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著對視了沒多久，瑤光便是漠然轉身走進了大殿之中。

她不發話，周圍的太監宮女們面面相覷，一時還有些不明所以。

反倒是李元新，招手示意道。

“不必拘禮，陛下近來憂心國事，你們這次回來也好陪她舒緩一下心情。”

一番話說完，他直接走下臺階。

和陳玄擦肩而過的時候，陳玄毫不掩飾的瞥了他一眼。雖說他現在不修道行，什么本事都沒有，屬實是有點人菜癮大的意思。

不過陳玄就是這種性格，以眼還眼以牙還牙，凡事都不能吃虧。

這邊文王李元新一走，葉霓裳頓時就活泛了起來，她三步并做二步就要爬上臺階。

沒曾想這剛走兩步，她心口突然針扎似的突然一疼。

“陳玄！你有病啊？”

“臺階，我上不去。”

陳玄一臉理所當然的神情，氣得葉霓裳暗暗咬牙。

幸好這里還有十幾個宮女太監在旁邊候著，不至于讓她一個弱女子扛著輪椅爬臺階。

一行人費了一番工夫才把陳玄抬上大殿。

看著這金碧輝煌的大殿，葉霓裳不免有些拘謹，陳玄反倒是不緊不慢的推著輪椅四處轉了轉，一點沒把自己當外人。

這處大殿不是朝堂議事的地方，而是類似于寢宮之類的偏殿。

諸天萬界，皆崇武尚道，這里名為崇武大殿也算是對國君的一種激勵。

雖然作為寢宮，但這大殿上還是有龍椅，不過并不是金漆金龍，而是白玉盤龍，顯得不那么正式。

陳玄漫不經心的轉了一圈，還沒等葉霓裳開口，坐在龍椅上的瑤光卻突然幽幽的說了一句。

“轉夠了嗎？”

這話一出，陳玄暗暗挑眉，心里難免泛起嘀咕。

畢竟之前他這位好姐姐，可是天天都叫他好弟弟，如今卻突然這么冷漠生疏，實在是讓他有些心虛。

正好他本來也不樂意過來，干脆直接說道。

“看得差不多了，沒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走？走什么走？”

“什么意思？你還想留我歇一晚？”

陳玄順口玩笑一句。

這話一出，沒等著瑤光回答，一旁的葉霓裳卻跳了出來，氣急道。

“大膽！你這是冒犯陛下天威！”

“她都不急，你急什么？皇帝不急太監急？”

“你！”葉霓裳說不過他，暗暗回頭看了看瑤光的臉色。

說來是在葉家長大，也一起生活了五年，沒想到如今瑤光看她的眼神卻那樣的陌生。

葉霓裳本想走過去說點什么，但心里又陡然覺得有些失落，不自覺的又后退了半步。

君臣之別，大于天，她不敢僭越。

其實來之前，她就有點猶豫。畢竟缺席了瑤光成長的五年，難免會有生疏的時候，只是沒想到現在竟然真的變成了這樣。

就在她暗自傷神的時候，瑤光卻略過了她，看著陳玄幽幽的問道。

“龍山一別，五年過去，你看起來還是沒什么長進。”

陳玄心里咯噔一跳，故作鎮定道，“你記性還挺好的。我還以為以前的事你都忘了。”

“忘了？怎么忘，你教教我？”瑤光漠然一句，話鋒更顯凌厲。

這話越說越是讓陳玄心里發虛。

畢竟這話里話外，瑤光的語氣好像都證明她已經恢復了前世的記憶。

大荒之中，轉世輪回，重活一世并不是什么難事。雖然會有一些風險，但兵解重生或是施展身外化身之法重生的強者并不在少數。

包括大荒十大世家的老祖，也有轉世而生的存在。

現在陳玄就是拿不準瑤光到底恢復前世的記憶沒有。

如果恢復記憶了，瑤光又打算怎么對付他。

想到這些，陳玄心里暗暗有些忐忑，不過在龍山遇到了花倩云在先，他算是打了個基礎，現在也沒什么好慌的。

大不了就是身死道消而已，有何懼之？

或許是心放開了，他索性轉動著輪椅，轉頭看向大殿之外的天空，感嘆道。

“瑤光，你有沒有想過自己這輩子能當皇帝？”

“天命于我，不過蜉蝣朝夕。”

“是嗎？那你還挺傲氣的。”

這話聊到這里，陳玄隱隱已經感覺到瑤光或許已經恢復了一部分記憶。

哪怕不是完整的記憶，至少前世瑤光女帝的意識已經覺醒了一部分，要不然以她現在的年紀，不可能有如此蔑視天地的魄力和氣勢。

想到可能會和她翻臉，陳玄心下暗暗思考著應該怎么接招。

他不說話了，瑤光卻施施然的站起身來，徑直朝著他走去。

走下龍椅的時候，她正好從葉霓裳身邊走過。

就是這么擦肩而過的瞬間，葉霓裳突然冷不防的將她抱住，抽了抽鼻子，很是委屈的說道。

“瑤光！原諒我！當初是我沒有保護好你！都是我不好！”

這位葉家大小姐突然來這么一出，一時間反倒是讓陳玄滿腦門子問號。

敢情這姑娘好像是沒什么眼力勁兒，完全看不清形勢。

正當陳玄以為瑤光會冷漠的推開她，甚至罵她一句矯情的時候，沒曾想瑤光竟然緩緩的抱住了葉霓裳。

甚至像是安慰她似的，還輕輕的拍了兩下。

一時間，反倒是讓陳玄傻了眼。

明明之前還如此深沉決絕，怎么現在又搞得這么煽情了？

雖然有些不明所以，不過眼下他也沒有走過去打擾這兩個姑娘。

別人或許不清楚，但陳玄自己和葉霓裳在龍山上好些年，也算知道葉霓裳的心意。

三十萬里大荒，不講究人情世故，只講究絕對的力量。

所以大荒世家培養子嗣，都是以強者為尊，并不會刻意的教導他們經商算計。

畢竟在大荒之中，再多的算計也敵不過別人一拳頭就打死你。

正是在這樣的培養方式之下，大荒世家的子嗣大部分都性格單一甚至有些偏激，儼然就是另外一種書呆子。

葉霓裳作為葉家嫡女，早年也是閉關多年。在她的世界里面少有人情交際，也沒有什么朋友，一直到瑤光的出現。

葉家為了培養和女帝的感情，特意讓她貼身陪護，經年累月下來，她看著瑤光長大，可以說把她當作是自己的親閨女。

奈何在龍山上，她被不死神凰雨玲瓏一個念頭重創昏厥，后來醒過來就得知文王將瑤光帶走。

其中的錯愕和彷徨，或許只有她最清楚。

她三番五次的鬧著要下山，就是因為心系瑤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