一窒。
每次,他總是無奈的去咬她的脖子,每次都會留下牙印,眼神總是帶著寵溺,痛經的時候,他放下一切手頭的工作,抱著她躺在床上,大手放在她小腹上,給她熱量,一放就是一整晚,他記得她所有隨口一提的事情,她想吃魚,他就做了烤魚,她的護膚品完了,他也及時的補上,她說這個口紅顏色她不喜歡了,他就會給她換各種不同的顏色,她說她餓了,大半夜的他總會從床上爬起來,給她做一碗面,她說她想吃雙皮奶了,他就照著視頻學著做,她說她喜歡貓咪,他就特意帶她去貓咖,但不許她抱,因為她貓毛過敏。
一切都仿佛是昨天發生的事情,只是如今,白笙現在只覺得混亂不堪。
周淮巖在樓下目光看著亮著燈的公寓,靠著車,一根一根的抽著煙。
當年的事情,只有白克清楚其中緣由,也知道當初白晉陽收養白笙是為了什么。
就像白笙說的,愧疚。
手機鈴聲響起,白克給他打了電話。
“喂”開口沙啞,白克就知道白笙已經跟周淮巖攤牌了。
“抽煙呢?”
白克坐在病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他拉著一旁睡的香甜的林思棉的手,聲音壓低。
“恩”
“笙笙跟你……說了”白克語氣艱難。
“恩”
周淮巖吐出一口煙來。
“她是怎么知道的?”
“我也不清楚,當時她接了個電話就出去了,之后回來,她就一臉頹敗”
周淮巖大致在腦海里過了一圈知道當年事情的人,大多都是跟白笙不相識的陌生人。
那時候白晉陽有意遮住白笙的真實身份,知道她是蕭笙的人沒有幾個。
所以到底是誰告訴白笙的。
“我去查一下”周淮巖說完就掛了電話,看了一眼時間,已經一點多了。
他掐了手里的煙,上了樓。
剛進門,一股濃重的酒味撲面而來。
他看到白笙躺在地毯上,雙頰酡紅,已經睡著了,腳邊是東倒西歪的酒瓶。
他目光深了深,抱起她,將她抱進臥室里,給她蓋好被子。
周淮巖做完這一切,坐在床邊,拉著她的手,靜靜看著她,她眼睛紅腫不堪,淚痕還未褪去,她應該是哭了很久吧!
“我該拿你怎么辦呢?”
他用拇指抹去眼角殘留的淚。
最后,在她額角上一吻,戀戀不舍的離開。
第二天白笙起來的時候,她擁著被子坐在床上,不知道何時回到床上的。
起了床拉開窗簾,五月的第一場雨稀稀拉拉的下著。
她無精打采的走出臥室,客廳里一片整潔干凈。
酒瓶都被收拾干凈,她看了看,能進來公寓的人,只有周淮巖了。
她拖著身子,往餐廳走,昨天空腹喝的酒,此時胃里難受不已。
餐桌上放了一碗白粥和醒酒湯。
白笙走過去,周淮巖在桌子上貼了一張紙條。
“趁熱喝,我去上班了”
她看著,心里泛起苦澀。
周淮巖眼下烏青,一臉疲憊,連凱看著,擔心不已。
“老板,要不您去休息一會兒吧”
“沒事,繼續”
周淮巖捏了捏眼角,繼續開會。
蘇北捏著配型成功的報告,他沒想到自己跟白克的骨髓配型成功。
告訴白克的時候,他一臉凝重。
“怎么了表哥你不開心嗎?”他問他。
白克搖頭勉強笑了笑“開心,我怎么會不開心呢”
林思棉知道因為白笙的關系,白克最近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
“小北,謝謝你”
蘇北不好意思的撓撓頭“應該的,嫂子,表哥他幫了我很多”
“小北!我謝謝你”
白克第一次鄭重的道謝,他知道,蘇北會是他的救命恩人。
晚上,周淮巖給白笙發了條微信,只有六個字。
ZHY(老冰棍):小北配型成功
白笙了一眼,就將手機關了,門鈴響了,她去開門。
門口沒人,放著一份晚飯。
周淮巖給她送來的,沒有打擾她,她都知道。
一連幾天,白笙把自己關在公寓里不出去,也不收拾自己。
每天周淮巖按時給她送飯,每晚都會在樓下,停著車,看著樓上,她什么時候關燈,什么時候睡覺,周淮巖一清二楚。
而白笙也清楚,那輛車,每晚停著,車里坐著誰她也知道,他總是晚上十點到樓下,在車里睡一晚上,第二天六點多送完早餐再離開,風雨無阻。
直到某天,白笙接到了肖一清的電話。
他說,他有事想要告訴她。
白笙覺得兩人之間沒有什么好聊的,肖一清卻是已經上了門,按響了門鈴。
白笙打開門,他一身休閑,氣質一如既往的斯文,懷里抱著一束鮮花。笑容滿面“我可以進來嗎?白小姐”
“不好意思,我先生不在家不方便,有什么事就在門口說”
白笙頭發散著,身上穿著睡衣,眼下烏青明顯,一臉憔悴,任誰都看得出來,她這段時間過的很不好。
肖一清微微皺眉“白小姐這是怎么了?”
“沒怎么,有事快說有屁快放”
白笙不耐煩的靠在門框上,對面鄰居恰巧出來扔垃圾,看到男人捧著一束花,多看了兩眼,就又進去了。
她沒有理會,肖一清聳肩“好吧”
“我想跟你說的是關于你親生父母的事情”
白笙懶懶抬眼,嗤笑一聲“肖先生真是不遺余力的幫我,我是不是該感激你啊”
“你聽我說完,就明白我為什么會幫你了”
他笑笑不理會她語氣里的譏諷。
“你想說的我都已經知道了,以后麻煩肖先生有多遠滾多遠,我跟你不想有一點兒關系”
白笙準備關門,她對肖一清沒有任何好感,這樣的男人,喜怒無常還故作神秘。
他有什么樣的目的,她不在乎。
“白小姐,既然知道了,不如考慮跟我合作,我們聯手搞垮周渡!”
他拉住門把手,看向白笙。
白笙從他目光里看到了信心滿滿,她放開門把手,環著胸看他。
“什么意思?”
肖一清見她來了興趣“我跟周渡有仇,你跟周渡也有仇,我想我們應該合作”
“有仇?看來,肖先生跟很多人都有仇啊,跟我…爸有仇,跟周渡也有仇,看來你以前的人生該有多累啊”
白笙出言挖苦他,肖一清也沒惱。
“是很累,但我想著周渡過的舒坦,我就不舒坦”
他眼里帶了幾分狠厲。
白笙舔了舔后槽牙“肖先生,從一開始,你的目標就是周家,對嗎?”
她想起那時候肖一清跟她談條件。第一個條件就是讓她跟周淮巖離婚,當時她很費解,如今她明白了,她跟周淮巖離婚,對肖一清來說就會產生報復的快感。
沒有什么痛苦是比心愛之人的背叛來的快意,肖一情深諳此道。
“是,我是想搞垮周渡”他坦然承認
“好啊,那你慢慢計劃如何搞垮周渡吧,與我沒有任何關系”
“沒有關系?你父母為什么會出意外,那個雨夜,又是為什么你父母會那么著急的開車下山?這一切的始作俑者難道不是周渡嗎?”
肖一清聽著白笙云淡風輕毫不在乎的語氣,咬緊牙關一字一句的開口。
“是他又如何,肖一清,我怎么樣處理這件事情是我的事情,跟你沒有半毛錢關系,至于你恨周渡是你的事情,同樣跟我沒有關系,在這件事上,我不會跟你合作,更不會與虎謀皮”白笙幽幽開口。
關于周渡她現在確實沒有想出什么方法,去面對他,甚至去對付他,因為他們中間隔著周淮巖。
退一步講,她即使想到怎么對付周渡,也只會是她自己的事情,她不會跟肖一清合作,他這個人,不值得信任,更不值得合作。
她關上門,徹底將肖一清隔絕在門外,靠在門上,她只覺得疲倦。
親生父母的事情已經讓她筋疲力盡,她記得那天李叔一臉疼惜的告訴她。
“蕭氏夫婦到死前的那一刻都護著你”
白笙就是因為這句話,讓她反復糾結,自我拉扯。
她在白家生活的那些年,白氏夫婦對她極盡寵愛,在他們庇護下整整過了十年,那十年她快樂無憂。
后來即使他們死了,白克依舊做好一個哥哥該做的事情。
她知道她跟白克沒有血緣關系的時候,她除了震驚以外,更多的是感恩,她感恩這么多年白晉陽夫婦視她為親生女兒
白克也把她當做親妹妹對待。
但沒有想到,他們對她好的是因為愧疚。
那時候,她才不過一歲,沒有任何記憶,她對親生父母根本沒有半點兒印象。
可終究是他們給了她生命,把她帶到這個世上,又在車禍關頭保住她,護她平安。
她又怎么能對周渡當年的事情輕飄飄恩略過呢!她清楚周淮巖是無辜的,可一看到周淮巖就讓她想起周渡,想起親生父母,她又該怎么面對周淮巖呢!
一切的一切,壓的她喘不過來氣,她不知道該怎么解決,怎么面對,她只能躲起來。
周淮巖去了陳雅哪里,他一進門,一身頹廢的氣息,嚇了陳雅一跳,她的兒子一向都是意氣風發。
“怎么突然過來了?”
“媽,我過來坐坐”周淮巖坐在沙發上,靠著。
陳雅嘆了一口氣,給他泡了一杯茶。
半晌后,周淮巖握著茶杯,看向陳雅。
“媽,我一直都沒有問過,你跟父親離婚的真正原因是什么?您也從來沒跟我說過,但今天我想知道為什么”
陳雅沒想到周淮巖會突然問起這個,她腦海里閃過白笙的影子。
大概是因為她吧,周淮巖才會像現在這般落寞,頹廢,狼狽。
跟他父親當年一模一樣。
“是因為笙笙吧”陳雅緩緩坐到他的對面。
周淮巖低頭嗯了一聲。
“我跟你父親是高中同學,你父親少年時有一個愛人,叫應如約,他們十八歲相愛,相愛十年,所有人都以為他們會在一起,會步入婚姻,但意外在你父親二十八歲那年陡然發生”
陳雅是一路看著周渡,一步一步變成另外一個人,直到最后變成因為愛情變得瘋魔,陰鷙,甚至不擇手段。
天色一點一點暗下去,周淮巖的心一點點的沉入深不可測的黑暗里。
他從陳雅家出來時,沒了頹廢,落寞,帶著狠厲和冷到徹骨的寒意。
他知道,他不能跟白笙一樣躲避下去。
有些事情,必須早點兒解決。
只是他還未來得及出手,連凱告訴他,白笙訂了第二天去E國的機票。
他知道,他不能阻止,他匆匆去了公寓。
門鈴響起的時候,白笙正在用曾經被周淮巖嫌棄的破舊行李箱收拾衣物。
她去開了門,門外的周淮巖一身黑色,帶著煙味兒,他肩膀塌了下來。
沒了以往的精致矜貴,多的是頹廢,胡子拉碴,襯衫領口也是皺巴巴的,那張無可挑剔的臉,一臉憔悴,眼下烏青很重,一看就沒有好好休息。
她眸色暗下去,退后一步,讓開路“進來吧”
周淮巖走進去,白笙轉身進了臥室繼續收拾衣物。
他步子沉重的走過去“要走嗎?”
白笙動作一頓,眼眶紅了“恩”
他問她“什么時候回來”
她搖頭“不確定”
房間陷入死寂中,周淮巖抓住一旁的門把手,此時的他需要抓住一些什么東西,才能讓他穩穩站定。
他笑了笑,眼里有淚“我以后去找你,可以嗎”
白笙沒有說話,她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只能沉默。
她的背影落進他眼里,纖細蒼白又無力。
“明天什么時候走?我去送你”
“九點的飛機”
“好”
一夜,一個在客臥,一個在主臥,彼此沒有說話,也沒有見面,但對方也都清楚,她無法心安理得留在北城,她需要時間去想清楚她跟周淮巖的未來。
他也無法強制留住她。
第二天,北城天氣很好,他送她到了機場。
相顧無言后,白笙接過行李箱。
只說了一句“保重”
周淮巖目送著她走遠,又看她停了下來,轉身看他。
“周淮巖,我父母的事情我不怪你,我只是需要時間,去想明白”
“我明白”
周淮巖苦澀開口。
“另外,小心肖一清,他真正的目的,不是白家,是周家”
她覺得有必要告訴周淮巖,肖一清和周渡之間有什么恩怨她不清楚,但他不能傷害周淮巖!
“知道了”周淮巖心里燃起一抹暖意,她還是在乎他的,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