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霧氣還沒有散去，伴隨著一聲聲警車鈴聲刺破空氣，處在山腳處的青山精神病院一下子熱鬧了起來。

在青山三號樓十二層的普通病房外，隔離帶已經張羅好了，不時有刑事技術人員進進出出，小心翼翼收集著各種物證和材料。

踏入房間，里面宛如修羅戰場，墻壁都是揮灑的血跡，地面的鮮血更是蜿蜒成河，來往的警員還要小心翼翼盯著腳下，避免踩到一些散落的血肉。

房間內，此時東區警界重案組組長馬軍一邊環視房間內部，一邊聽著身旁一個滿頭大汗的胖子喋喋不休說著話。

“馬哥，最近邪門的事是越來越多了。”胖子一邊抹著汗，一邊壓低聲音說道，“這個月有多少起靈異事件？就咱們這個轄區，就他娘的有九起！天天加班加點還不漲工資，原本我一直以為自己要死在女人肚皮上或者死在餐桌上，但萬萬沒想到現在這么勤勞，我快要死在工作崗位上了……不知道到時候我的尸體能不能蓋旗幟呢！”

“肥雪，屁話少點，什么靈異事件？都是裝神弄鬼！另外加不加工資又不是我說了算，給你加再多的錢，你還不是輸在了賭桌上了？”馬軍扶了扶墨鏡，沉聲說道，“現在什么情況？”

“情況就是這么個情況。”肥雪嘆了一口氣，指著現場血腥的環境解釋了起來。

“一共四具尸體，外加一個重傷垂死的，年齡都在十六到十九歲之間，全都是女性。”

“每一個都是青山精神病院的患者，由于各種原因被關進了青山，最短的已經呆了一個月，最長的呆了有兩年。”

“死因都是刀傷，都是渾身上下都有劈砍傷，最少的也有中十八刀。”

“血跡只存在在這個房間內，這里應該是第一也是唯一一個案發現場。”

“按照目前已有的線索來看，應該是五人持刀互砍，按照值班的護士所說，從她聽到動靜過來查看，到去喊人幫忙，只過了短短三分鐘。”

“但是這個案子最詭異的是……”

說道這里，肥雪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驚恐說道：“五個小姑娘都是編了雙馬尾，每個人的雙馬尾都和另外兩個人綁在了一起，形成了一個閉環……”

“這五個小姑娘就這么圍成了一個圈子，砍殺在了一起。”

“斗獸場都不過如此，什么仇什么怨能弄出這種陣仗？”

此時在場間，還有醫生和護士替最后一名生還者止血，急救車還在趕來的路上。

在肥雪和馬軍的身旁，一名身著白大褂的青山的主治醫生不忍看著慘況，苦著一張臉不停懊惱說道：“怎會如此，怎會如此？這幾天每一個精神狀況都比進來之前要好得多了，怎么突然發病了？”

馬軍瞥了對方一眼，一旁的肥雪不停抹著汗水，一張臉皺成一團，嘀嘀咕咕說道：“叼距老妹……馬哥，這案子怎么定性？按照普通案子來結案么？”

五個精神有問題的青春少女在房間內互砍致死，定性為社會新聞？

到時候新聞媒體可能會大肆報道一下，抨擊一下父母和社會的教育問題，最后大家當無事發生。

就在馬軍沉吟的時候，一道吊兒郎當的聲音響徹在了場間。

“你說什么呀肥雪？”

“怨氣沖天，這明顯有鬼，當然是要按照靈異事件來處理。”

正在發愣的馬軍猛然一抬頭，看著在隔離帶之外的一個青年，三分帥氣，九十七分瀟灑，正拿著肉包子一口一個，一邊咀嚼一邊對著里面血腥場景不停張望，令人作嘔的場景似乎格外下飯，讓青年吸溜肉包子里面湯汁的聲音都大了一點。

只是青年雖然看上去瀟灑，但更讓人側目是的對方的裝扮。

石油區狗大戶？

青年渾身上下都包著繃帶，尤其是腦袋纏上了厚厚的一層，甚至隱隱有鮮血滲透出來，這造型讓人聯想到石油區狗大戶，或者是毒抗區阿三的裝扮。

但最像的，還是金字塔區的木乃伊。

在青年的一條手臂下面，還架著一個拐杖。

“你是誰？”馬軍皺了皺眉頭，這里是青山精神病院，沒有街坊鄰居，要么是醫生護士，要么是病友，但看對方的打扮，也根本不是警務人員。

對方纏著繃帶，一定是逃出來的病友！

馬軍使了一個眼神，讓手下把病友帶走。

青年倚靠在門口，不停掃視著四具尸體和剩下的最后一名少女。

唯一的生還者此時周身上下都是深淺不一的傷口，此時粗喘著氣，被鮮血打濕的頭發遮蓋了半張臉，眼睛迷離盯著天花板，讓人心底發毛。

五個少女的手中都捏著同一款蝴蝶刀，周游仔細看了幾眼蝴蝶刀，最后目光游走。

“馬哥，馬哥，這是我叫來的。”一旁的肥雪擠出笑容，擋在了臉色陰沉下來的馬軍的面前，壓低聲音說道，“這是我朋友，我請來的，周游！”

“好啊死胖子，現在這年頭還流行請朋友來案發現場看尸體？你這是什么朋友，渾身上下纏著繃帶，ICU里面的貴賓客戶啊？”馬軍感覺自己的后槽牙都在疼，惡狠狠瞪了肥雪一眼，準備給其他人一個眼色，把這個叫周游的青年轟出去。

“不是不是，他是……”肥雪伸手攔下了準備轟人的同僚，解釋說道。

“鄙人，神探。”

周游不請自來，不請自入，直接推開了守在門口的幾個警員，雖然看上去是個殘疾，但身形矯健之下，跨過了隔離帶，走進了房間里面，蹲在了五個少女面前，掃蕩了幾眼之后，吞下了最后一口肉包子。

“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別多。”

周游完全自來熟，走到了一旁的主治醫生面前，拿過了一本厚實的病例，快速翻閱了起來。

“厭學、逃課、早戀、古惑女、打胎、混社會、家庭教育缺失，有自殘傾向……”周游瀏覽了幾張病例，自言自語說道，“都不是乖乖女，然后被父母被社會判定了精神有問題，扭送來了精神病院，幾個精神有問題少女的互相廝殺，也算是為社會清理底層人口做貢獻了不是，你說對吧，醫生？”

主治醫生愣了一下，然后沉聲說道：“怎會如此？醫者父母心，我只心疼她們幾個年紀輕輕，還沒有享受人生就已經走完人生了……”

“是么？”周游瞇著眼看著主治醫生，仿佛在看著另一個次元，在周游的眼中，主治醫生的頭頂之上，在其他人都看不到的次元當中，有著五彩繽紛的顏色，勾勒出只有周游能看懂的畫面。

“但是我觀你的情緒，三分驚懼，三分擔憂，剩下的九十四分，一半是極大的滿足感，一半是滿足感后的空虛，但偏偏沒有一絲一毫的惋惜。”

周游沒有理會主治醫生瞳孔中一閃而逝的慌亂情緒，再度走到了唯一生還者的少女面前，繼續說道：“五個少女，四個已死，剩下的這一個的情緒不是殺人和幸存者的后怕和慶幸，而是那種完成了交代的任務的滿足感，眼睛半開半闔，偶爾有目光掃到你這邊，情緒又會產生變化，是被馴服后的……順從。”

“哇哦……”周游露出夸張的表情，嘖嘖稱奇，“讓我胡思亂想一下，你名義上是這些精神有問題少女的主治醫生，但暗地里卻是喜歡操縱人心的變態，你覺得少女不應該涂指甲油，不應該抽煙紋身，不應該夜店，只應該天天梳著學生頭在學校里面，你是在她們的藥物中動了手腳吧？讓她們天天被你洗腦，產生了自己這種社會渣宰不應該存活在世上的念頭？”

“什么情緒，你在胡言亂語什么？”主治醫生的額頭冒出了幾顆不易察覺的汗水，故作鎮定，盯著周游認真說道，“朋友，我是精神科醫師，我覺得你有必要來我這里檢查一下，下周一早上九點我有空，你可以提前預約。”

一旁聽了良久的馬軍終于忍不了，對肥雪咆哮道：“肥雪！帶著你的神棍朋友給我滾！”

毫無邏輯，全是瘋言瘋語。

一向唯馬軍馬首是瞻的肥雪卻一改常態，擋在了兩人的中間，不停搓著手，擠著笑臉繼續說道：“馬哥，再等等，再等等，我這朋友很神的……”

“我看是神經的神！”馬軍怒氣沖天，周身肌肉因為怒火而一塊塊鼓起。

“不錯。”周游不怒反喜，點頭贊許說道，“神探這個神，是神經兮兮的神，是神神叨叨的神，我做事經常不講證據，不講邏輯，不靠線索，不靠分析，只靠情緒，只靠感覺。”

周游拿過一張紙巾，擦了擦油膩的嘴，繼續盯著臉色相當不自然的主治醫生，像是盯著獵物一樣。

“那幾把蝴蝶刀，造型很別致啊……”

“進入精神病院，我記得跟坐牢一樣，各種搜身，哪怕你藏在體內都有X光照一下，什么東西都藏不了。”

“造型一致的蝴蝶刀，蝴蝶刀是小眾的刀，整個港島沒有幾家有的賣的，這種別致的造型，這種昂貴的材質，我相信老板會對買刀的人印象特別深刻。”

“另外可以檢查一下這幾個小姑娘最近的藥品，到底是治療精神疾病的，還是加重她們病情的呢？”

周游看著已經微微有點顫抖的主治醫生，深深吸了一口氣，像是在品嘗美食一般，繼續說道：“很好，你現在的情緒，已經多了一些恐懼了啊……”

此時周游的指尖突然凝聚出一縷眾人都看不到的光芒，這一縷光芒悄無聲息，像是銀蛇一般瞬間鉆進了主治醫生的腦袋里面。

“信口雌黃，信口雌黃！”在這縷光芒被對方吞噬之后，主治醫生此時瞳孔已經被驚懼占據，渾身上下都是止不住的顫抖。

一旁的馬軍終于回過神來，用眼神吩咐了幾個手下。

那幾個手下點點頭，準備控制住主治醫生，然后去主治醫生的辦公室和家里尋找線索。

“我沒有錯，我是為民除害，替社會清除毒瘤！”眼看身旁的幾名警員已經朝自己逼了過來，原本儒雅隨和的主治醫生一下子暴走，整個人癲狂了起來，長袖一動，一柄藏在衣袖中的蝴蝶刀落到了手中，對著周游沖殺了過來。

更讓人側目的是，醫生一張臉徹底扭曲，上面青筋暴綻，整個人化為了厲鬼一般。

周游一個滑步，比主治醫生更快，正義凌然落到了已經是滿臉怒火的馬軍的后背。

子彈哥救我！

拳風呼嘯，空氣震蕩。

馬軍雙手大開大合，整個人宛如一張弓拉滿，一拳擊出，恐怖的力量即便是在身后的周游，都忍不住要停滯自己的呼吸。

四周的空氣都在這一拳面前被硬生生擠壓出去，似乎形成了短暫的真空，醫生的眼中只剩下了這越來越大的拳頭，內心被點燃的恐懼一下子到達了極點。

哐當！

醫生仰面而倒，落到地上的時候，一張臉已經凹陷進去了一小半。

而在這時，在周游的視線中，一個巴掌大小的惡鬼從醫生的腦袋上鉆了出來，張牙舞爪，一臉暴戾。

“找到你了。”周游舔了舔嘴唇，像是抓到一條大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