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暗香
書名: 季唐風華作者名: 南閭本章字數: 2359字更新時間: 2022-05-17 12:00:00
張令蔚騎著馬一路疾馳,渾身上下堆滿了雪。
風雪撲騰著向她迎面撲來,刺得臉頰生疼,
行經河濱時,她們入城見河濱守捉使,雖然她注意到河濱團練守捉使的異樣,隨后反應迅速,可也僅僅是一個人逃了出來,馬車和部下都被河濱守捉使控制了。
這讓她意識到留給自己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勝州很可能已經倒向了李存勖。
這不難理解,勝州屬于振武軍管轄,而振武軍節度使是六太保李嗣本,和李存勖是一家人,那勝州倒向河東也就順理成章。
她馬上改變了原本的路線,不再去勝州,轉而一路向北,直沖云州而去。
按理說云州不會反,可是不好說,河西出了那樣大的事情,雖然才過去十多天,可不能預防消息已經流入云州的可能。
如果消息已經進入了云州,那她就要做好云州那位防御使失去理智背叛朝廷的準備。
代北三郡,云中最為關鍵,不容有失。
御馬疾馳,張令蔚思忖著云中城可能發生的變故,身還未過黃河,心已經飛入了云中。
…
聽了折憲挑釁的話,韓季思忖了一下,在心里挑選著一首合適拿出來的上元詩。
想好之后,他走到落魄書生攤前,拿起毛筆就開始龍飛鳳舞地書寫起來。
那書生見狀,也暫時放過了折從志,走到韓季身后。
他朝韓季面前的紙上看去,先看到韓季的字,眼前一亮,緊接著看見詩文,眼中更是猛地迸發出神采,他一句一句讀出了韓季寫出來的詩句:
“麟州元宵夜詠
火樹銀花元夕夜,彩燈萬盞熠霞流。
龍溪笑語連天際,鳳垸歡歌滿埠頭。
華夏巍巍縈紫氣,堯鄉蕩蕩燦紅樓。
良辰美景多宏愿,圓月昭昭照九州?!?
一句一句地讀完,又仔細地品讀幾遍,每讀完一遍,落魄書生眼中的精氣神就多了一分。
“良辰美景多宏愿,圓月昭昭照九州!好一首七律!敢問兄臺尊姓?”
韓季拱手回禮道:“不敢當,在下辛棄疾,字幼安,幸會!”
那落魄書生此時已不見之前爭執時的神色,一臉欣然之色,對韓季道:
“河東裴玄裴徐安,幼安兄說自己還有一首曲詞,不知在下可否有幸一觀?”
韓季瞥了折憲一眼,微笑著道:“自無不可,榮幸備至?!?
此時曲詞雖已經過花間派詞人的發展,但多數依舊是坊間艷曲和宮闈怨詞,像李珣這樣作出突破的詞人只是少數,南唐后主此時更還未出生。
在這樣一個把曲詞視作小道的時代,有人說自己填了一首元夕詞,是很吸引人興趣的。
就連附近一些行人都圍了過來,他們先欣賞了那首《麟州元宵夜詠》,然后贊嘆了一番,繼而聽說還有一首曲詞,更是來了興致。
折憲目光落在韓季身上,看著他輕松寫意地落筆成詩,神色有些復雜。
她上前一步,卻發現韓季已被人群圍得水泄不通,有些微惱地一頓足,扭頭看向別處去了,看到人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像是自己的小心思被人發現,她又覺得羞惱。
只是此時人們已無心關心她的心理變化了,有人大聲地讀出韓季寫下來的曲詞:
“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寶馬雕車香滿路。鳳簫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
“蛾兒雪柳黃金縷,笑語盈盈暗香去。眾里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一一燈火闌珊處……”
“這是給哪首調子填的詞?怎么這么陌生…”
“這個韻調,似乎是新調啊?”
“新調?!”
“果然是新調!”
人群喧嘩起來,韓季卻已放下筆,轉身張望找尋著折憲的身影。
他之所以如此“顯露”,還是想逗一逗那個大家小姐,看看對方是什么反應。
可是他一抬頭,卻沒看到折憲的身影。
折憲腳步一撤,獨自站在一旁,避開人群,雙手環胸,表情幽冷地遙望著四處張望的韓季。
她沒想到韓季原來還真有一把刷子,那還一直藏著掖著,不是她提出來是不是壓根不打算幫忙?
可明明很不高興,心里卻又是為何突然松了一口氣。
裴徐安反復吟誦著辛棄疾的那首《青玉案》,贊嘆道:“不說曲風,單說這個填詞,鳳簫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堪稱一時絕唱??!幼安竟是文采斐然至此!”
韓季心道,辛幼安確實文采斐然…
楊弘信遲疑道:
“只是幼安你這首曲詞可有舊曲相配?我似乎從未聽過這個曲調…”
裴徐安也是頗為好奇:“莫非幼安你這是新創的曲調?”
韓季點頭笑道:“詞調已有,卻還未有曲調相配?!?
楊弘信與裴徐安皆是驚訝不已,同時不停贊譽韓季的文才。
折憲在一旁看得很不是滋味。
最開始讓韓季寫詩的是她,她也確實期待看到韓季的文才,可是不知為何,等韓季真的寫出絕妙的詩詞之后,她卻有些吃味。
為什么,她又說不上原因,或許是韓季從一開始就是那種無所謂的態度,或許是韓季看都不看她一眼,或許太多了,但總歸都是因為韓季這個人。
“九妹?九妹?九妹!折季瑜!”
“???啊!怎么了?”折憲回過神來,茫然地看著折從志,劉海垂下的一縷發絲劃過她的面頰。
折從志一臉無語,他這個素來精明的小妹最近怎么感覺有點呆傻了,他叫了好幾聲才反應過來。
“什么怎么了?辛棄疾詩寫得這么好,肯定可以通過了!”
“啊,對……”
折憲看著一臉淡然的韓季,目光復雜。
此時四周看熱鬧的人群已經散去,一兩個識貨的打算結識一下韓季的人也都被折從志趕走了,這個小角落已然恢復平靜,只剩下了他們幾人。
“裴兄認為這兩首詩詞,能配得上你那支寶簪否?”
裴徐安正色道:“我這陋攤上的東西,幼安付得起多少銀錢,就可以取走幾件!”
韓季卻擺擺手:“我只要這一根玉簪即可?!?
裴徐安也不多言,直接將那支先前怎么都不肯出手的簪子交給了韓季,韓季接過簪子,方才問道:
“你這簪子賣的多少價錢?”
裴徐安聞言一愣,下意識地說:“方才那位郎君給的錢還沒退呢…”
韓季沒理他,徑直問道:“他付了多少給你?”
裴徐安看了一眼攤子上的錢袋,道:“二十四兩銀子。”
韓季下意識地就要說我給你,然后猛地意識到不對。
他自己月錢也才一兩白銀,二十四兩白銀,他要不吃不喝兩年才可以湊足!
什么簪子啊賣得這么貴!
韓季平日里覺得自己每天幾百文錢的花著已經獲得有滋潤了,畢竟吃穿用度都是折府提供,他又沒有家人供養,他的奉錢都用來給自己加餐了,每天好酒好肉的享受著,還沒擔心過沒錢花。
結果這一根首飾就要他兩年的月錢…
那他還要打多久的工才能還的起?。?
他猶豫一會兒,試探著問道:“那個……可以打借條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