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耳邊，竊竊私語仍在繼續：

“你看中的那一片好地……大不？能不能加俺一個？”

“來來來，都來！可大了！俺看那里就沒人跡，最合適種菜了！”

“可巧了！昨天俺還在東邊見到一方水塘，那兒收拾收拾，也能種植糧食！要不咱們多找幾個人，把那方水塘給包攬唄？……大伙兒相互幫襯，以后相互換菜、換糧倒也方便，橫豎都不吃虧？”

“好主意！好主意！俺剛好認識老李和阿土，正好就得了不少稻麥種子！”

“走走走！趕緊去找老李和阿土！萬一去得晚了，可就后悔不及了！”

接著，幾個兜著種子的流民們結伴成隊，找人去了。

挑了挑眉，他望著流民們離開的身影，興致勃勃地提議道：“兩位，可要悄悄地前去一觀？”

轉過臉來，他轉看曹操和袁術。

曹操不語，而袁術十動然拒，搖頭道：“殿下，夜已深了，你該回府了。”

抬頭看天，天還未黑，他撇了撇嘴，不太情愿道：“不急，不急，晚點我再回府，也是一樣。”

袁術板臉道：“殿下，莫要忘記你還要翻閱登記賬冊呢？”

張了張嘴，他有心想要反駁「翻閱賬冊何必急在一時」，卻終是甚么也沒說。

也對，身為渤海太守的他，不思量如何造福百姓們，怎能一味地偷懶呢？——再者，他跟著流民們做甚？光顧地圍觀流民們如何夜晚種植么？

這會子，袁紹、劉關張和何苗大約也該回府向他匯報工作進度了。

何況，一想起今后他每天都要經歷一遍工作匯報的情景，他就……就意興闌珊，再也沒了游戲的心思。嘆了嘆氣，他站起身來，嘆道：

“走罷？回了！”

擺了擺手，他兀自地邁步走了。

徒留曹操瞪了袁術一下，快步地跟上。

于是乎，劉辯、曹操和袁術返回府邸。

爾后，守衛何先不出意外地走來，拱手地稟道：“殿下，袁別駕、劉舍人、關曹掾、張捕掾和何下督皆在書房外等候多時，就等殿下你的到來。”

書房？

挺會挑地方呀？

“知道了。”他說。

他領著曹操和袁術來到書房門口，就見袁紹、劉備、關羽、張飛和何苗這五人果真侯在書房門前，耐心地等著他來。

見他來了，眾人不約而同地朝他行了行禮，喚道：“殿下！”

他點了點頭，目不斜視地走進書房，頗有一股上朝的架勢……咳咳咳！錯覺，是錯覺，全是錯覺！

甫一進了書房，眾人也都跟了進來。

他跪坐在書案前，看著眾人有條不紊地排起隊來，朝他鞠個躬兒。

他：“……”

這！這真有上朝的架勢啊？他就像皇帝，而袁紹等人就像臣子們。

唯一可惜的是：現場缺了一名史官，不然……

甩了甩頭，他果斷地拋開雜念，說道：“讓諸位久等了……以后爾等向我匯報情況，就定在酉時罷？”——傍晚六點剛剛好，不早也不晚！

眾人行禮，口稱道：“殿下英明！”

擺了擺手，他說：“諸位工作得如何？——袁別駕，先從你這里開始？”

袁紹便越眾一步，拱手道：“回稟殿下，一切還算順利。再過五、六天，紹便能邀請石氏家族的族長——石越先生前來殿下面前一敘了！”

石越？

似乎不是甚么著名人才？

他想了一想：沒印象呢？

雖無印象，南皮縣將來倒會有個石苞，卻是寒門人士？……總之，不可怠慢才是。

撫了撫掌，他說：“有勞袁別駕，這幾日就請你多多走動了。”

使用現成的筆墨紙硯，他記錄下袁紹的進度：

「袁紹，別駕，目前正在拜訪石氏家族的族長石越，尚未取得對方的信任。」

下一位！

手執毛筆，他抬眼地瞅向曹操。

袁紹見狀，自覺地后退一步，退回原位。

換曹操邁前，拱手道：“主公，曹某不負殿下之所望，已經弄到十萬擔米糧、七百套農具、五十一袋種子和十頭壯牛，殿下可派人查看！”

哪怕劉辯他早已知曉，曹操仍舊按照流程，重述了一遍。

述得在場眾人神情一變：袁紹驚訝地看了曹操一眼；袁術則是想到甚么，嘴角抽了一抽；劉備和何苗倒是淡定非常，關羽和張飛則目露驚奇。

尤其是關羽，眸光微動；而張飛，張大嘴巴，脫口而出道：“曹主簿，你咋弄來那么多東西？這算超額完成罷？！”

這太失禮了！

習慣地，關羽用胳膊肘了一肘張飛。

張飛連忙地閉嘴，低頭，只當自個兒方才啥也沒說。

默默地，他記下曹操的進度：「曹操，主簿功曹，完成任務！繳得十萬擔米糧、七百套農具、五十一袋種子和十頭壯牛。」

耳聽「十萬擔米糧」，他再瞅著自己寫的「十萬擔米糧」……這一時刻，他的心情甚是微妙——隱隱地，他察覺到了甚么，卻又不好直接地指出！

張了張嘴，他說：“曹主簿做得不錯，稍后我會賞你三擔米糧，以示嘉獎！”

面不改色地，他說得認認真真，絲毫不覺得三擔米糧是多么微不足道的獎賞。

卻見曹操兩眼一亮，激動道：

“多謝殿下！！”

活像劉辯賞給曹操一座城池似的。

甚至，曹操乖乖地退至一旁，滿臉笑容，還一臉期待。

劉辯的耳根子終于紅起，卻竭力地淡定不已，又把目光轉向……轉向袁術。

這下，輪到袁術臉紅了。

清了清喉嚨，袁術道：“殿下，流民們登記完畢，共有六千五百五十一人！賬冊在那，還請殿下過目……此次，術之所以能提前完成任務，還得多謝曹主簿！”

說著，袁術哧吭哧吭地向曹操拱了拱手，還咬牙地夸道：“曹主簿，好本事啊！”

讓袁術這名四世三公的嫡次子向曹操這個宦官之后服……服軟，著實為難了袁術——快瞧，袁術的笑臉都夾雜三分猙獰！

眾人默不作聲，注視曹操風輕云淡，回了禮去。

劉辯也不多說，只記下「袁術，郡掾祭酒，在曹操的協助下，登記流民們共有六千五百五十一人」后，后把視線挪向劉備。

劉備上前，拱手道：“備攜二弟、三弟和數名勇士們，已將深林里的兇猛大獸全都獵盡，并獲得虎皮十張、熊皮八張，蛇膽和熊膽各八副！”

遲疑地，劉備又道：“殿下，只是備又擅自作主，已將十八張獸皮交于皮匠，并將獸肉分出去一半，分給了隨行的流民們……”

似是擔心自家大哥的做法會惹惱劉辯，張飛迅速地補充道：“殿下！這些猛獸皆是俺們獵下的，自然交由俺們作主！俺大哥可沒做錯！殿下，千萬不要誤會俺大哥呀？按殿下的要求，森林沒危險了！哪怕還留有小熊小虎，見了俺們，也會繞道而走！短期之內，絕對安全！”

雙眼彎彎，劉辯笑道：“張將軍勿急，我也沒說王叔做錯了呀？——相反地，王叔做得極好，我理應賞賜王叔才對！”

“俺和俺二哥有份嗎？”張飛得寸進尺。

劉備和關羽齊齊地瞪向張飛，輕喝：“三弟！”

張飛縮了縮脖子，卻猶不死心地拿眼瞟著劉辯。

劉辯還能說甚么呢？——微微一笑，劉辯道：

“賞！賞你們三兄弟米糧各三擔！”

好么，這和曹操的賞賜差不多了。

曹操倒沒異樣反應。

劉備、關羽和張飛卻高興得很。

劉備還道：“殿下，備將數張獸皮交給皮匠，是因那皮匠說，能打造十八套皮甲！備認為甚是有用，到時也想送殿下和諸位各一套，還望殿下和諸位莫要嫌棄。”

“多謝劉舍人！”袁紹等人頗感意外和欣喜，立即朝劉備拱手拜謝。

就這樣，皆大歡喜。

——至于何苗維護南皮治安的任務……又被眾人主動地忽略無視！

包括劉辯。

畢竟何苗做事再好，輩份擱在那里，怎么處理都很違和：何苗做得好，那是本分；何苗做不好，劉辯都不好批評對方……

兼之身份微妙，是劉辯他的親二舅，還不如……不如忽略。

反正何苗也不會計較。

一通匯報結束后，劉辯輕扣案幾，總結道：

“我對諸位的表現相當滿意！渤海郡百廢待興，要想繁榮發展，使百姓們過上富足的日子，離不開諸位共同的努力！還請諸位今后齊心協力，助我一臂之力！”

眾人齊聲地響應，應道：“喏！”

“——很好！接下來，我將下達新的指令！”他對眾人沉聲地說。

眾人也豎耳聆聽。

便見劉辯思索一陣，宣布道：

“從明天開始，袁別駕你再下拜帖，持續地拜訪石家族長，直至對方松口，肯來我這渤海郡王府為止！

曹主簿，那群木工、瓦工和匠工們，總計九十五人，暫時交給你統管！由你監督對方建造房屋的進度！務必盡快地搭建起可供流民們落腳的住處！

袁祭酒，你不會種田沒關系，督促流民們種田，總行罷？！流民們找田、選田時，也需要登記一事，都交給你辦了！

王叔，你和關曹掾、張捕掾不必再去森林狩獵了，你們協助流民們運輸原材料罷？——這次，你們可以指揮三千步兵們幫忙！大家一起行動，效率也高！目前渤海郡無戰事，兵卒們不需上陣殺敵，可適當做一些體力活計？

何下掾！老樣子！南皮的治安仍由你維護！”

氣勢恢弘地，劉辯問：“諸位，還有異議？”

眾人不答。

可見眾人無異議。

既然如此……

“曹主薄留下，其余人可退下。”他說。

然后，眾人陸續地退場，除了曹操。

這時，周圍的氣氛安靜極了。

“主公……？”曹操抱拳，好不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