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這世界，本如露水般短暫?！?

黃昏未近，但光線已然開始傾斜，影子正在被拉長。

蘇文坐在客房外的一塊景觀石上，兩條腿晃啊晃的，手里拿著一顆青色的留影晶觀察著。

舉過頭頂，對著太陽，蘇文瞇起眼看著灑落下來的青色光影，不忘吃一口水分充足的紅果果。

正是云小霞給他的那一顆。水潤清甜，帶皮的部位咬下去脆爽多汁，果肉部分柔嫩易化，還帶著一些精純的靈氣，吃起來簡直欲罷不能。

可比那些凡間的水果什么的好吃多了。

留影晶折射出的青色光芒中出現了一道影子，蘇文放下晶石，看著越來越近的人影。

距離逐漸縮小，蘇文注意到那人是沖著自己的方向來的。

“啊嗚”一口吃掉剩下來的小半果子，隨后蘇文擦擦嘴，等待對方過來以后自己好問路。

“咦，哪里來的小朋友？”

“你好呀。”

“你好?！?

是個女子。

那人落下后，跟蘇文打了個招呼。

“你是誰家的親傳弟子嗎？”

“親傳弟子——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親傳弟子，師傅沒有跟我說過誒?！?

“我覺得是，因為開山大典上收徒起碼都是十二歲了?！?

“哦，那我應該是親傳弟子吧，我還挺厲害的嘛?！?

蘇文很臭屁地向上撩了一下頭發，雖然只模到了一個光滑的額頭。另一手叉著腰，在眼前的女子之前搶先問：

“你是誰呀？”

“你不認識我？啊……你是大師姐的弟子對不對？”

眼前的女子一副知書達理的樣子，身上帶著書卷氣，稍微一思考，聯系了一下狀況就得出了結論。

“大師姐是誰？”

蘇文茫然地看著女子，說：“你還沒有說你是誰呢?！?

“我也算是你師叔吧，嗯——我是你七師叔，我叫江宿雨。叫我宿雨師叔也行，江師叔也行，隨你吧。”

“宿雨師叔！”

“嗯，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蘇文。啊，我知道了，你說的大師姐就是我師父對不對？”

“對呀。”

江宿雨打量著眼前的小朋友，小小一只，還是魔修。

果然是大師姐的弟子。

實在是出乎意料，還以為師姐要在外面孤獨終老了呢。

蘇文也在觀察著自己的宿雨師叔，一身青白的衣袍略顯寬松，袖口繡著著云紋葉片的圖案，看款式和霞姐姐穿的是一樣的。

可能是門派制服吧。

那宋師叔為什么不穿呢？

宿雨師叔一看就是那種文靜的書香美人，但是感覺就差了……

對，一副眼鏡！

就在蘇文小腦瓜思考的時候，江宿雨看著緊閉的房門，察覺到一絲絲結界的氣息。

“小師侄，你師父在客房里嗎？”

她隨口一問。

“對呀，師傅剛剛讓我和霞姐姐出來的。”

霞姐姐——啊，是小霞師姐吧。

“是嗎？你師傅在干什么？”

“不知道，好像是宋師叔惹師傅生氣了，然后就讓我出來了，叫我去霞姐姐那里待一會，但是霞姐姐一出門就飛走了，我就只能等在這里?！?

蘇文順帶著說出自己的遭遇，期待宿雨師叔能帶自己去霞姐姐那里。

“宿雨師叔，你能不能帶我去霞姐姐那里？”

江宿雨雖然對稱呼什么的不大在意，但是一個叫師叔、一個叫姐姐，放在一起平白把自己喊老了好多。

“要不你還是叫我宿雨姐姐吧？那樣我就帶你去?！?

“宿雨姐姐?！?

“好，姐姐答應了?！?

江宿雨心里舒服了許多，微笑著摸了摸蘇文的頭發。

“不過先讓姐姐進去看看。對了，小師侄你說說，宋師叔怎么惹你師傅生氣了？”

客房內，宋初陽拼命嘗試著打開房門，但是連門縫都掰不開一點。

他轉身死死地倚靠著房門，坐在地上，仿佛這樣就能給他一點底氣一樣。

然而并沒有什么卵用。

“師姐，我剛剛是口誤，沒有帶腦子的，你相信我，我不是故意的嗚嗚嗚……”

眼淚，不爭氣地流了下來。

他害怕。

程善若笑顏如花，眼睛卻沒有一絲笑意。

一伸手，玄奧的波動產生，一道靈力鉆進了宋初陽的腦海里，讓宋初陽不受控制地進入了幻境當中。

他眼睛一翻，暈倒在了地上。

隨后程善若拿出一套茶具，自顧自地品味齊了香茗，等候著宋初陽醒來。

一炷香的時間后，宋初陽眼皮瘋狂地顫抖著醒來，盯著地板，不敢起來，更不敢把目光看向程善若。

“起來吧。”

宋初陽像安裝了彈簧一樣跳起來，筆直的站著，低眉垂目，老實的不得了。

“你說，豬是怎么死的？”

“……”

宋初陽回想起第一個幻境里，自己變成了一只瘋狂逃竄的豬，隨后被做成了紅燒肉。這期間，就算再怎么翻炒，自己的意識也未曾消失過。

唔……

宋初陽心中突然響起一首著名的歌曲：歐洗海帶喲、洗海帶喲……

“看來你還記得不怎么清楚。再記一遍吧?！?

“別?。∥矣浀茫　?

“那就說吧。”

宋初陽閉上眼，聲帶顫抖著說出豬是怎么死的這個問題的答案。

“豬是被刀殺死的。”

“詳細點。”

宋初陽不得不在程善若一次又一次的催促下完善起自己的答案，并加上了大量的心理和動作描寫。

“……鐵鍋燒熱……分成兩寸見方的小塊……滾水……黃酒……”

每說出一段話，身上就有相應的部位隱隱作痛。

好不容易答完了這一題，宋初陽心中不祥的預感反而更加強烈起來。

“嗯。你說，小鴨子是怎么死的?！?

宋初陽腦海里空空蕩蕩，直覺告訴他，為了保護自己，大腦已經選擇性遺忘了這段記憶。

“想不起來？那就再記一遍吧?！?

說著，程善若就要再次施放術法。

“師姐不要！我記得起來！”

宋初陽強忍著道心的疼痛，挖掘起自己的記憶。以他的修為，很難完全忘掉一段記憶，所以很快就回想起了那一段經歷。

“小鴨子是……嗚嘔！”

宋初陽捂著嘴，胃里瘋狂抽搐著就要嘔吐了。

“你敢在這里吐出來那就再體驗一個時辰?！?

宋初陽以強大的靈力壓下了自己的不適感，捂著嘴，嗚嗚嗚地痛哭著。

涕淚橫流，怎一個慘字了得。

看著就可憐。

“小、小鴨子是被……嗚嗚嗚師姐我真的錯了，再也不敢了，你放過我好不好？”

宋初陽跪著，像一個小孩子一樣抹著眼淚，哪里有大修行者的樣子，只像是一個被母親打爛屁股的熊孩子一樣，哭喊著要悔改。

“把這個問題說完，我就饒過你這一次?！?

“師姐！”

宋初陽全身心都在組止自己回憶那一段經歷，更何況說出來加深那一段記憶？

“說吧，小鴨子是怎么死的。搞快點，后面的小騾子小草小螞蟻就不要你說了?！?

宋初陽臉色煞白，仿佛回想起更多黑暗的記憶……

不行不行，只要小鴨子的經歷就行。

“小鴨子……”

幾分鐘后，宋初陽身心俱疲地所在了墻角，都不敢合眼。那眼睛紅腫著，時不時地需要用胳膊肘上的衣袖擦一擦。

世上如果有后悔藥的話，他一定要買一百斤當飯吃。

那一天，宋初陽如是想。

稍早些時候。

江宿雨神色復雜地聽完了宋初陽的“勇猛之舉”，嘆了口氣。

這下可是戳到大師姐的痛處了。

她知道大師姐叫自己來干什么了。

來收尸的。

畢竟整個登云門里，也就她和大師姐關系稍好，可能是因為自己年紀最小的原因吧。

聽說除了自己，師兄師姐們都被大師姐收拾過，連大長老也不例外。

還好自己的年齡是最小的。

江宿雨暗自慶幸，一點都不好奇大師姐的折磨是什么樣的。

她只知道每次被收拾的人都要花好久修復道心，一個月吃不下東西都是輕的。在那期間，完全就是廢人一個，連睡覺都必須有人陪著。

超可怕的。

想著想著，江宿雨也對那間緊閉的客房敬畏起來，后背竄上了一股涼意。

“小師侄，姐姐帶你去吃晚飯好不好？”

“霞姐姐那里呢？”

蘇文疑惑道。

“嗯——一時半會兒我們肯定是找不到你霞姐姐的。跟宿雨姐姐先吃飯吧，你餓不餓？”

江宿雨關心道。

蘇文默默感受了一下，肚子有點空蕩蕩的，靈果早就化為靈氣了。辟谷丹在師傅那里，自己現在也拿不到。

“我有點餓了。”

“那我們走吧。我跟你師傅說一聲?！?

江宿雨拿出傳訊玉符操作了一番，得到程善若肯定的回復后說：

“你師父答應了，我們走吧?！?

“好?！?

蘇文拉著江宿雨的手，隨她一起騰空而起。

因為江宿雨也在腳下凝聚了祥云，所以蘇文非常感動。他現在覺得登云門的人都好好，人也漂亮，心地也善良。

有點想多待一陣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