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凌晨，長椅上，兩人都陷入沉默，隨之而來的，是整座城市的寂靜。

墨欣桐雙手放到大腿上，眼睛沒有任何聚焦地望著前方空無一人的道路，身邊的丁儀也是同樣的動作，雙手搭在腿上。

唯一的不同是，丁儀在望她。

“怎，怎么可能？”

過了好一會兒，墨欣桐才從丁儀的話里緩過勁，收回望著前方的眼睛，定定地凝視丁儀。

“你是說，我們身邊的人都是假的？他們在對我們演戲？這座城市也是假的？”

她像是問丁儀，也像在問自己。

客觀上，墨欣桐的三個疑問很好的總結了丁儀剛才的話。

丁儀剛才說得已經很明白了，他點點頭。

墨欣桐還是身處在難以接受的狀態中。

丁儀還沒有把關于記憶層面的事情告訴她，只是說這一切都是他日常觀察得出的。

現在看來，他不能說了。

不然這么多信息量一下子進入墨欣桐的大腦，他怕她會宕機過去。

墨欣桐的雙手相互扣緊，丁儀說的東西已經嚴重超過她的認知范圍，她感覺自己像個剛剛學會一加一等于二的小學生，丁儀就給她塞來一道‘通過一加一等于二，來理解麥克斯韋方程組’的題目。

丁儀安靜著，墨欣桐看向他的臉，他不打算說話，她牙齒慢慢咬住嘴唇，繼續思考丁儀剛才的話。

確實，這種時候話語反而變成多余的東西。

她需要的是獨立思考，更加深入的思考，才能理解丁儀的話。

這個時間很長，但在漫長的黑夜里，時間的流逝并不明顯。時間的觀念在墨欣桐腦海淡去，她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但總算慢慢把丁儀說的話都重新捋了一遍。

“所以說，這座城市里面，只剩下我們兩個是正常人？”

墨欣桐問丁儀。

丁儀點點頭，“至少在目前的狀況下，是的。”

“那他們是什么？除了我們兩個以外，那些人都是什么呢？”

“可能是人，可能不是人？”丁儀也不好說。

見丁儀對這方面也不了解了，墨欣桐也沉默下來。

“那這座城市呢？”

她想起丁儀說的辦公樓畫面，抬頭望向眼前的樓層，夜色中大廈的玻璃都變成不透光的暗墨色，兩人根本沒法辦看到里面的模樣。

“也都是假的嗎？”

丁儀對此更加不敢打下擔保了，他已經把自己知道的信息告訴墨欣桐，剩下的就是他腦子里十來個不切合實際的猜想。

這些猜想沒有任何根據，現在告訴墨欣桐顯然不是合理的舉動。

“……我們兩個都發現了表面光靚內部破敗的樓房，你的是在學校附近，而我的是在佰星商業區那邊，有五十公里的距離……”

丁儀還沒說完，墨欣桐已經猜到他想要說的話。

“你現在想做的事情，是想看看整座城市的建筑都是同樣的情況？”

丁儀點點頭。他想到在窒息記憶段里，和墨欣桐看到的天空破洞的場景。

他更想看看，這座城市的盡頭有什么。

所以，他選擇的兩人前進的方向，是以那個窟窿出現的方位為目標的。

“我本來想著自己去的。但……”丁儀望一眼墨欣桐，“我昨天回來，發現你在教室等我…想到要是扔下你一個人在學校，你會不會生氣…”

這里丁儀用“生氣”代替“危險”這個詞。

墨欣桐安靜地閉著嘴巴，許久薄薄的雙唇才嗡動起來。

“要是你把我丟下自己去。我肯定恨死你。”

墨欣桐開始收拾東西，把墊在屁股下的外套塞進背包。

“動身吧，我們繼續走。”

丁儀莫名覺得此刻的墨欣桐十分堅強。

兩人再次出發。

在聽完丁儀的話后，墨欣桐對眼前的城市群有了完全不同的改觀。

一座座高樓大廈在她眼中不再有現代美感，反而充斥紙片感，似乎隨時會從樓頂開始脫落下來。

兩人走了半小時，墨欣桐覺得累了。

時間是凌晨三點二十分。

距離城市邊緣還有210直徑公里。

從離開小區開始，兩人在外面呆了已經將近兩個小時。

在經歷兩小時的無人區后，兩人總算在前方的街道上看見幾輛行使的小轎車和三四個零散在街道各處的行人。

丁儀叫停一輛出租車。

司機打下車窗，是一個偏瘦小的男人，年齡目測過五十，有胡茬，聲音磁性。

“兩位，去哪里？”

墨欣桐和丁儀一前一后進入車廂的后座，丁儀給車主示意城市的郊外，“麻煩去一趟東郊公園。”

“東郊公園？是城郊那個東郊公園？距離這里很遠的。”車主奇怪道：“開車得三小時，費用得五百起步了。”

“沒問題，趕緊去吧。我們有急事。”

丁儀點點頭，再次重復一聲。

“趕緊。我們趕時間。”

出租車開始駛動，很快速度達到八十公里時速，往城市的不知名道路駛去。

丁儀拿出智能手機，使用地圖軟件實時查看車輛的行使情況，盯著司機駕駛。

墨欣桐坐在丁儀身邊，半個身子倚著丁儀的手臂，看著司機的后脖頸，她手指揪了揪丁儀的衣袖。

丁儀把頭靠近她。

“真的和我們不一樣嗎？”墨欣桐小聲地問。

她腦海里都是丁儀說的，整座城市沒有一個正常人的話。

丁儀小小幅度的點頭。

“我沒法預測他的行動，但你想想學校的人，小區的人，廣式小吃店的老板。我和你說過的那些情況。”

墨欣桐慢慢點點頭，目光仍然很難把目光從司機身上挪開。

丁儀順勢牽住她揪著衣袖的手，用實際行動告訴她不用害怕。

“你先睡一會兒。我看著情況。”

城市的影子不斷在車窗外倒退，出租車開上了高速路，每隔十來秒才有一輛車在道路上出現，車燈帶來的黯淡光影照到車廂內，丁儀的臉一半隱沒在黑影中，墨欣桐小聲地傳話。

“我睡不著……”

“把頭靠我肩上，閉上眼睛。”

兩人靠得很近，丁儀的嘴巴呼出熱風，讓墨欣桐耳朵發癢，“我們要保持一個人是清醒狀態，你把精神養好了，我才能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