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詭異陰冷的聲音，惹得陳玄和葉霓裳都是一激靈。

陳玄本想轉身就跑，奈何這里本就是天外飛舟，一時半刻之間他根本就跑不掉。

珠玉門簾緩緩掀起，一襲紅衣的花倩云從門外緩緩走了進來，那詭異的身形和若有若無的陰冷之氣，讓陳玄只感覺頭皮發麻。

就在陳玄惴惴不安之際，一旁的葉霓裳卻像是發現了什么，詫異道。

“前輩，你受傷了？”

聽她這么一說，陳玄這才后知后覺的發現花倩云的身后竟然倒拖滿地的血。

不等他問一句，花倩云便癱倒在地上，暈了過去。

陳玄猶豫著還不敢上前，一旁的葉霓裳卻是傻大妞，不管三七二十一，眼下先救人再說。

只是她走上前去剛一碰到花倩云的胳膊，頓時感覺指尖一陣冰涼。

明明是個大活人，但她身上竟好似沒有溫度一般。

正當葉霓裳詫異之時，陳玄卻顫顫巍巍的走了過去，漠然道。

“你別管了，我來收拾。”

“她的身上冷冰冰的，你……”

“讓開。”

陳玄漠然一句，惹得葉霓裳下意識的讓開了半步，不過轉念一想又像是弱了氣勢，回頭就想和他爭辯。

但她回頭一看，卻發現陳玄竟然直接將花倩云身上的衣裳都給扒了。

她心里一急，還以為陳玄是要做什么壞事，急忙走過去便要制止。

“我說姓陳的，你要點臉。”

這話音未落，陳玄突然眉頭一皺，抬手就將她推開。

猝不及防間，葉霓裳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更是讓她氣惱不已。

“別過來，這話，我只說一遍。”

沒想到還沒等她發脾氣，陳玄卻擺起了冷臉。

葉霓裳氣得不行，起身還想和他鬧兩句，但這剛一伸手突然發現自己的手臂上不知何時竟然出現了一條淺顯的血痕。

“我受傷了？什么時候的事？”

她一臉錯愕的看向陳玄，隨即目光落在昏迷的花倩云身上，這才猛地變了臉色。

“那是什么？！”

只見花倩云的身上，自肩背延綿而下，密密麻麻的紋飾著數不清的梵文禁制！

單單只是這么粗略的看了一眼，便讓葉霓裳感覺腦袋莫名的昏沉，平生一陣無上玄妙的感嘆。

然而就是這樣細致的禁制封印之下，還是能夠感覺到一絲一縷的銳利寒氣縈繞在了她身旁三尺開外的地方。

“這是……劍氣？！”

終于，葉霓裳后知后覺的回過神來。

隨著她意識到這是一縷劍氣，她的腦海中竟然莫名其妙的浮現起了一段陌生的記憶。

蒼茫浩渺的龍山之巔。

紛紛揚揚的雪花，徐徐飄落。

山崖絕壁之前，一個黑衣少年負手觀天，身影孤高傲然。

一位紅衣少女遠遠的躲在一棵勁松之后，小心翼翼的看了他一眼。

轉眼，記憶變幻。

森冷威嚴的龍山大殿之內，四位霓裳仙子赤足虛立，分列四方。

那黑衣少年屈膝半跪，似是受了重傷。

就在那四位仙子抬手御寶，即將施展雷霆手段將那黑衣少年誅殺之時，突然一個紅衣少女閃身護在了那少年之前。

“不！不要！”

記憶至此，葉霓裳不自覺的呼喊一聲，情緒波動之下直接從那幻境之中清醒了過來。

只是這一回過神來，她才驚訝的發現自己已是滿頭大汗，此時正和花倩云躺在一張床榻之上。

她慌慌忙忙的爬起來，一轉頭就看到了正坐在桌邊飲茶的陳玄。

舊時浮云過，塵埃何處起。

葉霓裳先是一愣，隨即驚道。

“原來當年闖入龍山的人是你！”

“你才知道？”陳玄一臉淡漠，話語之間滿是隨意的口吻，惹得葉霓裳一時還有點落寞。

她隱隱感覺自己很想罵他一通，但這一開口又突然覺得好像也沒什么理由去罵她。

猶豫間，她回頭看了一眼身邊的花倩云，突然發現她身上那些詭異的黑色梵文竟然不知不覺已經消失了。

“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你想知道？”

“嗯。”葉霓裳老實的點了點頭。

瞧著她一臉憨實的模樣，陳玄端起茶杯自顧自的喝了一口清茶，隨即有意無意的瞥了一眼昏迷不醒的花倩云。

茶杯里的茶葉浮沉不定，一如他的心緒猶豫不決。

終于，沉默了半晌，陳玄還是決定說出那陳年舊事。

畢竟即便是他不說，單憑葉霓裳手臂上的那一縷劍氣影響之下，她也會感受到了花倩云的心緒。

“多年以前，我曾誤入世外龍山，與她有過一面之緣。后來遇到了一些小事，她為我受了重傷。”

“就這樣？”

“對，就這樣。”

陳玄漠然一句，惹得葉霓裳不自覺的柳眉一挑道。

“你得展開說說啊，這些事情前因后果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完全沒聽明白。”

“我需要你聽明白嗎？”

“那你跟我說這些干什么？”

看著一臉茫然的葉霓裳，陳玄幽幽的說道。

“你的手臂上殘留著她的一縷劍意，若是我不跟你聊這件事，日后你修煉精進之余，那縷劍意或許會成為你的心魔。”

“什么意思？我還是不太明白。”

“尋仙問道，只求心境澄明。一念通達，百業皆消。我現在是在幫你化解業劫，你只需要明白我和她之間，我并非惡人，你不必恨我也無須恨我。”

葉霓裳撇了撇嘴，她雖然也不傻，但陳玄這么裝腔作勢的解釋，反倒是讓她更迷糊了。

她下意識的皺起眉頭，疑惑道。

“你會說人話嗎？有什么話，你就不能直接說清楚？”

“你想要我說清楚是吧？”

“是啊。”葉霓裳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陳玄卻冷笑一聲，戲謔道。

“那你可別被嚇哭了。花倩云留在你手臂上的那道劍意，蓄積著她萬年不散的怨念，假以時日，你必將成為她怨念驅策的劍中餓鬼。”

“……”

“你別覺得不可思議，你也看到了她身上有九世咒印，那是我當年專門為了克制她體內劍意所刻。”

“九世咒印？！”

葉霓裳聞言臉色微變，一直聽到這里，她才突然意識到了什么。

九世咒印，乃是傳說中的大道法！

它的存在，就是為了復活昔日大荒十兇之一的九葉劍草！

傳言中，大荒之中有一物，自仙古紀元遺留至今，其名為九葉劍草。

雖名為草木，其形卻如日輪，一葉一劍，九葉如輪，有所謂一草斬盡日月星辰，斷絕萬古蒼穹。

仙古紀元，有至尊一族，其至尊殿堂的鎮教傳承便藏于九葉劍草之中。

而后，天帝荒曾于虛神界偷得草字劍訣殘篇，后尋得山寶，終于得到完整的草字劍訣。

傳聞中，最后一株九葉劍草降世于仙古末年，隨著它的出世，有四大不朽之王感知到它的存在，跨界降臨在其降世處。

這最后一株九葉劍草以一己之力對抗異域四位不朽之王，最終戰死。

所以，自荒天帝之時，九葉劍草便已然絕代。

然而在大荒傳說之中，有所謂的九世咒印蓄養九葉劍草之說。

若是有大能者，施展九世咒印，提前以一獨具劍心之人作為劍格，同時幫助他證道劍中至高。

如此往復九世，一世鑄一劍，九世成九劍。

最終，這位九世劍帝就可以感應到九葉劍草的意識，最終獲得草字劍訣傳承。

這個理論建立的基礎，便是九葉劍草和不死神凰一族一樣，永生不滅，即便是肉身破碎，血脈斷絕，其意識也永存于過去未來的永恒時空之中。

只可惜，這個說法太過虛無縹緲，經年累月下來，逐漸成為了大荒傳說。

就連葉霓裳也沒想到，會在陳玄口中聽到九世咒印的存在。

“難道那個傳說是真的？”

她一臉詫異的看向陳玄，隨即又回頭看了看花倩云，直到這時她才陡然意識到了什么，驚訝道。

“那姑娘的身體冰冷寒絕，難道……”

“不錯，我以我的劍格注入她身體之中，作為延續她的生命的基礎。換而言之，她就是我的劍。”

陳玄神情淡漠的說著，只是這話落在葉霓裳耳朵里卻猶如驚雷炸響一般，直讓她懷疑人生。

以她的修為和見地，她實在是想象以人為劍是何等荒謬的說辭。

不過她現在也總算明白了，為什么當初陳玄會一心一意的前往龍山，為何又如此篤定的相信花倩云會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