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背著包走上最后一級階梯站在院門前。爬了一個半個小時的山路她累得夠嗆，要來這里簡直是上仙山拜見仙師，一路上還有不少惡毒的蚊子盯著她咬，腿上的腫包像是拜山的憑證。

學院里的人都說水宮齋里住著一位大人物，她本以為這里至少會是個典雅的茶室，而在她面前的卻是一個二十一世紀難得能看到老舊的木籬笆四合院，里面甚至還有幾只老母雞把自家的雞仔丟在一邊不管圍著一只公雞爭寵。

哼，萬惡的父系氏族社會。

少女有著異于常人的關注點。她推開院門把面前的雞群驅散，熏天的臭味讓她直皺眉頭。當下她就想打道回府，這個暑假她本該好好的在自家的海景別墅里舒舒服服地吹空調吃西瓜，而不是在這遍地是家禽排泄物的大山里渾身是汗。

少女沉吟著，越想越煩，一腳踢在了路邊的石子上，石子飚射而出，落在打開的門檻邊上。

“呵呵，何必這么大火氣啊，小美女。”

輕佻而又渾濁的嗓音響起，門檻上踩過一只腳，佝僂背的老人皺起樹根般的臉，手上拄著一根老竹條。

少女瞳孔一縮，試探性的問道，“你就是蠻燭前輩么？”

那人點點頭，“我是。”

“蠻前輩你好，我叫李希言，家族派我來這兒向您討要棱墨的，之前已經給您發過信函了。”

“跟我來吧。”老人仰起頭，渾濁的眼珠子仿佛透著幽光。

“嗯……好。”

李希言被眼前名叫蠻燭的老人盯得渾身發毛，她不禁懷疑所謂的討要棱墨只是家族想把她送給人當玩物的借口，她更可能是交換物件的砝碼，而非傳遞物件的信使。那幫老妖怪不是做不出來這種事。恰恰相反，他們很樂衷于做這種下三濫的勾當。

蠻燭領著李希言從偏房走向正屋。老人從懷里掏出一把鑰匙，打開了門上的掛鎖。

跨過門檻是老舊的神龕，跟尋常神龕不同的是，對門的墻上沒有貼紅丹紙，而是用發光的玉石用作襯底，玉石上有著繁雜的花紋，前面的臺面上擺放著一尊等人高的精致的水晶雕塑，看模樣是一位女子。

李希言知道那女子是誰，七圣靈之一，也是水宮齋的真正主人——靈佑。

蠻燭畢恭畢敬在蒲團前跪拜行禮，李希言則是站在一邊看著，在她們的觀念認知里，七圣靈和創世主也沒什么區別，可李希言覺得都二十一世紀了，跪跪拜拜什么的還是免了吧，跟邪教一樣。但是忽然間，李希言感受到一股莫大的威壓，她正想反抗，但就像被人悶了一棍，徑直昏死過去。

“***。”李希言只來得及吐出一句粗鄙之語。

但這一切并不是蠻燭做的，他只是匍匐著，面向手掌的臉龐難以抑制地扭曲起來，像是狂熱的宗教徒見到了自己的教主。

女子的幻象從雕塑中放大走出，只聽見她惱煩地嘆息一聲，“還是到這個時候了么。”

“主上！”蠻燭壓抑著激動出聲喊道。

女子打量著環顧四周，沒什么好說的，就是一整個家徒四壁。

她扶額嘆氣，“這一代的守靈人格調還是這么落后啊……丟臉丟臉。”

“這……主上您說您的隱居之地要低調，所以……”蠻燭誠惶誠恐，聲音越說越小。

“是低調不是寒酸，嘖，算了算了，”女子揮了揮手，四周的景物悄然如同畫卷一般被抹去，化作一片空白，“去外頭侯著吧。”

“是。”蠻燭低頭倒退出了這片空白的天地。

“呼——”女子慵懶的伸了伸懶腰，然后如同仙人變戲法一般，在四周點綴出了各種家具內飾，最后她蹲下身，用手指戳了戳李希言，面色帶著幾許玩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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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希言做了一個夢，一個很無厘頭的夢。

夢里她變成了一個小女孩，一個少年牽著她的手走在一條泥濘的路上，冰冷的雨水淋在她的身上，可少年的手卻很溫暖。少年拉著他不斷向前，她就跟著少年跑啊跑啊，道路好像沒有盡頭。

她開口喊，想問這是哪兒，喊出口的卻是——“哥哥！”

少年聽到了她的呼喚，回過頭來輕聲安慰著：“別怕，夜，我們就快到了，到了那里，我們就安全了。”

“哥哥……我跑不動了，嗚嗚嗚……。”幼小的女孩不爭氣的哭出聲來，她覺得自己很丟臉，但就是忍不住，覺得很委屈很難過。

少年沒有多說什么，只是微微蹲下身去，發出一身悶哼，稍一帶勁背起了女孩。李希言這才發現少年身上綁著鮮紅的繃帶，臉龐面無血色，好像下一秒就要倒在這片泥沼地里。

女孩哭得更傷心了，她說哥哥不要，我自己走，但少年不聽，只是加快了腳步。

李希言并不覺得少年在逞強，而是小女孩的腳步已經跟不上這場逃亡了。

李希言也很難過，明明和她沒有什么關系，可她就是心里堵得慌，她很討厭這種無助的感覺。出奇的，憤怒在心中蔓延，李希言不知道是她的還是小女孩的。

天空一片漆黑，只有雷鳴作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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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希言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是在一張柔軟的大床上，一張精致的小臉在她面前，她大腦斷線了幾秒，回過神來還是不敢相信。

“噗呵呵……怎么膽子這么小。”靈佑捂嘴嬌笑，根本不像個活了不知道多久的老妖怪。

“靈……靈佑前輩。”李希言戰戰兢兢的開口，她其實并沒有什么禮法觀念，但眼前的女子就是讓她內心有些發憷，像是沒穿衣服，里里外外被看得一清二楚。

靈佑搖搖頭，“叫姐姐。”

“靈佑……姐姐。”

李希言心中說不出的別扭，但更多的還是驚訝，七圣靈居然還活著，這要讓那些老家伙知道了那還得了，喔，不對，在這兒他們也算不上老家伙，都是些毛都沒長齊的小屁孩。

“嗯嗯。”靈佑盯著李希言，面露滿意。

過了一會兒，直到李希言快要堅持不下去要轉移視線的時候，靈佑才端坐起身子，她收斂起笑容，輕輕地問：“星月陣出問題了，對吧？”

“前輩……”

“嗯？”

“靈佑……姐姐你知道？”

“自然是知道的，但是這回棱墨可不管用啊。”靈佑柳眉微蹙，又用手指輕輕揉開。

“罷了，上了那家伙的賊船，現在想下了也難，你們啊，好日子可要到頭喏。”

“……”李希言沉默著，如果連神祇都覺得為難的問題，那么可能是世界要毀滅了吧。

“你不問問現在該怎么辦？”靈佑盯著李希言，對她的不配合有些不滿意。

“該怎么辦？”李希言捧哏似的說。

“呵呵呵~”靈佑的笑聲清脆，“當然是等一位救世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