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這座城市。

這句話聽起來是多么的不可思議。

墨欣桐拿出放在床頭邊的手機，看了看時間。

周二凌晨一點二十一分。

她看著這個時間，陷入一陣迷茫。她幾乎沒有在這個時間段清醒過，以往的這個時候，她正在睡夢中，安靜地睡覺，等待第二天的日出。

窗外的夜晚漆黑一片，丁儀打開房間的燈光，耀眼的燈光顯得格外刺眼。

她被丁儀從床上拉了起來。

“快準(zhǔn)備一下。”

墨欣桐終于知道丁儀說的都是真的。

“不要帶太多東西，不然負(fù)擔(dān)過重。”丁儀說。

“我們還能回來嗎？”

墨欣桐開始收拾東西，眼睛望向丁儀，后者已經(jīng)穿好鞋子，背上書包，整裝待發(fā)地注視她。

她腦海里想到要去遠(yuǎn)方的行人。

“可能不會回來了。”

墨欣桐收拾東西的手愣了愣，一道艱難的抉擇橫空出現(xiàn)在她和丁儀中央。

一邊是日常生活，她拒絕丁儀，回到床上睡覺，明天又是太陽照常升起的一天；一邊是她前所未做過的事情，背上行囊，連原因都還沒清楚，就和丁儀一起，聽著他的話，兩人離開這座城市。

堪稱私奔。

丁儀在望著墨欣桐，他的眼睛并沒有流露出多少情緒。

丁儀走到墨欣桐前面，猝不及防地拿嘴巴親了親墨欣桐的右臉頰。

“相信我，我會和你說明情況的。”

墨欣桐短暫的呆愕后，點點頭，加快收拾東西的步伐。

她沒有很多東西要收拾，為了走路方便，她把裝東西的帆布包換成平時不怎么使用的黑色背包，在里面放了現(xiàn)金、一把雨傘、兩瓶水，兩包晚上買的面包，再放上手機充電寶、數(shù)據(jù)線、筆記本電腦后，就差不多了。

“你有帶衣服嗎？”

墨欣桐問丁儀，她看到丁儀的背包放的東西并不多。

丁儀搖搖頭。

墨欣桐皺了皺眉，還是選擇帶上一套干凈的內(nèi)衣，和一件外套。

丁儀看著墨欣桐準(zhǔn)備東西，沒有插話。

一點半，收拾完畢。

墨欣桐還是那套白衣短褲，套上一對剛到腳踝的白襪子，穿上運動鞋后，準(zhǔn)備就緒。

兩人關(guān)上客廳的燈，離開出租屋。

凌晨樓道的感應(yīng)燈沒有任何反應(yīng)，墨欣桐只好拿出手機，憑借手機手電筒微弱的燈光，和丁儀慢慢走下樓梯。

一團(tuán)半徑就有一米左右的光圈圍繞兩人，四周都是看不見的漆黑。

墨欣桐回首望一眼七樓出租屋，已經(jīng)看不清楚模樣。

丁儀的手拉住她，她溫暖了些。

“小心點樓梯。”

丁儀用很小的聲量講話，但在樓道中還是格外大聲。

墨欣桐點點頭，兩人一前一后，仿佛從一座高塔頂層順著蜿蜒樓梯而下，走出十六棟居民樓。

空地上的夜空空曠沉靜，閃爍的群星在此刻變得黯淡無光，與漆黑的夜幕幾乎融為一體。

丁儀拉著她的手，搶過她想說的話。

“跟我走就行。”

兩人離開漆黑一片的小區(qū)，墨欣桐沒有聽到半點響聲。

小區(qū)外的街道上，所有店鋪都關(guān)了門，路邊樹木的樹葉在不大的夜風(fēng)中簌簌作響。

這陣風(fēng)迎面而來，吹在墨欣桐袒露在衣服外的皮膚上，寒毛微立。

丁儀一聲不吭，她也不說話，就這樣在他身邊走著。

離開小區(qū)，兩人拐彎進(jìn)入學(xué)校正面的路上，路的一邊是學(xué)校大門，另一邊則是那條跨越整個城市的平靜的江，在岸邊陰影綽綽的榕樹間隙中，隱約看到江面水紋粼光。

此刻，墨欣桐往四面八方望去，都沒能看到一絲光源，唯一把這個黑夜照亮的光，來自天上朦朧的星星和圓月。

這是一種帶著磨砂質(zhì)感的光線，剛好讓兩人能看清四周的事物，但想要看的更具體一點，就十分艱難。

于是，遠(yuǎn)一點的建筑輪廓就變成一只只匍匐在黑暗中的怪獸形狀。

馬路上沒有一輛在開的車，白色黑色為主的小轎車停在馬路兩側(cè)，整個視野盡頭，除了兩人沒有一個人影。

全世界都無比安靜，墨欣桐能感受到自己呼吸時從鼻腔噴出的緩慢氣流，聽到她和丁儀鞋子踩在花格地磚上發(fā)出的響聲，還有風(fēng)吹過不同東西的流動聲。

仿佛整座城市都沉睡了，成一個伏倒在地的巨人的睡姿，兩人則是巨人皮膚上兩只慢慢行走的蟲子。

墨欣桐第一次在這么晚的時間走在外面的街道上，不知道自己這番感覺是否正常。

丁儀停下腳步，她也跟著停了下來。

“怎么了嘛？”

墨欣桐問丁儀。

她已經(jīng)沒拉丁儀的手，不知覺間她正更親密的依偎著丁儀，右手環(huán)住丁儀的左臂，緊緊把他的臂膀貼到側(cè)胸邊。

雖然這樣便宜了丁儀，但墨欣桐明白，她想要他的體溫，和臂膀隨著走路傳來的晃動感，來證明在這個無比寂靜的夜里，她不是孤獨一人。

“我們要過馬路。”

丁儀說。

墨欣桐只是輕輕地頷首，邁開雙腿，跟隨丁儀的步伐。

她回首望了望學(xué)校，那個熟悉的學(xué)校大門在黑夜中越來越模糊，逐漸變小，直到消失。

兩人來到江邊的路上，一排種植的榕樹都有些年份，樹冠往下垂吊出硬稠的枝絮，濃密的樹葉擋住天上的光。

墨欣桐走在靠近江的一側(cè)，看見江里緩緩流動的江水，江面中心水紋發(fā)光，往四周漣漪出一圈圈圓紋，靠近岸邊的水則一動不動。

墨欣桐又看了看身后，空無一人的寂靜馬路，逐漸變小變朦朧的建筑。

她總是忍不住望向身后。

出于留戀的心態(tài)，還是不舍的心情，她無從得知。

但她感受得到，自己熟悉的環(huán)境在慢慢遠(yuǎn)去，顏色逐漸褪變成黑色，和四周的黑慢慢融為一體。

“丁儀，我們走了多久了。”墨欣桐小聲地問，摟著丁儀臂膀的手更加堅固，幾乎要把丁儀的臂膀和她的側(cè)胸貼到一起，“我感覺我們走了一個小時。”

“才十五分鐘。”丁儀回答。

墨欣桐張張嘴巴，沒說話，一道悵然暖呼的氣從嘴唇間呼出。

“我們?nèi)ツ模俊?

“江的對面。”丁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