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心緒不寧
- 墮落魔修的日常
- 云上衫
- 3310字
- 2022-04-07 12:00:00
【那時候靈魂被置于一旁就像秋天尚且遙遠,思念還未成熟。那時候視覺呈一條直線,無暇旁顧。春天的美麗也正在于此,在于純真和勇敢在于未通世故。】
蘇文已經習慣醒來就回到房間的床上了。
等他轉頭,就會看到書桌上的黑框眼鏡和辟谷丹。
果真如此。
于是蘇文坐起來,看向呼呼大睡的清水小魚,打了個哈欠。
隨后施放了一道清潔術,依舊不足以覆蓋整個身子。
一次不行,就多用幾次唄。思想仿佛走上了一道捷徑,蘇文也不去思考為何自己能用出大火球術而不能用出足夠范圍的清潔術。
一邊打掃著床單被褥上的塵土,蘇文一邊思考起大·火球術的名字。
要有個大氣磅礴的名字才行。
這個名字不太行,太通俗了。
甩甩頭,蘇文還是有點迷迷糊糊,不大清醒。于是下樓走到后院,準備洗漱一番,再打點水喝。
水井頗有幾分古舊感,看著青灰色的石板,蘇文不由得心想師傅在此隱居了多久。
掰掰手指頭,自己來到小鐘山已經一兩二三……
反正二十幾天了,估計快一個月了吧?師傅只和自己一起待了四天就不見了,莫非自己被遺棄了?
一捧清冽的井水撲在臉上,蘇文被那股秋日的涼意刺激得打了個激靈,這地下的秋水分明已經帶有了寒意。
連帶著蘇文自創術法的興奮感都冷了不少。
環顧四周,蘇文一時有些茫然。
竹林清靜幽雅,本是好事;但空有一山寧靜,不聞半點蟲鳴,不存一聲鳥啼。
若有若無的晨霧縹緲在視線所及的任何一處,輕輕淺淺的風聲根本填不滿秘境里虛無的空曠感。頭頂的日月星辰是外界的投影,據說這里本沒有天空,更增添了蘇文此時的虛幻感。
一座竹樓,煢煢獨立,沒能增添煙火氣反而像是遺世獨立一般描繪著“無”的心境。
蘇文有二十三天沒有見到師傅了。
他沒有數的這么清楚(也許是那井水的寒意提示了他時間的流逝),但是靜謐的竹林把這段時間在他的心里拉得很長很長。
在一個朦朦朧朧的早晨,一個孩子獨自站在不知多少年前就存在的古井邊,等待著逾期不回的人。清冷的水滴順著他的發絲、眼角、臉頰、下巴滑落,最終“滴答”一聲在腳下的小小積水里打出一朵細碎的透明小花。
那時候,這位孩子的心境一下子被拖入無盡的時間之中。他不知道時間的長短,也就知道了時間永恒的孤獨。
一個六歲的孩童,不知何去何從,頓時不知所措起來。
蘇文只知道莫名地鼻子發酸,無邊的莫名恐懼像潮水一樣包裹了自己,沮喪的情緒和哽咽的感覺讓他眼角不由得掉眼淚。
早晨與黃昏,這兩個心緒最容易空虛的時刻,最好是有人陪伴。
明亮的白晝須用于生命的活躍和證明,幽暗的黑夜則善于使人沉靜且誘發思考。
只有晨昏之際,時間的潮水以一種詭秘的力量將人牽扯進永恒的視角,既不屬于黑暗也不屬于光明,于一片朦朧之中發覺自己不見前路、獨斷萬古。
蘇文未必知道何謂“時空”二字,只知道心中空落落的需要人聲來填補;有點涼的雙手需要人的體溫來溫暖;身邊的空曠需要一個身影、耳邊虛無的風聲需要送來一聲朝思暮想的呼喚……
倘若此時程善若出關,找到蘇文,喊一聲“徒兒過來”,哪怕是冷喝,也能讓蘇文及時脫身,歡天喜地又有點忐忑不安地等待著下文。
倘若現實沒有這么令人溫暖,而是繼續以清冷的空氣去侵襲孤單跳動的心臟,那么蘇文變回如現在這般耽溺于微妙的孤單里,然后一點點、一點點發生變化,又向著某個不知名的方向獨自成長。
蘇文上樓回房以后,變得有點沉默寡言。清水只能算作玩伴,是和他一樣的孩子,并不帶來心靈上的支撐和慰藉。
一個孩子,每少說一句話,也就代表他距離成熟又近了一步。
蘇文有點茫然地思考自己為何不想念父母。也許是因為他知道父母安康,并無大礙,而師傅卻生死不知、處地不明。
也許是因為父親作為學堂先生總是大義滅親過于嚴苛,母親常因霞姨或是別的事情和父親吵架,導致自己驚慌難受之間淡薄了親情。
也許是因為兩人都在師傅面前恭恭敬敬,不再是自己眼中的撐天大樹。
所以師傅為什么不回來了?
蘇文壓下心緒,坐到書桌前帶上了黑框眼鏡。
必須轉移注意力才行。
事實上蘇文獲得黑框眼鏡之后,確實是在逐步變得聰明。這種聰明并不是先天的某種慧根或是資質,而是視界的延拓。
第二十七日清晨,蘇文消化了不少書籍、娛樂部分的信息。
這里面包括一些動漫、一些小說、一些似懂非懂的詩歌。因為是在腦海里直接流淌,所以蘇文的閱讀量相當恐怖。每當讀完一部作品,蘇文內心的空洞感不減反增。
那一定是因為看到了許多相似的結局,又或是充滿虛假的結局;看到了歷史的車輪在每一個時空都循環往復;看到了別的人生在煙花絢爛過后歸于虛無的寂靜;看到了花天酒地和一生貧瘠斗不過一句“活夠了”;看到了無匹的強大……
也就知曉了自身的渺小。
蘇文試圖猜測師傅為何獨自一人隱居小鐘山,從讀過的書籍里隱隱總結出不太好的推斷。
心緒不寧。
他只不過六歲。
想要避開那些無名的、有形的迷茫不安以及困惑畏懼,只有一個法子——堅定信仰。
在蘇文短短的幾年生命中,唯一足夠強大、心志沉穩、可以稱之為信仰的人是一個膚白貌美、面容清冷的魔修“程善若”。
蘇文堅信只要師傅沒有拋棄自己,自己也不會讓師傅失望。只要自己不讓師傅失望,師傅就不會拋棄自己。
這是藉由執念和信仰臨時填補空洞的一種法子,或許算不上上乘,卻足以支撐等待。等待師傅回來,等待內心圓滿,等待渺小的自己成長……
心緒暫時安定下來。
當太陽越升越高的時候,蘇文摘下眼鏡,叫醒太陽曬屁股的清水,隨后一人一魚聯手煉丹,直到整個演武場的藥材都幾乎用光。
整整四百顆辟谷丹,煉制完已經又到了夜幕降臨的時刻。蘇文努力把小火球控制在自己的極限處——三十道,讓自己無法分心。
借助不斷地做事,還有白天里陽光帶來些許的溫暖,蘇文心情好了許多。
起碼不那么空虛了。
清水卻對今天話不多的蘇文報以不解,但還是體貼地不去打擾興致不高的蘇文;可作為一個耐不住寂寞的小魚,她實在是有點憋得慌。
好在蘇文煉制完辟谷丹,明顯松了一口氣的樣子。眼前的二十個小布袋個個都沉甸甸的,其中一半都是蜂蜜口味的,蘇文留了臉盆大的一塊蜂蠟說是做別的好吃的。
還加了一句“乖——”。
說著這些話的蘇文儼然一副小家長的無奈神態,弄得清水非常不爽。她直接游到蘇文面前,靈念大聲道:
“嘿,你個才六歲的小奶娃娃,擱我這裝什么大尾巴狼呢!敢這么跟你姐說話!”
“什么姐,你是我妹!”
蘇文皺皺眉,反駁道。卻不知清水憋了一天,此時正好瞧著蘇文正常些,暴躁脾氣瞬間點燃:
“你妹、你妹!去你的你妹!給你三分顏色你就開染坊了是吧!我是你姐!”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嗚嗚嗚……”
蘇文哪里知道清水不光動嘴還要動手……尾。
小小的魚尾巴十分有力,蘇文十分不解,你上次吃屁都沒有這么用力誒?
完全不明白清水的生氣底線在哪里。
蘇文臉上一陣麻辣感,發達的淚腺無視自己的意愿流出了淚??磥頊I腺還是六歲的標準,不以蘇文的意志為轉移,這讓蘇文體會到了現實是多么有力,只得連連求饒:
“對不起別打啦!你是姐姐好不好!”
蘇文在清水的猛烈攻勢之下,回歸了六歲孩童的正常狀態,似乎臉上的疼痛感把紛亂的心緒也一同打散了似的。
臉上一邊掛著淚珠一邊嗚嗚地服軟,蘇文覺得自己完全對不起豪火球之術傳人(今天剛自封的)的名號。
清水這才住手……尾。
“哼,知道就好。”
蘇文捂著臉低頭,一陣思考。清水以為蘇文不甘心被打而難過,游上前很霸氣地安慰道:
“別哭了!以后姐罩著你了!有什么好難過的!乖啦,聽姐姐的話。”
這就把“乖啦”還了回去。
蘇文心中不滿,要罩著我也是師傅罩著我,哪里輪得到你。不過這不是關鍵,關鍵是——被打了之后自己居然情緒不低落了?!
這很不妙。
不妙啊這個,馬跡牙白!
牙白,超牙白的!
啊,說起來還是師傅的手打得比較有感覺。
畢竟師傅的手又好看又好聞又軟……
師傅你回來打我吧……呸呸呸呸!
蘇文隱隱地覺得不大對勁。怎么說呢,以前自己不知道,今天看的書里有一個詞——“M”,貌似指的就是這種情況。
啊,我是M 嗎?
不妙啊這個,很不妙啊。
不妙……
蘇文幼小的心里只剩下空洞地“M”“不妙”“超不妙的”等等單調的詞匯劃過。
今夜的蘇文心緒不寧,但那一定不是因為被自己“魚姐姐”占了便宜,也不是因為師傅不在導致的空虛寂寞,而是自己的某種屬性的問題。
啊,那——莫非師傅是“S”?
哦呼,有點意思啊。
唔唔唔不對不對……
蘇文一直輾轉反側,過了好久才睡著。
夢里亂七八糟,蘇文的表情千變萬化,可見他內心雜亂的心緒。
清水煩躁地聽著嘰里咕嚕的夢話,瞥了一眼蘇文,小聲鄙夷道:
“咦,好惡?!?/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