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鐘后,于曉梅和吉祥婚慶公司的員工一起出現(xiàn)在酒店門口迎親的隊伍里,她的妝化得很淡,遠遠望去像一朵淡淡的玉蘭,唇角微微上翹,職業(yè)的微笑恰到好處,一身米色的職業(yè)裝在一片珠光寶氣中格外恬靜,帶著喜氣的禮花落到她蓬松的長發(fā)上,像一只只彩色的蝴蝶停留在上面。
禮炮,震耳欲聾地響過之后是繽紛的禮花落下來,天女散花般飄飄揚揚,迎親的車隊就在這熱鬧的氣氛中徐徐而來,最前面的頭車是一輛加長的白色林肯,修長的流線型車身成了花的海洋,白的百合,紅的玫瑰,載滿了對婚姻的美好祝福。
于曉梅一邊看著車隊緩緩地減速、剎車,一邊用眼睛的余光看操炮手的動作,臉上不動聲色,心里卻一直提到嗓子眼。
進入二十一世紀,人們隨著生活水平的提高越來越追求生活的品質(zhì)和細節(jié),婚禮是人生中的頭等大事,大家認定一場浪漫的婚禮就是美好婚姻的開始,所以也開始注重婚禮的細節(jié),但是婚禮的程序和用品對一些新婚的夫妻來說都是比較陌生的事情,自己操辦起來很是費心費力,于是社會上開始涌現(xiàn)一些專業(yè)的婚慶公司。
婚慶公司可以為新人安排婚禮的每一個細節(jié),量身打造個性婚禮,新人都樂得清心,漸漸地這個行業(yè)成了近幾年省城十分熱門的行業(yè),當初于曉梅就是看重了這個行業(yè)的巨大潛力,下了很大功夫研究東西方婚禮文化,靠著誠信和細心,經(jīng)過一番艱難的打拼,終于在省城婚慶行業(yè)中有了一定的地位,現(xiàn)在可不能在節(jié)骨眼上出任何差錯。
車剛停穩(wěn),迎親的隊伍就一擁而上將花車團團圍住,新郎在一陣善意的起哄中打開車門,將一束象征百年好合的鮮花交給穿著潔白婚紗的新娘子,四目相對,是羨煞旁人的柔情目光。
在一片起哄聲中,鞭炮、鑼鼓齊鳴,氣球、鮮花和空中飄落的禮花讓人眼花繚亂,新娘含羞帶笑地下車,與新郎手挽手,如公主般被簇擁。
于曉梅站在人群中看一對新人款款而去,笑容里有羨慕也有祝福,有人說:女人的一生,做新娘時是最美的時刻,這話不假,她做婚慶有幾年了,見過上百位新娘,無論哪個女人在這一刻都是無與倫比的美,因為希望和憧憬可以讓一個人變得生機勃勃,而愛情的滋潤更能讓一個女人楚楚動人。
順著婚禮頭車往后望去,十輛婚車依次在酒店門口排起一條長龍,于曉梅懸著的心放下了一半,她對著湛藍的天空長出一口氣,在婚慶環(huán)節(jié)中,因為路況和車況是最不受人的意志所控制的,所以婚慶服務項目中婚車是最容易出問題的,平安將新娘接到酒店,就說明這個婚慶項目成功了一半,現(xiàn)在看到眼前排列整齊的車隊,于曉梅的心一下放松下來,她的笑意更深一些,等最后一名客人下車后,她轉(zhuǎn)過身準備回到酒店。
就在轉(zhuǎn)身的一剎那,于曉梅看到一個似曾相識的身影,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急忙定睛一看,整個人楞住了,所有的鮮花、禮袍、歡聲笑語都像風一樣飄散開去,仿佛這個世界只有他和她,于曉梅的大腦一片空白,心里只有一句話在回響:是他,是他啊~~
是的,是他,葉一凡。這個在于曉梅心里默念了無數(shù)遍的名字現(xiàn)在砰然炸響,讓她一時不知所措,周圍沒有風,太陽仿佛突然躍上天空,發(fā)散出耀眼的光芒,于曉梅就那樣呆站在原地,看著葉一凡向她走來。
隨著距離越來越近,面前的葉一凡和十年前的葉一凡在于曉梅的腦海里像幻燈片一樣反復交替重放,她的心臟幾乎要從胸膛里跳出來,嘴唇很干,總想用舌頭去舔,這個該死的干燥的秋天。
整整十年,于曉梅無數(shù)次想象與葉一凡的重逢,也為自己設想了無數(shù)次優(yōu)雅的轉(zhuǎn)身、默然的離去,但是再見到他,于曉梅發(fā)現(xiàn)自己終究做不到像想象中一樣淡然,她一動也不能動,眼睛無法從他的臉上移開,葉一凡就那樣一點一點在她的眼里清晰起來,眼前的男人體魄偉岸,劍眉星目,穿一身藏藍色的西裝款款走來,很有影視大腕走紅地毯的風采。
時光如刀,歲月在他的臉上留下難以磨滅的痕跡,但是那熟悉的笑容和臉龐,因為歲月的雕琢而變得更有味道,他的身材稍微發(fā)了福,但沒有臃腫的痕跡,成熟中散發(fā)著自信,怪不得人們常說三十歲到四十歲之間是少女殺手,看來真是這樣的,這個年齡的男人,容顏看上去沒有變化,但是舉手投足間的那種氣度是十分吸引人的,于曉梅就那樣呆呆地看著,仿佛被點了穴一般。
此時的葉一凡下了車,正在人群里尋找熟人的影子,無意中看到于曉梅的目光,他的心臟有一瞬間的供血不足,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是定定神再看,終于確定真的是于曉梅,他在驚訝地張大嘴巴,像鐵釘被磁鐵吸引一樣快步往于曉梅身邊走去。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葉一凡一邊走一邊看著于曉梅,十年了,他無數(shù)次在夢里夢到于曉梅,夢到她憂怨的大眼睛里含滿淚水,但是當他在夢里走近她,她總是眨眼就不見了,他知道他辜負了她。
眼前的曉梅成熟而又嫵媚,歲月可以改變一個人的容顏,但是改變不了她的眼神,曉梅的眼神和十年前一樣,葉一凡一瞬間心里有很多想法,他想拉住她的手,想把她擁在自己的懷中,以證實自己不是在做夢,一別十年,他終于又見到她。
“來,新娘子笑一下。”身后傳來嘉賓和新娘新郎開玩笑的聲音,使葉一凡明白此時的環(huán)境,此時已經(jīng)不是十年前,他不再是從前的葉一凡,曉梅也不再是從前的于曉梅,葉一凡習慣地看看周圍的目光,整整領(lǐng)口的領(lǐng)帶裝作若無其事地向曉梅走去。
“曉梅,真的是你嗎?”葉一凡走到于曉梅身邊,仍然不敢相信似的發(fā)出詢問。
于曉梅聽到葉一凡的聲音像被解穴一樣猛然回過神來,發(fā)現(xiàn)葉一凡已經(jīng)在她一步之遙的地方站定,一切不是夢,他就那樣真實地站在她的面前,他的聲音顫顫地,眼神里充滿難以掩飾的詫異和驚喜。
于曉梅看著葉一凡的眼神一時感覺有些暈眩,她一瞬間想不管不顧地撲進面前的懷抱,十年的思念,十年的牽掛像洪水一樣沖擊著她的心扉,但理智像頑固的堤壩一樣讓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最好冷靜到如同兩個老朋友一樣從容,于曉梅很快收起自己的愕然,熟練地向葉一凡展開職業(yè)的笑容說:“是呀,一凡,真沒想到在這里遇見你。”
“你怎么在這里?很多年沒見了,你還好吧?”葉一凡有很多問題涌上心頭,但他還是佯裝平靜微笑著注視于曉梅,在初秋的陽光下,她微卷的長發(fā)有著閃亮的光澤,不著痕跡的妝容馥郁著成熟的韻味,很難與記憶里那個含羞草一樣青澀的女孩對上號。
“哦,我還好,你怎么樣?”于曉梅理理肩頭的長發(fā),照樣平靜地微笑著,其實內(nèi)心的波濤洶涌已經(jīng)快把理智的堤壩沖垮了。
“我也還好,還在原來的單位,你今天怎么會在這兒?”葉一凡以問做答,旁邊有人和他打招呼,他一邊說一邊向他們點頭致意。
于曉梅聽到葉一凡的問話方才想起今天的婚禮,她環(huán)顧一下周圍,看到員工已經(jīng)各就各位才轉(zhuǎn)過頭對葉一凡說:“是這樣的,我現(xiàn)在開了一家婚慶公司,今天的婚禮正好是我們承辦的,只是沒想到會碰見你。”
“哦,原來是這樣啊,真是太好了。”葉一凡由衷地微笑。
“這是我的名片,你有朋友要辦婚禮的話可以找我,一定竭誠服務。”于曉梅說著很快從包里拿出一張名片。
“好啊,近水樓臺先得月嘛。”葉一凡還沒等于曉梅把名片遞上去就很快的從她手中抽走了,他飛快地看了一眼名片的單位,轉(zhuǎn)而用征詢的目光看著于曉梅說:“吉祥婚慶公司是你辦的?”
“是的,已經(jīng)干了好幾年了,你聽說過嗎?”于曉梅的心跳逐漸恢復正常,點點頭笑著說。
“哦,我以前聽說過這家婚慶公司,但沒想到是你辦的,真的太好了,曉梅。”葉一凡露出由衷的喜悅。
“你聽說過?看來濟南還是很小的。”于曉梅驚訝地問道,抬頭看葉一凡時恰巧碰到他的目光望向她,她立刻像被燙了一下躲開他的目光,低下頭看著腳下的土地。
陽光已經(jīng)很強了,樹上發(fā)黃的樹葉把陽光分解成絲絲縷縷,投在地上就變成了小圓點,于曉梅盯著圓點發(fā)呆,簡單的問候之后,兩個人一時不知該說些什么,只好任時光一分一秒過去。
身后的人群爆發(fā)出大聲的喧鬧,兩個人同時轉(zhuǎn)過身去看,于曉梅看到新郎在迎親隊伍的慫恿下抱起新娘準備進入酒店,她如夢初醒地看看腕上的手表說:“不好意思,婚禮馬上開始了,我還有一些事情要安排呢,要先去忙了。”
葉一凡急忙點頭,微笑著說:“好,你先去忙吧,等你忙完我們再聊,時間過的真快,我們都十年沒見了,這次碰到可要好好聊聊。”
于曉梅聽了葉一凡的話不置可否的點點頭,轉(zhuǎn)身快步往酒店走去。
但是轉(zhuǎn)身于曉梅就恨不得給自己一巴掌,她一邊走一邊在心里罵自己:“真是職業(yè)病,怎么見到誰都會忍不住推薦自己的公司呢?這樣會不會讓他認為自己是一個惟利是圖的小商人?”
于曉梅懊喪的為自己的表現(xiàn)搖搖頭,但是說出去的話如同潑出去的水,覆水難收。
葉一凡一直站在原地,他的目光緊緊追隨著于曉梅的背影,初秋的陽光帶著金黃的光澤照在她的身上,米色的套裝恰到好處的包裹著她玲瓏有致的身體,從前瀑布般的長發(fā)燙成微卷的波浪隨意地披在肩上,盡顯女性的柔媚。
“十年了,她早已不再是當年那個柔弱的女孩了。”葉一凡在心底感嘆著,有點不能相信剛才發(fā)生的一切,他低下頭去看手中的名片,“于曉梅”三個字是她的親筆簽名,娟秀的字跡是那樣的熟悉,再次見到于曉梅,葉一凡心中的震動是難免的,畢竟她曾經(jīng)點燃了他的青春,過去的點點滴滴紛沓而來。
但是此時此地不容葉一凡回憶,賓客如潮水般涌向酒店,一個同事看到他急忙走上來拉著他的手說:“葉處,我可找到你了,婚禮馬上就要開始,你在這里愣什么神啊?”
葉一凡尷尬地笑笑,木偶一般被同事拉進婚禮大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