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把燃燒，發出獵獵聲，蓋過了遠處更細微的沙土墜落。

李衛明已經讀完石碑，神情復雜，有點出神。

安靜的墓室里，他的喃喃清晰可聞：

“這也太…太…咳咳！”

沒等他想到合適的評價，就又咳嗽起來。

忽然，他回過魂，眼神復雜地看向濕尸。

后者被黑驢蹄震住，如雕塑般定在那，向墻壁投下片陰影。

后者身上，衣物襤褸破碎，但依稀能辨認出某個民族的風格。

剛才沒注意到。

嘆了口氣，李衛明自顧自道：

“太荒唐了。”

石碑上，記載的是一段“故事”。

說的是有個生活在長城以北的民族，在某天發現了一處山脈，就在長城附近。

族內的先知說，那里有奇妙的偉力，只要把先祖葬進去，就能讓他們入主中原，享萬里河山。

這里不講死者尊貴，移墳一事，干系不大，以至于眾人心馳神往，決定一試。

終于，他們挑選了一位輩分極高的先人骸骨，借著戰亂，將其偷偷運到訪客所說的山脈，就要安葬。

可誰知，這里已經被人修成了陵墓，還有人把守。

眾人大喜，紛紛認定是上天保佑，免去了他們開鑿墓室的辛勞，當即支開守衛，破開墓室，將他們的先祖安葬了進去。

在這里，他們還收獲了大量財寶，盡興而歸，只留下了一些看起來精美，但實際沒用的木頭。

唯一奇怪的是，原有墓室里并沒有尸體，棺槨里，只有件好看的衣裳。

他們更覺得是上天恩賜，便將衣服留給先祖，就此離開。

……

……

在看完石碑上的故事后，李衛明這才明白過來。

原來金剛墻上的松動跟爺爺沒關系，是這群人搞的。

是他們破開了金剛墻、打斷了石碑、更改了壁畫，還洗劫了大部分的陪葬品，將自己的先祖葬進了棺槨。

怪不得尸變的粽子是一具完好的身體，而不是袁崇煥的頭。

可這也不對啊。

故事里說，原本的棺槨里只有一件衣服，這里是一處衣冠冢，還有數不盡的財寶做陪葬。

難到修墓人花費如此高的代價，只為了給袁崇煥做一處陪葬豐富的衣冠冢？

這不像仇人會做的事啊。

那外面的風水詛咒又是怎么回事？

更關鍵的是…

袁崇煥的頭去哪了？？

忽然，腦袋一暈，李偉明在原地踉蹌了下，再也顧不得這些問題。

瞥了眼胸前隱隱作痛的傷口，他當即窒住。

傷口處，竟有一抹綠意。

他這才感覺到，自己的視線也變得模糊了點。

好像中毒了。

苦笑一聲，他拎起工兵鏟，走向門洞前擋著的棺槨。

相比研究這些問題，當下之急是趕緊離開，不然，天知道尸毒什么時候會要了他的命。

正走著，他忽然聽到“噗”一聲輕響，就像有人吐了一塊口香糖。

沒等轉身，他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道擊中，一下砸在墻上。

“砰！”

掉回地面，李衛明又咳嗽起來，恍惚間，一團巨大的陰影頃刻閃至。

是那只粽子！

忍著劇痛，他趕緊側翻出去，一只厚重的腳掌隨即踏在他剛剛躺著的地方。

“咚！”

又是聲巨響，他甚至聽到地面青磚碎裂的聲音。

眼角抽了抽，他發現粽子嘴里的黑驢蹄子不見了。

“干…”

暗罵一聲，他咬牙揮動工兵鏟，照著它腦袋削過去。

“鐺——”

鏟面嗡鳴，李衛明感受著虎口傳來的劇痛，腦袋更暈了。

濕尸應該比較脆弱，可剛才那一下，他怎么有種砍在鋼錠上的錯覺？

也許…鎮不住這只粽子，也不是黑驢蹄子的問題。

只愣了片刻，腥風又至，他心中一驚：

“糟了！”

當即橫鏟抵擋，可哪里能擋得住？

“砰！”

猶如被重錘迎面砸中，李衛明連連后退，只是最后也沒把力道卸干凈，一屁股坐在地板上。

“咣啷…”

物品掉落的聲音從身邊響起，他下意識瞥了一眼。

是枚玉石般的四方小印，印底，還刻著“天官賜福，百無禁忌”八個字。

正是爺爺留下的發丘印，劇烈晃動中，被他甩了出來。

趕緊撿回印章，確定沒有損壞后，李衛明不禁苦笑。

原本是想來救爺爺，沒想到，反要把自己交代了。

忽然，他面前閃出一張詭異的臉。

凸眼、凸舌，還有泡得發白的皮膚。

皮膚上，還有長久浸泡導致的瘡。

是那只粽子的臉！

不遠處，是一只迅速放大的拳頭。

危急中，李衛明來不及躲閃，只得伸手去擋，心中只余一個念頭：

只要能撐過這一下，老子躲進棺材也不看你這張臉了！

拳頭轉瞬便至，他下意識閉上眼。

……

“呼——”“呼——”

莫名地，李衛明覺得有點奇怪。

剛剛是他呼出的第四口氣，可巨力臨身的痛苦遲遲沒有降臨。

這怎么回事？

試探著睜了睜眼，他發現…

粽子竟然停住了？

碩大的拳頭，此時就懸在他伸出的手掌前，一動不動。

而那只拳頭旁…是那張惡心的臉。

！！

這時候，李衛明才后知后覺出惡心，條件反射式地朝粽子臉上一推。

他忘記了，此刻他手中，還執著一枚發丘印。

只聽“鐺”地聲輕響，那只金剛不壞的粽子竟發出慘叫。

“嗷——！”

那聲音，活像被潑了盆開水的黑熊。

怔了怔，李衛明有點不明白發生了什么，卻隱隱瞥見那具濕尸的額頭，好像多出一個印記。

一個小小的正方形中，是隸體的“天官賜福，百無禁忌”。

正是發丘印的印款！

心頭一驚，他當即看向手中小巧的印章，一時出神。

不知是不是尸毒作祟，他總覺得此時的發丘印，正隱隱泛出光來。

“砰！”

一聲巨響，李衛明的思緒被拽回墓室。

只見那具濕尸像發了瘋，接連不斷地撞擊墓室各處的墻壁。

地面、墻體，整間墓室都發出隆隆聲。

而劇烈的震動中，李衛明還隱隱聽到一種“沙沙”聲。

瞇了瞇眼，他打開手電，當即呆住。

無數的流沙，從布滿墻體的裂縫中滲漏出來。

而濕尸每在墻上撞一下，這些裂縫就多出一處、增寬一分。

流沙傾瀉的效率也增加一分。

按這個速度，最多半小時，整間墓室就會被流沙掩埋。

要是這具濕尸的破壞再加重些，興許還會讓墻壁整體垮塌，瞬間吞沒墓室。

李衛明拔腿就往墓室門口跑，卻發現門洞已經最先垮塌。

徹底堵死了。