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務室里彌漫著淡淡的消毒水和草藥混合的清香。韓奇麟背著昏迷的梁鋒,費力地推開門。映入眼簾的是一位氣質端莊的女教師,她正低頭整理著藥柜。烏黑的長發如瀑,一絲青色的挑染在燈光下若隱若現,金絲眼鏡后的目光沉靜而專注。
奇麟剛想開口求助,那女教師恰好抬起頭來。四目相對,兩人都愣了一下。
是她!昨天負責天能覺醒檢測的那位天使姐姐!雖然此刻她身上沒有圣潔的光環和羽翼,穿著普通的教師制服,但那獨特的氣質和面容,韓奇麟絕不會認錯。
女教師顯然也認出了他。她看到奇麟背上的同學,眉頭微蹙,快步上前:“同學?怎么回事?”聲音溫和,帶著關切。
韓奇麟心頭一緊,連忙解釋:“老師,沒事。我們……切磋了一下,他受了點傷。”他盡量說得輕描淡寫,小心地將梁鋒放到診床上。他實在無法解釋那詭異的龍威爆發,那只會帶來無窮無盡的麻煩和無法回答的問題。
姬云清,韓奇麟從她胸前的名牌知道了她的名字。
姬老師目光在韓奇麟略顯局促的臉和梁鋒蒼白的面孔上掃過。一個被判定為“廢天能”的學生,能把一個明顯是中階天能者傷成這樣?這解釋顯然站不住腳。但她看到奇麟眼中那抹懇求和無措,終究沒有追問。
她俯身檢查梁鋒的情況,手指搭上他的脈搏,指尖泛起微弱的、水藍色的柔和光芒。片刻后,她直起身,推了推金絲眼鏡:“內腑有些震蕩,肋骨輕微骨裂。問題不大,元氣會自動修復。讓他好好睡一覺,明天應該就能活動了。”
聽到“問題不大”,韓奇麟緊繃的心弦終于松弛下來,長長吁了口氣:“謝謝姬老師!”
姬云清點點頭,目光落在韓奇麟身上,帶著一絲探究:“我記得你。你是天能……創生系的來著?叫韓奇麟同學,對吧?”
“是的,姬老師。”韓奇麟應道,隨即想起心中的疑惑,忍不住問道:“姬老師,您……不是應該回天國了嗎?”天使在完成覺醒檢測后,通常會帶著符合條件的高階天能者返回天元學院。
姬云清微微一怔,眼神閃爍了一下,笑容有些模糊:“嗯……因為一些私人的事情,我需要在地面停留一段時間。剛好青龍學院缺一位醫療和天能理論老師,我就留下了。”她的語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回避。
韓奇麟敏銳地察覺到姬老師似乎有難言之隱,便識趣地不再追問。他猶豫了一下,問道:“姬老師,我想問問,還能不能再申請一次天能檢測的機會?”
“再次檢測?”
她抬眼看向韓奇麟,鏡片后的目光帶著審視:“我記得你的情況,創生系天能本該的極其稀有的高階天能,卻因能量輸出和持續性都極低,被判定為……”
她沒有說下去,但是語氣中充滿的遺憾之意。
“嗯。怎么突然想重新檢測了?”
“我……”韓奇麟舔了舔有些發干的嘴唇,還是決定透露一點實情:“我剛才……額,和梁鋒切磋的時候,感覺自己似乎覺醒了另一個隱藏天能。”
“第二個、隱藏天能?”姬云清有些詫異,眼神瞬間銳利起來,她看了看一旁躺在診床上昏睡的梁鋒,以及眼前這個本該是“廢天能”卻將中階天能者打傷的學生。這組合本身就透著一股詭異。
“是的,”韓奇麟點了點頭,“可是我想第二次施展天能時,卻無論如何都激發不出來。我……感覺不太對勁。”他無法描述那種被遠古力量支配的恐怖感覺。
“所以想申請一下天能檢測,看看能不能檢測出點什么。”韓奇麟如是說道。
“那我送你的元始珠呢?”姬云清聽完,回道:“你像昨天那樣,把自身體內的元氣注入到元始珠里共鳴不就可以檢測出來了嗎?”
“元始珠?”韓奇麟愣了愣,“那個原來不是一次性的嗎?”
看著韓奇麟茫然的模樣,姬云清不禁感覺對方天真的可愛,微笑道:“那是當然了,元始珠作為元素晶石中最頂級的能源寶石,其用途廣泛,耐用持久。當寶珠內的元能源用完,只需要向其注入元氣就能補充能源,反復利用。所謂將元氣注入元始珠內,以此共鳴檢測使用者的天能屬性就是這么個原理。”
“原來如此!”聽著姬老師的講解,韓奇麟恍然大悟,不愧是天能理論老師。
韓奇麟作為一個平民,其家庭的生活條件難以讓他們這一家能買得起元始珠這樣的貴而稀缺能源之物,大部分的普通平民用的都是普通的元素晶石,因此韓奇麟很少能接觸到這方面知識。
韓奇麟手伸褲兜里取出元始珠,想立馬檢測出來。然而,當他摸到兜里的珠子時,神情僵住了。
“怎么了?”姬云清看著韓奇麟的神情,好奇的問道。
只見韓奇麟從褲兜里掏出珠子放在手掌時,看到的那是幾塊碎裂的、黯淡無光的五彩晶體碎片。
“姬老師,這個……”他將碎片遞過去。
姬云清接過碎片,一時也有些愣住。她仔細看了看碎裂的痕跡,眉頭微不可察地挑了一下:“碎裂了?這東西怎么會碎裂呢?”
對于姬云清的疑問,韓奇麟低頭思索著原因,難道是自己剛剛的龍系天能有關?
“難不成這顆元始珠是殘次品?”姬云清低聲自語道,“若真是殘次品,那檢測天能時出現問題也說的過去。”
韓奇麟詢問道:“姬老師,那我關于申請二次檢測天能的事情……”
姬云清正色道:“嗯,申請當然可以,但需要向上層提交報告,等待批準后才能調撥新的檢測用元始珠下來。我會盡快幫你提交申請報告。有消息會通知你。”
“謝謝姬老師!”韓奇麟真心感激。
“不必客氣。你的創生天能雖然目前表現微弱,但它屬于生命本源的力量,潛力非凡。好好體會它。”姬云清的語氣帶著一絲鼓勵和……某種韓奇麟此刻還無法理解的、更深層的期待。
原來如此!韓奇麟恍然。難怪昨天姬老師看到自己覺醒的是“廢天能”時,眼中流露出那么明顯的遺憾。她是水系創生天能的大師,是頂級的治療師,她大概是希望能看到一個同樣擁有強大生命天能的繼任者吧?可惜自己讓她失望了。
再次謝過姬老師,韓奇麟背起依舊昏睡的梁鋒,離開了醫務室。
回到420宿舍時,朱龐和李斯文看到梁少這副模樣,嚇得臉都白了,七嘴八舌地詢問。韓奇麟含糊地解釋了幾句“切磋失手”,便把梁鋒安置在他自己的床上。朱龐和李斯文雖然滿腹狐疑,看著梁鋒確實只是昏迷并無大礙,又懾于韓奇麟此刻沉默中帶著一絲疲憊卻不容置疑的氣場,終究沒敢再多問。
夜已深,韓奇麟簡單洗漱后躺回自己的床鋪。身體的疲憊潮水般涌來,但大腦卻異常清醒。梁鋒那鬼魅般的速度和影牙匕首的觸感,那股源自血脈深處的、仿佛要將自己撕裂又重塑的恐怖龍威,還有那聲震徹靈魂的龍吟……一幕幕在腦海中反復閃現。
還有昨晚那個光怪陸離的龍夢。
這兩次與“龍”相關的奇異事件,會是巧合嗎?二者會不會有所關聯?可為什么檢測天能時檢測出來的不是龍系,而是成為廢天能的創生系呢?難道自己身上還有不為人知的問題?
紛亂的思緒像糾纏的藤蔓。也許……等姬老師申請到新的元始珠,再做一次檢測,就能找到一些線索?明天一定要找時間和妹妹通個話,再問問爸媽……帶著重重疑慮,韓奇麟的意識終于沉入了黑暗。
………
醫務室內,姬云清目送韓奇麟離開后,并未立刻休息。她整理好醫療器具,鎖好門,腳步輕盈地穿過寂靜的學院走廊,來到了一間教師辦公室門口。
門虛掩著,透出明亮的燈光。姬云清輕輕推開門,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正坐在辦公桌前,低頭專注地整理著明日班級學員的資料。冰藍色的長發隨意披散在肩后,側臉線條冷峻如刀削,即使在室內,也仿佛散發著絲絲寒氣。
姬云清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幾分。她深吸一口氣,走了進去。
“秦前輩。”她輕聲喚道,聲音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柔軟。在公共場合,她和其他老師一樣,恭敬地稱呼他為“秦老師”,但私下里,她更喜歡用這個更顯親近的稱呼,盡管對方似乎從未在意過這種區別。
秦冰何聞聲抬起頭,冰藍色的眼眸看向她,平靜無波:“姬老師,有事?”他的聲音如同碎冰相撞,清冷干脆。
“嗯,關于明天學員分配的事情,想跟您再確認一下。”姬云清走到桌邊,目光掃過他手中的名單。
秦冰何將名單遞給她一份。他的手指修長而骨節分明,透著力量感。姬云清的目光在那雙手上停留了一瞬,才看向名單。
秦冰何的指尖在名單上點了點,正好落在兩個名字上:“韓靈羽……梁鋒。”他抬起頭,眼中掠過一絲食堂沖突的回憶,“這個梁鋒,梁家的小子,果然是那個人的兒子啊。”語氣平淡,聽不出情緒。
他的目光移到韓靈羽的名字上:“韓靈羽……高階天能,幻虛系。保送天元學院的資格……為何留在地面學院?”
這并非強制,但高階天能者選擇放棄天元學院留在四大學院的情況,確實比較少見。
姬云清立刻明白了他的疑問,她拿出自己的通訊器,調出了另一個學員的檔案信息,展示給秦冰何:“我想是……因為她哥哥,韓奇麟。”
秦冰何的目光落在韓奇麟的檔案上。照片上的少年眼神清澈而堅定。檔案記錄清晰:蛟角城學院畢業,所有理論、體術、戰術科目……全科滿分!妥妥的一個學霸啊!然而,在至關重要的天能覺醒一欄,刺眼的標注著:創生系(持續性極低,能量輸出微弱),綜合判定:廢天能。
秦冰何的目光在那“廢天能”三個字上停留了幾秒,又看了看韓靈羽那“高階天能”和“保送天元”的記錄,最后回到韓奇麟那輝煌無比的成績單上。
“明白了。”秦冰何的聲音依舊沒什么波瀾,但姬云清似乎捕捉到他冰藍色眼底一絲極其細微的了然。無需多言,一個執著于完美、天賦卻受困于天能桎梏的哥哥;一個天賦卓絕卻更看重親情、愿意陪伴兄長的妹妹。原因一目了然。
哥哥韓奇麟,執著、要強,事事追求完美,以他這份耀眼的成績,如果覺醒的是高階天能,保送天元學院易如反掌;即便是中階天能,憑借如此優異的綜合素質,進入天元學院也大有希望。可惜,偏偏是效果微弱的“廢天能”,這成了他通往更高平臺的阻礙。他能進入青龍學院,純粹是憑借硬實力的“特招”。
而妹妹韓靈羽成績平平,但天賦卓絕卻似乎沒什么遠大野心,更看重當下的情感羈絆——比如,陪伴無法一同升入天國的哥哥。
“學員分配就按之前討論的方案吧。”秦冰何收回目光,重新專注于手中的資料。
“好的,秦前輩。”姬云清輕聲應道,目光在秦冰何專注的側臉上流連了一瞬,才悄然退出了辦公室。門輕輕關上,隔絕了室內冰冷的空氣和她心中那份隱秘的、帶著苦澀的傾慕。她知道,這位天共會最年輕的“劍圣”心里,早已有了另一個人的身影,而她,或許永遠只能是一個敬慕他的后輩。
………
同一片夜空下,遠離喧囂的青龍學院,在蛟角城邊境寧靜的鄉村地帶,韓家的小院顯得格外安靜。
送走了遠赴青龍學院求學的一雙兒女,韓家的小院顯得格外空曠冷清。韓楊子,這位看起來介于青年與中年之間、臉上還帶著點熬夜趕稿留下的疲憊和胡子拉碴的記者,正揉著發酸的肩膀。妻子余春雪在屋里收拾著碗筷,動作比平時慢了許多。
“孩子們這會兒……應該安頓好了吧?”余春雪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牽掛。
“嗯,奇麟那小子穩當,靈羽雖然跳脫點,有她哥看著,出不了大岔子。”韓楊子放下揉肩膀的手,回頭看向屋里燈光下妻子溫婉的側影,心里那點因為兒女離家而空落落的地方,忽然被另一種柔軟的情緒填滿。他臉上露出一絲促狹的笑意,朝屋里走去:“咳,那個……春雪啊,你看這長夜漫漫,孩子們也不在……”
余春雪哪能不懂他的意思,臉微微一紅,嗔怪地瞪了他一眼:“老不正經!這才幾點……”話雖這么說,收拾碗碟的動作卻不由自主地加快了。
就在這時,院門外傳來了清脆的門鈴聲。
“叮咚——”
旖旎的氣氛瞬間被打破。韓楊子腳步一頓,臉上那點蕩漾的笑意僵住,隨即化為被打擾的不爽,沒好氣地嘟囔:“誰啊?這么晚了……采訪也不看看時候!”
他走到院門口,拉開木門。門外清冷的月光下,站著一個氣質獨特的身影。
來人看起來不過十七八歲的青年模樣,面容俊秀,膚色白皙。一頭濃密的白色短發,一身剪裁極為合體的黑色立領中山裝,纖塵不染。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鼻梁上架著一副樣式復古的墨鏡,遮住了雙眼,讓人看不清神情。整個人站在那里,仿佛融合了說書人的神秘、算命先生的洞察、風水大師的氣場和郎中的沉穩,與周圍的現代鄉村環境格格不入,卻又奇異地和諧。
看清來人,韓楊子臉上的不爽瞬間化為驚訝,隨即帶上了一絲發自內心的欣喜:“吳先生?!”
被稱作吳先生的青年微微一笑,嘴角的弧度帶著一種洞悉世事的淡然。他微微頷首,聲音清亮爽朗,張開雙臂一把要抱住韓楊子叫道:“老朋友,別來無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